第5章 鹿鸣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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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哥儿,你大病初愈记得保重自己,万事莫要逞强,此次琼林宴设在行宫规矩比大内更松泛,切莫独自行走离开众人视线!”侯夫人带着季宁季婉在门口送行,“听闻六皇子尚在禁足中没有出席此次宴会,但你还当注意,淑妃与六皇子得宠多年势力强大,若是他们有意针对随便安排几个宫人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记得万事小心。”
“是,我知道了,母亲。”季无忧向侯夫人认真地行了一礼。
侯夫人欣慰地笑笑,季宁和季婉也牵着裙摆有模有样地朝季无忧施礼道:“祝二哥前程似锦,一切顺利!”
季无忧笑着朝两人拱手,“遵命!”
两个姑娘笑闹起来,赶在季无忧上车前季婉歪着头朝他撒娇道:“哥哥回来记得给我带醉心楼的桂花酥哦!”
“不许吃太多甜食!”侯夫人点点她鼻子制止季婉胡闹。
季无忧悄悄冲季婉眨眨眼表示记住了,随后转身上了马车,关上车门前,他探出身子对她们挥挥手,在心里默念:珍重。
行出侯府,季无忧吩咐车夫从东街绕一下,他先在醉心楼买了桂花酥用自备的锦盒装好让侍卫给季婉送回去。
侍卫有些犹豫,“少爷,夫人让我跟着保护您。”
“无妨,你送了直接赶去行宫等我便好,晚了点心会凉。”
“是!”侍卫咬咬牙,接过点心快步往府里赶。
行宫就在京郊的翠羽山上,是前先皇晚年修养的地方,这冬暖夏凉比宫里更加宜人,在京里尚寒气未消之时这里的桃花却已经三三两两地开了,微风伴随着桃花香缓缓袭来一派美好景象。
季无忧在太监的带领下,到了行宫的一处偏室,这里是给进士们休息的地方,等皇帝召见再一齐进入雅苑入席。
季无忧粗粗扫了一眼,见这些进士大多为壮年,二十出头的只有两三个,而未及冠的自然只有他一人,很是显眼。
他看着众人或紧张或激动的神情,在心里暗暗道歉,这些进士遇上他也确实是倒了大霉了,一生只有一次的琼林宴,眼看着风头就会被自己抢光。
抱歉归抱歉,季无忧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他们失去的只是出风头的机会,自己失去的可是小命啊!
季无忧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细胞都调动起来,保持着完美的“心神不宁”、“一看便有心事”。
进士们都看出季无忧的反常,众人彼此对视,只当他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好。
自古文人相轻,何况季瑞乃勋贵出身却他们本就不是一路,说起当届举子谁人不知道小小年纪三元及第的季瑞,多年苦读却被个黄毛小子压得喘不过气是人都不甘心。
见没人上来问他情况季无忧也不恼怒,他只是提前给众人打预防针罢了。
没过多久,皇帝就派人来传召他们入宴。
季无忧小指一颤,是生是死就看今天了!
他整理表情摆开架势,在太监的带领下第一个走了出去。
“陛下,新科进士们已带到。”大太监夏守忠上前禀报。
一身龙袍五官普通的却不乏威严的中年男子,也便是当今大盛的天子正隆帝闻言搁下酒杯,“传。”
在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中,三十名新科进士依次步入雅苑。
众人行过礼后起身,傻乎乎得站在中央供左右的大臣王子与上方的皇帝打量,季无忧在这些赤|裸裸的眼神下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待宰的猪。
“朕的这位三元状元似乎是季爱卿家的公子?”皇帝对季无忧十分和颜悦色。
众臣早在季无忧殿试前就听说过皇帝很欣赏季瑞,有意将五公主许配给他,看样子此言不虚。
季无忧没有接话的意思,面上还保持着明显的“神思不属”。
“回陛下,季瑞正是臣之二子。”永宁候站起来回话。
“哦,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皇帝笑着夸了一句,“听说状元郎还未婚配?”
“回陛下,犬子年幼,还未婚配。”
“好,好!”陛下似乎很高兴,看样子此次宴后一封赐婚圣旨是跑不了了。
季无忧灵敏的五感一下子受到冲击,差点没被这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各色目光扎个对穿!尤其是自己身后,那快溢出来的幽怨之气能不能收一收啊!再看表情都快绷不住了好吗?
好在皇上随即问起了其他进士,又着重点了几位青年才俊,才使众人的注意力从季无忧身上被分去。
季无忧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斜上方一道与众不同的怪异目光始终在望着自己,季无忧心中纳罕便趁众人不注意他偷偷抬眼看了过去。
因距离不近他也不敢细看,只知道那人头发微卷身材高大,直直望过来的目光让季无忧隐隐有一股被压迫之感。
五官虽未看清,季无忧却已经确认这就是前几日在西街遇上的那位,他果然是三皇子钟裴渊!
那他当日的行为便更加怪异起来,季无忧心中惴惴,忽然有一种事态即将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没等他出神太久,皇帝就给他们赐座了,因雅苑十分宽敞花木有则水石有序,各席位也依花木或聚或散得摆放着,倒是颇和八卦自然之意。
此次大宴,进士们乃是主角,故除了皇子们与二品内的重臣,就数他们坐的最靠前。
季无忧入席后也终于能光明正大抬头,此时他方看清三皇子的长相——带着几分艳丽的眉眼,鼻梁高挺瞳色浅灰,明显的混血样貌。
钟裴渊是胡族公主所生,当年胡族与大盛交好派公主和亲,皇帝对她也着实宠爱有佳。但后来胡族忽然撕毁协议举兵入侵她便被打入冷宫,就连钟裴渊也跟着在冷宫住了好些年,直到十年前胡妃自尽他才被皇帝接出来。
因有外族血统,又从某种程度上与大盛有血海深仇,所有人都知道三皇子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继承皇位的,哪怕其他皇子都死绝了宗室宁可过继也不会让他上位。
三皇子性格本就冰冷不好接近,又没有前途,故而从没有大臣与他交好。只有季无忧知道这人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凶残先不论……
季无忧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低下头,长得还挺好看。
皇帝正在说场面话,季无忧随之举起酒杯,不经意地打量起上首皇子席的几人。
为首的大皇子钟裴率便是男主,他正与人谈笑风生五官看上去颇为俊俏,确实是个会吸引女子爱慕的模样。他是个安国公嫡女所生母妃在正隆帝登基那年就病没了,出乎意料地只追封了个婕妤,安国公府也早已没落,故虽为长子却没多少势力。
当然,这些劣势在遇到女主后就成了优势,正好用以拉拢皇后,女主也不会有个婆婆管束。
二皇子在皇帝登基那年夭折,其下便是更合季无忧审美的反派钟裴渊,再往下是四、五两位皇子,这两人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本来苏妃甚得皇帝宠爱,可惜五皇子还在苏妃肚子里时淑妃救进了府,从此她的宠爱日渐薄弱。
直到皇帝登基那年,不知为何忽然彻底失宠,只得了个没封号的嫔不说两个皇子都被连累常年见不到父皇,还是到四皇子入朝听政才由太后做主升为妃位。
皇帝一共活下来五个儿子,钟裴简是皇帝幼子母亲又是宠妃,舅家还有兵权,在一众皇子里可以受是最拔尖的,也是太子的最有利人选。
季无忧满脑子都在想着剧情,忽然听见上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孤见状元郎今日似神思不属,可是出了什么事?”
季无忧被吓得一个激灵,抬眼瞧去,便见钟裴渊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从上回的“偶遇”开始这人就盯上了自己,季无忧自认除非他会读心术不然不可能猜到自己的计划,但这钟裴渊究竟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不知该不该接他的话茬把戏演下去,还是直接放弃等待下一次计划。
可下一次真的还有机会吗?
季无忧正犹疑之际,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他们的情况,众人的目光随之转向季无忧,谈话的声音也慢慢停了下来。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拿起杯酒嘬着也没开口,视线在钟裴渊与季无忧之间来回移动。
连永宁候都看向了季无忧,眉头紧皱似很不满意他闹这一出。
“无妨,答话便是!”席间最小的五皇子钟裴逸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道。
季无忧心想事已至此,他收不了手了,只能咬着牙按计划走下去。季无忧硬着头皮起身答话:“回殿下,臣……”
“臣前些时候诵读太后亲赐的佛经,似有所感,却不明所以。”季无忧的语气迷茫,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样子,“后于梦中魂入一玄妙之境,一切如梦似幻,有个声音与臣念了一段经,这些日子却始终参不透……”
“哦?咱们的状元郎竟有如此际遇?”这时,一位长相俊朗的皇子笑道。
季无忧看他虽面上带笑,眼里却带着探究与防备,不停在自己与反派身上打量。
看这位的位置和年纪,应该就是男主大皇子钟裴律了。
在座众人也纷纷夸赞,口上都说着季无忧与佛有缘,心里倒都是不太信的,连皇帝也带着些质疑。
“是什么让我们状元郎都参不透?”钟裴渊看着季无忧,想知道这侯府神秘的状元郎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这……”季无忧努力绷住表情,作出犹豫状。
“季卿家的梦中人与你说的是什么?”皇帝似乎也来了兴致,“说出来听听。”
“臣愚钝,未识全文,只断续几句萦绕心间久不散。”季无忧虽不知反派怎么如此配合,但也只能抓着机会顺杆爬。
“无事,尽可说来。”
“有音言: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注1】。”季无忧缓缓闭上双眼,一脸庄严肃穆,“亦有言曰: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注2】。”
这两句佛偈一出众人微惊,佛教在大盛已兴起,在座谁没看过几本经书听过几句佛语,但凡了解一点的人都能察觉出此言短却意深。
皇帝细细品味这两句话,越发觉得玄妙。
因太后痴迷佛法,正隆帝与皇子们也跟着接触了不少,也品出了几分意味来。不论信不信皇子们自来最会看皇帝的眼色行事,见状纷纷摆出敛目沉思的模样。
唯有钟裴渊不错眼得盯着季无忧,眼中无惊叹也无质疑,只有几分兴味与仿佛看透了他在玩花样的笃定。
季无忧仿佛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微动了下身子,在心里暗暗叫苦,看在同为炮灰的份上就不能放我一马吗?主角都快来了,炮灰就应该守望相助,怎么还带自相残杀的呢?
在这一片沉寂之中,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随即众人便听见“扑通”一声,显然是有人落水了。
在众臣都不明所以时,季无忧心中一动,来了!
夏公公远远瞧了一眼,对皇帝说:“陛下,似乎是碧落湖那边有宫女落水了,要派人去查吗?”
这动静打断了皇帝的思路,按理说这种事只需要派侍卫去查看顺便清场就行,但不知什么原因皇帝竟然亲自站起了身,对众人说:“众卿家想必也坐的不耐烦了,随朕一块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说着他看向季无忧,和颜悦色道:“季卿之梦中奇遇颇为玄妙,待宴后当留下与朕一谈。”
“是!”虽然戏只唱了一半,季无忧也没趁热打铁的意思,甚至悄悄松了口气。
众人也把注意力从季无忧身上移开,跟随皇帝去往出事的地点。
等众人到时,只见六七名宫女正在侍卫的看守下跪在湖边,其中一位宫女的裙子湿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正半靠在另一宫女的身上,被她倚靠的宫女内裙倒是也湿了,外衫却是干的,显然在入水前将外衫脱了才不致和她朋友一样被人看光。
人群中的季无忧趁没人注意探首围观,既兴奋又有些焦虑。
她来了,她来了!
玛丽苏女主带着她的黑莲花女配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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