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十八回：饮马驿站酒杯倾（一）

十四年中秋之夜，寇仲、徐子陵在安乐县先是听到了空中的异响，然后看到了南方夜空上绽放的彩色烟花，隐呈六芒星之状。

        来时路上徐子陵偶尔调笑寇仲，言道也不知岭南那边是否求亲顺利，没想到一向豁达的寇仲竟也会红脸。

        等到了渔阳府，两人神情严肃起来，寻到并妥善安葬瓦岗二十六友。又到安乐县查看安乐帮陆家的情况，确定都是死于同一飞刀高手之下。

        在安乐县，他们偶遇箭大师，此人为安乐帮主陆平至交，了解二人来意后，馈赠“刺日”、“射月”两弓，并让徒弟任俊为两人引路。

        中秋当夜，三人均看到了南方夜空的烟花彩星。

        寇仲奇道：“这么亮且持久的烟花，真是罕见，那彩星似乎像是繁星盟的六芒星。”

        徐子陵神情肃穆道：“那烟花响声奇特，倒像是葬礼钟声，却不知是代表什么。”

        任俊面薄，不敢答话，何况他也不知。

        次日晨，三人上马继续北行，寻找狼盗的踪迹。

        寇仲和徐子陵深切体会到北方边塞雄奇的山水，前方高山耸峙，原始森林广阔浓密、延绵无尽，林荫深处时有河溪淌流，水草茂盛，桦树、栎树参差而起，道路崎岖难行，可以想象商旅路途之苦。

        他们却是悠然自得，由于拟定在山海关内的饮马驿投宿，所以不用急着赶路，正好欣赏沿途美景。

        天上乌云密布，三人虽感有点美中不足，但天气凉快，令人神情气爽。走到高处远望，间中可见田野间低矮的农舍和牛羊，颇有与世隔绝无争的味儿。

        穿过一座山之后，官道转为平直，远处林木上仿佛云气缭绕，如神仙境界，使人着迷。

        任俊喜道：“那就是饮马温泉升起的水气，幸好没走错路。”

        寇仲奇道：“你不是识途老马吗？怎会害怕走错路？”

        任俊嫩脸微红道：“我只来过两趟，不是那么有把握。”

        寇仲哈哈笑道：“这是一场误会，我见你路上多次提起饮马驿的老板娘骚娘子，看你印象那么深刻，还以为你来过十多次。”

        任俊求饶道：“仲爷放过我吧。”

        蹄声急起，十多骑从后赶来，一看便知是帮会人物，见三人除任俊外都不见兵器，瞥他们几眼后，毫不停留地越过他们朝饮马驿驰去。马蹄踢起漫天卷扬的尘土，像一堵墙般随风迎头照脸的扑在他们身上。

        寇仲向徐子陵笑道：“能比人赶快一步，总是多占点便宜。”

        话犹未已，蹄声再起，三人别首回望，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孤骡只影地奔来，此骡神骏非常，速度竟比得上马儿，不片刻追至他们身后。

        中年道士生得容貌古怪丑陋，五短身材，隔远就大嚷道：“三位好啊，我是骡道人，你们是哪个帮会的兄弟？”

        徐子陵待他来到马旁才笑道：“我们无帮无派，这趟来山海关是为老板娘办事。”

        骡道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目光落到三人坐骑，精芒一闪道：“好马！你们若肯卖给北马帮的人，肯定可赚十多两黄金。”

        寇仲郑重道：“我们的马就像道长的骡，是命根子小心肝，绝不出让。”

        骡道人愕然道：“你怎知小蕾是我的命根子？”

        徐子陵微笑道：“只看道长把骡儿的毛色理得这么润泽洁美，就知道长爱骡如命。”

        骡道人仰天大笑，道：“说得好，见你们这么乖巧，贫道奉劝一句，若不想把马儿出让，最好勿要到饮马驿，绕道不过花多两天工夫而已。”哈哈一阵笑，越过他们迅速去远。

        寇仲目注他单人孤骡的背影，笑道：“这就是行万里路的好处，否则怎能遇上这么多奇人异士，这骡道人非常有趣。”

        任俊却是脸色凝重，道：“北马帮为何会到饮马驿呢？”

        徐子陵讶道：“你听过北马帮吗？”

        任俊道：“北马帮帮主许开山是东北最大的马商，专和塞外诸族交易，再把战马卖往南方谋取暴利，渔阳府知府高开道也管不了他，听闻夏王窦建德也与他时有交易。”

        寇仲道：“早先走过那帮骑士，是否北马帮的人？”

        任俊道：“北马帮的马股上均有马蹄形的印记，他们的马既没有这标记，该不会是北马帮的人。”

        寇仲道：“听说东北三帮一派是北霸帮、外联帮、塞漠帮和长白派，并没有北马帮的份儿。它该算不上甚么货色，为何小俊说起他们时，神情这么紧张？”

        任俊道：“北马帮之所以名不列于三帮一派之内，皆因他们的崛起只是这两、三年间的事，许开山三年前仍没有任何人听过他的名字，现在却成家传户晓的人物，北霸帮的帮主‘霸王斧’杜兴还与他结为兄弟，仲爷该知我为何会紧张啦。”

        寇仲转向徐子陵道：“你看许开山会否是‘饿狼’崔望呢？”

        徐子陵问任俊道：“与塞外民族交易，可否以货易货？”

        任俊道：“一般都是以货换货，少有以金子交易的。”

        徐子陵点头道：“那可能性就相当大。”

        寇仲苦恼道：“怎样才能抓住他的痛脚？这家伙必是抢得大批财物后才做交易，否则哪会突然冒起得这么快。杜兴肯与他结为兄弟，可见此人背景来历绝不简单。”

        徐子陵一震道：“安乐帮帮主陆平定是因抓住了崔望的痛脚，才给崔望杀掉，甚至毁灭证据。”

        寇仲先是呆了一呆，接着拍腿道：“说的对，狼盗只是求货求财，杀反抗的人只为立威，既不明智亦没道理去冒险杀掉陆平府内所有人，还放火烧宅，那是要毁去可能存在的证物。”

        任俊边想边问道：“若陆平晓得谁是崔望当然会立即广为散播，为何没半点消息传出来？”

        寇仲竖起拇指道：“小俊开始有思考分析的能力啦，可喜可贺。”

        任俊被赞赏，嫩脸透出兴奋羞涩的神色，赧然道：“两位爷儿不住鼓励小子，小子当然要动脑筋。”

        徐子陵道：“世事无奇不有，甚么可能性都存在，或者陆平得到证物，却不晓得那是可指证崔望是谁的证据，又或须待某人过目，只要我们弄清楚他被杀前的行踪，见过甚么人，说不定可理出些眉目来。”

        远方忽然尘头大起，骑士、骡车、马车一窝蜂般从饮马驿的方向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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