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五回：十年一觉江都梦

十四年柒月，江都府城之东，长江之上，上百艘明军战船浩浩荡荡，沿江逆流驶向江都城。

        江都府城之西，同样数量的明军战船，亦沿江顺流缓缓航向江都城。

        江都府城之北，从高邮湖也驶来了上百艘明军战船。

        这三百多艘战船，皆是可容纳千人以上兵员的大船。

        而在江都城南，更有近三十万明军陈师长江南岸，静静等待长江、大湖之上的三股水师到达。

        六十万明军，合围江都城。

        江都城东的长江，明军王船之上，明王朱棣面无表情，缓缓对三宝太监郑和道：“待李子通投降后，郑公公便率这百艘船去西洋吧。”言语之中自信满满，江都府似已是他囊中之物。

        三宝太监郑和跪谢，涕零道：“自老明王逝世，造船便因经费不足停了下来。未想到今上登基第二年，即重启造船大业。而仅仅两年之后，便告功成，如今更有望远航西洋。”

        与“红枪”风行烈分站明王左右的“洛神剑”蒋申心中一动：今上第二年，岂不就是元灭辽后第十二年，难道……

        郑和告退，明王朱棣召来“西洋双斧将”奥斯卡，令他负责郑和下西洋的沿途护卫。

        明王示意“红枪”风行烈、“洛神剑”蒋申二人暂避，单独向“西洋双斧将”奥斯卡面授机宜。

        远远站开的“洛神剑”蒋申，只从偶尔吹过的江风中，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你先到崇明岛……再去桃花岛……”

        心下正思索间，对面的“红枪”风行烈微笑道：“如有机会，定要向蒋星使讨教一二。”

        这“红枪”风行烈名列“七州最强九青年”之一，此前被明王朱棣拜为前锋将军。

        “洛神剑”蒋申答道：“申也有此意，风将军挑时间，申定当奉陪。”

        此时明军军师刘伯温来了，向明王朱棣禀报道：“明王大喜，李子通已答应投降，正在江都城南旷野之上等待明王大驾。”

        明王朱棣面不改色，缓缓道：“军师辛苦，从江都返应天后，你便召集解缙、姚广孝等，着手编撰《永乐大典》吧。”

        刘伯温喜极，跪下谢恩。

        “洛神剑”蒋申心下更疑。

        《永乐大典》之事她亦略有耳闻，宗旨是“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

        刘伯温预计需耗时六年以上，并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或可编成。

        还有造船的费用、养六十万大军的花费，明王朱棣，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财？

        江都城南，“吴王”李子通正式投降。明王朱棣不费一兵一卒，仅展示一下军威，即拿下江都府。

        明、吴两军各退到百步之外，中间只留“吴王”李子通与明王朱棣这二王，开始各种谈判。

        明军之中，刘伯温向“洛神剑”蒋申、“红枪”风行烈二人道：“这李子通原为土生土长的江都人，乐善好施，颇有勇力，待人宽厚，人心归附，故当上江都城守。前年中州大乱，李子通遂自立。只可惜他选错了称号。唉，他称‘吴王’，让明王这真正的吴州之王脸往哪里搁。故明王练成精兵后，第一个就拿李子通开刀。”

        又叹道：“李子通在江都威望太高，恐明王不会允许李子通活着回城。”

        此时“吴王”李子通与明王朱棣二王完成谈判，各返本军阵中。

        明王朱棣缓缓道：“孤已答应李子通，江都城易明军之旗后，全城军民皆可活命。”

        扫了“洛神剑”蒋申一眼，续道：“李子通请蒋星使送他最后一程。”

        “洛神剑”蒋申心下大震，竟真给军师刘伯温猜中！

        明、吴两军仍各在百步之外，场中只有“洛神剑”蒋申和短暂称“吴王”的李子通。

        李子通面色古井无波，倒是百步之外，部分已知内情的吴军将士面露戚容，一片愁云惨淡。

        忽然西方传来一声大喝：“李子通，我来助你！”

        “吴王”李子通终不能再保持平静，动容道：“国远兄……”

        竟是故交齐国远。

        这齐国远与李子通自幼一起长大，乃生死之交。原同为江都府唐将，李子通自立为“吴王”后，齐国远愤而离去。想不到如今江都危在旦夕，齐国远竟会前来。

        明军“七双将”之一的“大力双锤王”朱程瞧，远远的看见来者似是手拿两柄锤子，见猎心喜，向明王请战，也不管朱棣有没有应允，直接迎上前去。等到近了时，才发现齐国远手中舞动的双锤竟硕大无比，单纯的朱程瞧哪里料到对手的大锤竟然是纸糊的，未曾交战便活活吓僵而死。

        齐国远奔到朱程瞧身前，见他已僵立不动，狐疑的围着他转了几圈，这才明白朱程瞧已被活活吓死，遂哈哈大笑，舞锤叉腰，嘲讽明军不堪一击云云。

        明王朱棣忍无可忍，无视李子通大声求情，下令放箭。

        齐国远的纸糊大锤可挡不住劲箭，与已死的朱程瞧变为两个刺猬……

        李子通悲泣道：“国远兄，你先行一步，弟随后便来。”

        向“洛神剑”蒋申道：“蒋星使，动手吧！”

        蒋申摇摇头，她实是下不了手。

        李子通长叹一声，道：“借洛神剑一用。”

        接过洛神剑后，感慨道：“十年一觉江都梦，我任江都城主，刚好满十年……”

        念诵一遍《扬州慢》后，挥剑自刎。

        江都城南先是一片绝望的死寂，接着哭声震天响起。

        明军开始接收城池。

        江都全城俱缟素。

        史可法等一百多将士殉节。

        军师刘伯温首次生出悔意，也许该劝明王朱棣，留李子通一命。

        夜了，明月之下，“洛神剑”蒋申肃立瘦西湖的桥上，在江都全城的悲伤痛哭之中，似仍能听到李子通死前念诵的那首《扬州慢》：“……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一入江湖岁月催，虽然才离开岭南一年多，却忽然有些怀念了。

        （第一卷“十剑出岭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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