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六回：亲别子陵与寇仲（三）

“如梦剑”吴瑶、寇仲、徐子陵三人颓然在岸边坐下。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一语成谶，宝贝船真的给人抢去，不过我也没资格怨你，因为我都找不到粮草回来。”

        这时虚行之、陈家风和陈手下一众大汉赶至，陈家风和众大汉人人脸露崇慕尊敬之色。

        寇仲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道：“船失掉哩！”

        陈家风尴尬的道：“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两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寇爷和徐爷。”

        徐子陵叹道：“甚么名震天下？船都没有了。”

        陈家风低声问道：“刚才那两个是否阴癸派的妖女妖人？”

        寇仲点头应是。

        陈家风露出佩服至五体投地的神色，道：“天下间只有两位大爷才不怕她们。”

        徐子陵失笑道：“赞人也有分寸才行，至少慈航静斋的人便不怕阴癸派，非独是我们。”又看了一眼吴瑶，知道不便提她和繁星盟。

        陈家风身后一名汉子竖起拇指道：“徐爷才是真英雄，不矜不夸。”

        虚行之道：“你们说甚么都治不了我们空空如也的肚子，有甚么方法弄一点酒菜，吃完后大家各走各路。”

        陈家风喜道：“这只是举手之劳，四位请！”

        四人饥饿之极，怎会客气，随他们回城去也。

        陈家风命人拆开菜馆封铺的木板，躬身道：“寇爷、徐爷、虚先生、吴女侠，请随便找张台子坐下，我们立即开灶生火，弄几味地道的拿手小菜，美酒已使人去张罗，立即送来。”

        此前寇仲已告知陈家风等人虚行之的姓名，却只透露了吴瑶姓吴，称吴女侠便可。

        四人大感有趣，找了位于正中的大圆桌坐下。

        店主因为走了没几天，桌椅仍未沾上尘埃。

        寇仲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夕阳斜照下的清冷大街，摇头叹道：“好好一个安居乐业的兴旺城市，转眼却要遭受劫难，太可惜哩！”

        徐子陵仍未弄清楚是甚么一回事，问道：“甚么劫难？”

        一名彭梁会的帮众此时提着一坛酒兴高采烈的走进铺内，为他们找壶寻杯，忙得不亦乐乎。

        虚行之瞧着酒被注进杯内，淡淡道：“听说是契丹蛮贼！”

        徐子陵一震，道：“甚么？”

        吴瑶向他解释一番。

        寇仲大笑举杯道：“饮胜！”

        “叮”！

        四杯交碰，均是一饮而尽。

        寇仲哑然笑道：“我们为何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婠妖女会去而复返呢。”

        徐子陵舒服地挨到椅背去，长长吁出一口气，油然道：“现在摆明来的只有婠妖女和边不负两人，我们怕他个鸟。唉！我已厌了东躲西逃的生涯，够胆就放马过来吧！”

        “砰”！

        虚行之击台喝道：“说得好！”吴瑶亦大声附和。

        四人嗅着从后边灶房传来烧菜的香气，看看逐渐昏暗的大街，都升起懒洋洋不愿动半根指头的感觉。

        所有以往发生的人和事，都似是与这刻没有半点关系，遥远得像从未发生过。

        寇仲把井中月解下，放在桌上，然后伸个懒腰，连双脚都搁到桌边去，舒适地叹道：“陵少！你有没有这整个城市都属于你的感觉呢？”

        蓦地急剧的蹄声自城门的方向传来，好一会儿才停止。

        四人却是听如不闻，不为所动。

        陈家风此时神色凝重的来到桌前，道：“刚接到报告，有一批约五至六百的骑士，正由彭城的方向赶来，可在两个时辰内到达这里。”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陈家风续道：“来的定是东海盟的契丹蛮子，我们彭梁会和他们有血海深仇，假若四位肯出头，我们愿附骥尾。”

        吴瑶不解道：“你们不是打算开溜吗？为何忽然又跃跃欲试？”

        陈家风坐下道：“坦白说，我们虽恨不得吃他们的肉，饮他们的血，但也自知有多少斤两。”

        徐子陵为他斟了一杯酒，笑道：“你不要对我们有那么高的期望，战场上的冲锋陷阵与江湖决战并不相同，对着五、六百人，即使中州第一高手宁道奇，只怕也要退避。”

        心下却又盘算，若宁道奇和曲傲相差不多，自己、寇仲、吴瑶三人对上宁道奇，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虚行之待陈家风把酒喝完，沉声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陈家风抹去嘴角的酒渍，答道：“只有五十三人。我们已商量好了，只要四位肯点头，我们拼死都要和契丹的贼子打上一场。”

        寇仲道：“城内现时还有多少人？”

        陈家风道：“可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上了年纪或心存侥幸的人，怕也有数百人吧。”

        寇仲向虚行之道：“虚先生怎么看？”

        虚行之在陈家风的期待下沉吟片晌，微笑道：“我们非是没有取胜的机会，但只能智取，硬拼则必败无疑。”

        徐子陵长笑道：“好吧！那就让我们把契丹贼子杀个落花流水，令窟哥知道我中原非是没有可制服他的英雄豪杰……”看了一眼吴瑶，续道：“……还有巾帼女侠。”

        吴瑶也是心潮澎湃，一拍桌面道：“现在先甚么也不理，这一餐我们就到街上去吃，食饱喝足时，窟哥怕也可来凑兴！”

        梁都城门大开，吊桥放下。

        由城门开始，两边每隔十步便插有火把，像两条火龙般沿着大街伸展，直至设于街心的圆台子而止。

        台上摆满酒菜，寇仲、徐子陵、吴瑶三人面向城门，据桌大嚼，把酒言欢。虚行之因是文人，此时随陈家风等暂避。

        除三人外，城内不见半个人影，由城门到三人坐处这截大街虽被火把照得明如白昼，城内其他地方却黑沉沉的，形成诡异非常的对比。

        寇仲呷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请陵大师用斋菜。”

        硬夹了大堆青菜铺满他的饭碗。

        徐子陵啼笑皆非。

        一阵风从城门的方向吹来，刮得百多支火把的火光窜高跃低，似在提醒他们契丹的马贼群可在任何一刻抵达。

        寇仲沉思片刻，低声道：“我们现在是否正在做些很愚蠢的事呢？对契丹人的真正实力我们是一无所知，只知连彭梁会都给他们毁了。”

        徐子陵断然道：“人有时是会干些愚蠢的事的。只要想想很多你自以为聪明的事，后来却证实是蠢事，便可心中释然。”

        吴瑶大笑，举杯道：“说得好！我们敬子陵一杯。”

        他们之所以答应陈家风等仗义出手，并非为了要替这彭梁会报仇雪恨，最主要是不希望这么一个美丽安宁的古城，毁于一旦；其次就是因异族入侵中原而起同仇敌忾的义愤。

        此时无事，吴瑶向寇仲、徐子陵详细介绍各州第一高手，消息均来自繁星盟的多方收集，远胜寇仲、徐子陵二人的道听途说。

        中州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以“散手八扑”闻名天下，虚实之间已浑然天成，隐为此时的七州第一高手。

        连魔门两大顶尖高手“邪王”石之轩、“阴后”祝玉妍也不敢轻易惹他。据悉有次祝玉妍在洛阳欲作恶，只听闻宁道奇的箫声即罢手逃之夭夭。

        吴州第一高手“东邪”黄药师。此人亦正亦邪，心情好时可为崇明岛全岛上万人免费治病，心情不好便打断了众弟子的腿。

        但此人却是天下公认的全能之才，文才武功，琴棋书画，算数韬略，以至医卜星相，奇门五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吴州全州之人皆信，若黄药师专心武道，别说宁道奇了，即便萧轻尘在世，也非其敌。

        吴瑶说到这里，略一撇嘴，显然并不赞同吴州人的说法。但她想起恩师萧轻尘，情绪不定，缓了片刻后才继续诉说。

        炎州第一高手“天刀”宋缺。此人为岭南宋家家主，又被称为“七州第一刀”。乃武功、兵法双绝的一代宗师，自击败“霸刀”岳山名震天下后，从未尝过败绩。

        以魔门的高手辈出，仍要乖乖避开他势力范围所在的岭南一带，免得触怒这被誉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超卓人物。

        而且他在兵法上亦有颇深的造诣，在各处紧要之地设置重兵，当七州各地出现大户被灭门夺财之时，唯岭南府平安无事。

        蜀州第一高手“兵神”韩信。此人乃是与宋缺齐名的兵法大家，但武功略有不及。

        韩信更是蜀州汉兵心中天神一样的人物，用兵有鬼神莫测之机，自加入汉军后，征战多年，未尝一败。

        云州第一高手“武尊”毕玄。是现各州第一高手中，唯一与萧轻尘交过手之人。

        当年蒙元灭大辽，最后包围并攻破辽国都城一战，毕玄强烈要求与萧轻尘单独放对，被萧轻尘正面击败，更被其脱围而去，沦为天下笑柄。

        自当年一战后，毕玄闭关十多年，至今似乎仍未出关。

        寒州第一高手“奕剑大师”傅采林。自萧轻尘去后，被视为新的“七州第一剑”，因其远在寒州，从未履足中原，故是七大高手中最神秘的人物。

        但他当年随便派出一个女弟子傅君婥，即搅得中原大乱，傅君婥死后，她的两名义子更是成为了如今名震天下的人物。

        “如梦剑”吴瑶言至此处，深深的看了寇仲、徐子陵一眼。两人脸色苍白，眼中泛起泪光，显是想起了义母傅君婥往日的恩情。

        寇仲拭去泪珠，大喝一声振奋精神，端起酒杯道：“饮胜，娘定希望我们高高兴兴的活着。”徐子陵、吴瑶端杯陪他一饮而尽。

        蹄声渐起，自远而近。

        窟哥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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