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余染晃了会儿神，接着在对话框里敲字：不想让字声的人知道是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你爱拿过去的事说那也由你，我不——

        字没打完，那边扔来一句：[你喜欢顾霖吗？]

        手指停在键盘上方，看着这行字渐渐失去理解能力，字与字之间的排列组合像一条不屑于让人看懂的语句，高傲地矗立眼前，一眼看不透内里。

        混乱烦躁了好一会儿，余染删了重敲：[管好你自己。]

        [当然。]

        [屏蔽系统那事我顺带也管了。]

        [随你，我不在乎。]

        一气呵成删除拉黑，将手机扔在餐桌上，“啪”一声，引得近桌的人侧目。

        余染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抓过手机走出面馆。

        迎头吹来点冷风，长长叹出一口气去。

        “这就生气了？”

        声音从后侧方传来，余染顿下脚步，等来人走到跟前，斜乜着瞪了他一眼。

        “诶，别走啊，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拿这些事试探你。”

        余染回身，冷道：“试探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以为互相祝好后我们就已经不相干了，远远地过好各自的生活不行吗？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胡莱看她这样，一时气上头，脱口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是我故意要遇见你吗？！你如果过得好好的我至于要管你？告诉你，那天在商场撞见你前我还撞见了余阿姨，我说希望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有余阿姨的意思。

        “可你呢，你做什么了？你跟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图什么？林辉生那混蛋是没给过你父爱，可你至于要在其他人身上找补吗？你好好爱自己不行吗？你找一个年龄相当的人爱你不行吗？”

        余染定在原地，眼睛里迷了尘，撇过头抹去眼泪，撑起笑：“胡莱，你跟我妈一样有意思，她来青州做什么，你又来青州做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想你们介入我的生活知道吗？

        “林辉生就更不用说了，我从来没从他身上渴望过什么，也不会让他影响我的任何决定。你说我自以为是，我看你也一样。”

        她盯着胡莱笑，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余染……”

        “别叫我，我现在不想听见这两个字，余染余染，像个诅咒一样。”

        她眼神空茫地望着来往的车流：“胡莱，我们就当个陌生人吧，少为别人的事操心。你也别拿我妈当借口，她关不关心我我心里都知道，你不用替她来管我。”

        视线收回来时胡莱就到了跟前，他小心地抬起手想做点什么，最终垂下去，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捏紧拳头又缓慢放开，吐出一个字：“好。”

        “一言为定。”

        胡莱故作轻松地笑：“过家家呢？”

        余染不说话，盯着他看了几秒。

        未等他回应，她已经偏过头。

        看着那道身影走入人群，胡莱叹了口气，垂眸凝思片刻，转身回了公司。

        余染跟着街上的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迎面擦肩而过的人，一抹笑，一句掐去头尾的话，一个短暂得揣摩不出意思的眼神，都在她脑海里慢放，她试图拿这些拼出点零星故事，好掩盖自己的伤春悲秋。

        汽笛声倏忽入耳，半响反应过来，她扭头去看，银灰轿车将车窗摇下，里面的人看她一眼：“上车。”

        也不知道一路跟了多久。

        顾霖载着她去了近郊一处安谧的果园，车厢里飘来些清新甘甜的香气，余染轻轻嗅了下，总算提起点精神，问道：“来这做什么？”

        车窗半开，阳光柔和地洒进来，林园里传来秋蝉声。

        “不做什么。”顾霖解开安全带，“在这待十分钟，回去也差不多了。”

        开了车门，他一个人走出去。余染视线不由跟过去，见他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呼出一团雾，雾扑在他脸上，模糊了轮廓。

        半垂着眸踌躇了会儿，她还是坐在车里没动。

        和煦的暖阳照拂下，她发起困，闭上眼，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发觉身上盖了一件衣裳，清爽干净的味道。

        “倒是很准时。”顾霖看向她，顿了下，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极快，容不得她反应，揉完顺手拿走衣服，“回去上班吧，再晚该迟到了。”

        余染懵懵然里有一丝错觉，下了车坐在办公桌上还回不过神来。

        像穿越过一场平行时空，那里的顾霖是与她相爱的模样，从他叫她上车开始，到她下车结束，醒过神来就再找不着那样的顾霖了。

        看着电脑屏幕上映出的人影，余染不禁自嘲地摇摇头，再这样幻想美化他，多少有点挖坑自焚的意味。

        ——

        快下班时，滕导和焕织还有制片等人出外勤回来。

        “我请大家吃饭，刚好人都齐了，也互相认识认识。”滕导意气风发走来，满脸笑容，猜得出是中铁那边的项目完成得不错。

        陈焕织过来拉着她手臂：“染姐，走吧走吧，我可想你了。”

        余染略微尴尬地笑，小声：“微信我看过了，有空跟你说。”

        “啊，真的嘛真的嘛？我还以为你不想说呢，都没回过我。”

        “这几天，没看到消息。”这话是真的，说出来却心虚。

        群里发了家高档食府的定位，刘总和滕导开着各自的车出来载走一部分人，坐不下的给报销打车费。

        “要是打不到车在群里说一声，我和刘总还能回头来接你们。”滕导的目光淡淡扫过来，在余染脸上停留一两秒。

        下班高峰期，路上都堵着，就是愿意回来接，也怕有得等。

        剩下的六男两女没敢指望他们，都掏出手机边往外走边打车。

        余染盯着倒计时里的那个圈看，屏幕一闪，忽然进来一通电话。

        她上班前调了震动模式，嗡嗡声在此时让人无端惊惧烦躁。

        快速思索片刻，滑动屏幕，接通。

        “喂。”

        “在原地等我一会儿，我接你。”

        她脱离人群往前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疑惑地看了眼车流，很快发现那辆银灰色的车就嵌在里面慢慢挪动，她低声：“我们公司今晚聚餐。”

        那头寂了两秒：“我送你，还有你同事。”

        电话挂断，车也挪到了眼前。

        身后男生那边一声惊呼，余染不禁整个人一颤。

        “有司机接单了！车牌后四位6773！”

        她下意识去看车牌，随后回过味来。

        怎么会以为他能当个滴滴司机呢。

        顾霖下车，走过来，身影立住。

        陈焕织最先抬头看见，低低喊一声：“顾总！”

        其他人望过来，也都开口喊他“顾总”。

        顾霖微微颔首，看见胡莱也目光如常，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一两位过去。余染，”他看向她，待她走近，笑意轻柔，“把定位发我。”

        冷风吹过，寒毛应时而起，余染捏着手机僵了一两秒，说：“我手机开导航也可以。”

        “嗯，那就先上车吧。”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刚刚惊呼的那位男生顿了顿，说：“我们刚打到一辆车，能坐三个人，你们——”

        手机震动声突兀响起，有人垂目看了眼，漫不经心：“哦，我也打到车了，三个位。”

        最后陈焕织跟着余染坐上顾霖的车也没发觉这有什么大问题。

        她看看前排的顾总，又看看坐自己旁边的余染，悄声：“染姐，你不用顾及我的，我一个人坐后面也没事。”

        “嗯，”余染点头，“顾总一个人坐前面开车也没事。”

        陈焕织：……

        顾霖透过后视镜看了余染一眼，当没听见。

        开到食府门口，他也下了车。陈焕织见状，以为两人有话要说，赶忙自己一个人先上去。

        顾霖把钥匙交给门童，拿了寄存牌，余染疑惑：“你也进去？”

        他走在前面：“刚好想起几位朋友。”

        余染后脚跟上，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劲儿：“能被顾总想起的朋友，还真荣幸呢。”

        偌大的电梯就两人，门阖上后余染一下禁了声，默默往边上挪。

        顾霖手一搭，抓过她手腕，问：“生着气呢？”

        她挣了挣：“没。”

        顾霖放开：“怪我出现在你同事面前。”

        被点破，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是为这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全是。

        “也许。”

        “嗯？”

        “中午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他半垂着眼看她：“在崇明路。”

        那就是在跟胡莱分开之后。

        余染沉默，又问：“就一路跟着？”

        其实中间他按了几次喇叭，她没听见，遇到交通灯时，他看着她在面前经过，那时忽然就想知道她到底要去哪里，绕路追上去，才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耐心有限，你要去哪里我可以放任，但不会等太久。还有，你就算往前走，不需要回头，我也会走在你前面去，因此没必要跟着。”

        像箭击中靶心，她倏然抬眼，这种隐藏在文字里的试探于她而言是引诱，是她拿来给自己布下的语言囚笼，病态的迷恋。

        “顾霖，你向来知道什么时候话多什么时候话少，点到为止，留足了让人慢慢品味的时间，你是不是认准了我吃这一套？”

        视线对上，他毫无避讳：“不是那么确定，你，”想了想，说道，“对某种存在隐喻的话语有种近乎疯狂的青睐，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隐喻能触动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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