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一章同类

强光。

        惊呼。

        聚积在站台的人群四散而逃，杂乱地成为乐谱的不和谐音。

        列车的嗡鸣就在近前，随着下落的速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

        “唔嗯……！”

        被安置在黑曜中心二层的萤夏在大楼的一次猛烈晃动中惊醒。身上盖着的鹅黄外套也随之滑落，摔下勉强算是个平台的杂物堆，萤夏艰难地捂着头强忍呜咽。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被列车高速撞飞，因为是头部先摔到轨上，在失去意识之前眼前都是那个碾压而来的白色列车，黑暗之后只剩下什么坚硬重物从头部的中段全力碾压的绝望。

        虽然只有一瞬，但幻觉把梦境中的所知所感都如实地带出，这一次萤夏比之上一世被人推落轨道都更明显感知到死亡的来临。

        在意识到自己陷入幻术之后，萤夏第一时间就在寻找突破的方法，从不断地通过镜面提醒自己到找出自己认知中的破绽，都是一步一步地在削弱六道骸那一缕意识对幻梦的掌控，直到最后六道骸再也凝聚不出自己的武器，只能通过语言一步步激恼自己的时候，萤夏就确信自己已经成功了。

        梦境的脱离方法无非两种，一是高空坠落，二是在梦中死亡。附着在梦境中的幻术也不例外。

        大概是得益于六道骸被关在监狱里太久了与时代脱节……

        ——首先，赞美诺○，赞美《盗△空间》。

        萤夏挣扎着起身，深处敌营的现状不容她花时间缓解。

        但是身体受制于大脑，萤夏在此前与六道骸三人的缠斗中虽然多次躲过了致命的攻击，当时疲于防守的状态也让她在难以攻击的情况下受了不少的皮外伤，更别提现在因为梦中死亡的后遗症而头脑发昏，哪怕只是起身这个动作都让她摇晃，一下就牵连到全身各处的伤口，一个人坐在地上疼得直抽气。

        成功了……？

        不、不止是成功，甚至可以说是顺利过了头，就算六道骸只在幻梦中留下了一缕意识，一定也很快就觉察到异样，用真身在梦境之外杀死自己。

        这说明他的真身被外因纠缠分不出手，而那个外因……

        想通了一切，萤夏干脆装死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萤夏突然很怀念以前从混乱的街头锻炼出的那种惊人耐力。

        攥紧了身上的鹅黄色外套，萤夏一眼就认出这是并中的男式外套，但是绝不可能是会到这处理事件的风纪委留下的，那么剩下穿着鹅黄色新版校服，且会来趟这趟浑水的人——

        隔着厚重的墙壁，隔壁废弃礼堂中交战声音不断，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盖过可能传出的人声，与金属棍棒相接时的浑厚低音不同，明显属于利器相撞的尖锐声响正逐步把萤夏的心往下推。

        “纲君……”

        萤夏低声唤着，带着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

        这真是最佳，也是最糟糕的答案。

        ♂♀

        一切都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reborn站在一旁的高处，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六道骸，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回正在交战的『李明光』和泽田纲吉身上。

        虽然一早就知道李明光身为武术大师风的弟子，他的能力必然远在还未经过训练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之上。

        但是出于对排名王子风太的信任，在拿到战斗力排名的时候，reborn对于齐木萤夏和李明光同时处在云雀恭弥之下的排名并没有感觉不妥。

        早上彭格列一行人在并盛医院中接到齐木萤夏消失一夜的消息时，李明光已经和剩余的风纪委员不眠不休在外寻找了一天，双方在黑曜乐园门口汇合的时候他已经半露疲态，身上还有不少的伤。

        结合城岛犬和柿本千种的负伤，reborn第一时间就猜测他也遭到了这两人的堵截，甚至在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还对他们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就是这样一个同样负伤的状态，李明光跟着他们几个一路杀上了黑曜乐园的废弃礼堂，在确保了自己搭档的平安之后，和泽田纲吉一起站到了最后。

        原本来说，他会是死气弹用光之后、列恩羽化之前，彭格列一队最后的保障，但是却败在了对同伴的信任。

        李明光在扶起狱寺隼人的时候，被后者手持的三叉戟划伤了手。

        『附身弹』。

        业内以科技闻名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所制造的特殊弹之一，reborn虽然有所耳闻，但是还从未见到其使用效果。

        真是可惜，如果这款特殊弹成功推出，一定很快就会遭到黑市的疯抢，就算是联名禁令都在它的价值面前失去约束力，而独揽制造技术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要到和彭格列分庭抗礼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切都毁在了那个当年还不到十岁的六道骸手里。

        饱受人体实验折磨的孩童终于是把长剑捅向了那个声名狼藉的家族，虽然手段残忍，可在弱肉强食的业界，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失败者，甚至对他们的遭遇发出嘲讽。

        ……但是当一切都业力轮回到自己身上时，简直是灾难。

        以附身弹附身到他人身上的六道骸不仅不会感觉到来自被附身者的痛苦，还能保留原主的作战能力，并发挥到极致。

        附身在李明光身上的六道骸极尽所能地发挥着这具身体所有的武术天赋，手持着三叉戟，正以极强的身体素质和韧性把超死气模式下的泽田纲吉打得连连败退。

        如果不是泽田纲吉手上的手套足够坚硬，怕是早就在数次的空手入白刃之后被划破受伤，被六道骸成功附身了。

        但是这也不是办法，虽然手套能够成功挡下三叉戟，却很难同时挡下『李明光』的拳脚，几次对冲下来，泽田纲吉已经负伤累累。

        ——看来这小子藏拙了啊。

        reborn再一次审视李明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六道骸所附身，『李明光』的拳脚之间没有像平常那样一板一眼，更不像师傅风的同时杀伤力更强，丢掉了道场做派，更像是从尸山血海中挣扎而出的生死功夫，一招一式之间的血气根本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轻易能达到的水平。

        不过他的身世如何，现在都不是追究的最佳时机。

        reborn的□□上了膛，绿色的枪身隐匿在昏暗的阴影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一时被泽田纲吉制住在原地的『李明光』。

        ——虽然一开始就说过不会掺和进战斗之中，但是有关李明光的情报误差过大，即使是出尔反尔也不得已要出手了。

        食指已经搭上扳机，捷克制的cz-75在005秒之内就能快速击中目标，即使是在学生与对手交战中，世界第一的杀手也有绝对把握能一发即中——

        ——嘭！

        利器被快速投掷而出的破空声瞬间打破了僵局，隐隐压制住泽田纲吉的『李明光』当机立断，瞬间就放弃向前的攻势，后撤数步躲过直击太阳穴的重击。

        虽然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但是额前零落的几缕碎发让『李明光』丝毫不怀疑对方的目标确实是要了自己的命，抬手擦拭额前淌下温热血液，和泽田纲吉一同看向了门口出现的局外人。

        说是局外人并不妥当，毕竟他现在还正使用着对方搭档的身体去袭击她喜欢的人，而自己的意识之一才被她在幻境中虐杀了一次……用的还是她喜欢的人的壳子。

        说出来真不是什么正常的展开，但是能这样快速地从幻境中苏醒过来的齐木萤夏也注定不是什么正常人。

        「死亡」。

        作为幻境原主人的六道骸很清楚脱离的方法，但是更准确地说，脱离幻境的真正方法是——「自杀」。

        在幻境中被杀害的经历会成真，而只有「自杀」才是逃离的办法，好比对着自己太阳穴开枪的六道骸本人，不管齐木萤夏用的是什么办法，首先能够忍受「自杀」这一行为实施前的心理负担，并迅速从死亡的阴霾中恢复过来，她保底也是个疯子。

        ……什么啊。藏在李明光身体里的六道骸忍不住发笑。

        ——这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同类」吗？

        “kufufu……居然醒得这么快吗，萤夏？”『李明光』似乎是角色扮演上了瘾，开口还是梦境中对爱人关怀的那样轻声细语，“很痛吧，死了一次的滋味？”

        “死——？”“你被我杀了一次的感觉应该也不妨多让吧。”

        泽田纲吉异常冷静的表情在对上萤夏视线的瞬间出现了动容，而后者似乎还没走出梦境的余韵，冰冷的灰眸看向他的视线满是挥之不散的戾气，担忧得泽田纲吉眉心紧缩，下意识地就忽略了她口头的反击，向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可还没有结束哦，阿纲。”

        reborn适时地开口提醒走神的弟子，泽田纲吉顿时反应过来后撤了半步没有继续把自己的弱点继续曝露在『李明光』的攻击范围，警惕地看着迅速调整了状态的『李明光』。

        “嗯？……真是扫兴啊，彩虹之子。”

        “……reborn先生说得没错。”

        全然没有被『李明光』所迷惑，浑身还带着煞气的萤夏再一次挡在了泽田纲吉的面前，把能融化自己的光藏在身后，猛兽把利齿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向敌人展露：“从我搭档的身体里滚出去，六道骸！”

        萤夏凶狠夹带着兴奋得发红的眼睛紧盯着『李明光』，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恶念直至潜藏其中的六道骸的灵魂，切换到饿鬼道的轮回之眼在悸动中隐隐作痛，一瞬间『李明光』清秀的脸上都有点狰狞。

        附身到别人身上时，六道骸是不可能感觉到疼痛的，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在幻境中他的轮回之眼被齐木萤夏刺穿的瞬间，她确实循着那一丝意识对他的本体造成了伤害。

        真是招惹了个不得了的天才怪物。

        『李明光』掩饰地半掩着右眼，轻巧地侧身躲开萤夏先声夺人的一拳，抬腿重击她的腹部，失去平衡的萤夏一下就被踹了回去，而被身影掩盖后的泽田纲吉也收住了前行的势头，半揽住萤夏旋身，顺势猛踢向『李明光』毫无防备的右侧。

        踢技被及时转守的右臂挡下，『李明光』还没站稳的身形晃了晃，萤夏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提着一口气压下腰腹的剧痛，和泽田纲吉默契地左右夹击，一前一后没有留一丝脱离的余地。

        直拳冲面门，肘击腹，踏地扫堂，回旋侧踢……萤夏在街头混斗入门到死武专的百家讲坛（齐木·母上大人·由美限定ver），对身体绝对的掌控力使她更懂得如何制敌，而在各个连招的当口又有超直感能掌握绝对时机的泽田纲吉，在超死气加成下的拳法乱却杀伤力十足。一时之间拥有大家能力的『李明光』也被逼退，数个来回竟比先前所承的伤数倍都不止。

        要输了吗……？

        又一次吃了一拳的『李明光』顿时尝到了口中翻涌的铁锈味，鲜红的血从嘴角流出，依旧感觉不到疼痛的他根本不会把这当作一回事，只是敏锐地抓住了稍瞬即逝的缺口，以直直接下萤夏一次肘击为代价，挥出手中的三叉戟，狠狠地把裂缝撕开——

        ——得手了。

        迸溅的鲜血撒到『李明光』的右眼下，艳红的轮回之眼在映衬下“二”字更加惹目。

        “萤夏！”

        泽田纲吉第一时间停下了攻击，制住了『李明光』持三叉戟的手，不让他进一步刺透萤夏的手掌，绝对镇定的金棕眼眸被滴落的鲜血刺得有一瞬间慌乱，明知道她有可能会被附身也没有离开的打算，立刻把矛头指向一切的元凶——“六道骸……！”

        “真是不错的表情啊，彭格列。”『李明光』戏谑地把三叉戟抽出，血顺着银芒滴落到废墟之中，虽然自身看起来很狼狈，表情却愉悦得要命，“kuhahaha~终于要展现你黑手党的本质了吗？但是很可惜，你的伙伴已经全军覆没了，包括她——”

        顺着他的指向，萤夏在原地像是失去意识一般前倾——

        「所以……」

        就要倒下去的萤夏双唇翕动。

        远离战区的reborn看到天平倾倒的瞬间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被超直感制住了步伐的泽田纲吉眼看着她就要倒下——

        ——猛地踏出一步。

        瞬息借力向前疾冲，泽田纲吉只来得及捕捉到残留在她身后的黑色，下一刻萤夏就同瞬移般转到『李明光』的身前，肘击上冲下颚，不带一点犹豫地抬掌卸下他持着三叉戟的手腕，下一秒紧扣手臂，返身给脸色僵住的『李明光』落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砰！！！

        『李明光』在昏死前只看到少女被蒙尘后依旧扎眼的金发，被洞穿的掌心翻涌着黑色的不详，骨节分明的拳峰隐在其中，同她脸上的表情一样恶劣又充斥着恶念。

        “我说什么来着，六道骸？”

        萤夏把自身拉得极满，出拳的瞬间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杀气。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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