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人本空白油画

康斯坦庄园被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中，一楼客厅角落的落地摆钟敲响铜式音簧，金属镀钛钟盘指向了罗马数字vi。

        古老的敲钟声惊醒了二楼尽头客房中的青年，他睁开双眼，眼前出现了好几层重影。又阖上眼睛待了快一分钟，那股眩晕恶心的感觉才慢慢退散了。

        他半边身体斜趴在浴缸壁上，冰冷的水漫过了胸口，勉强从浴缸中站立起来，身体暴露在略带凉意的空气中，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他翻出浴缸，莹粉色的脚趾踩在了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拿起浴缸边上放置着的白色浴袍裹住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地走至镜子前。

        墨色的双眸倒映出一个面色苍白的漂亮青年，湿漉漉地黑发乖顺地贴在额前，眼下是淡淡的乌青。

        青年与镜子中陌生的自己对望，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唇瓣轻启，不自觉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兰汀。”

        他只记得自己的姓名，脑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名字别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

        【叮咚】

        静谧的浴室中忽然响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兰汀吓了一跳，他看见镜子中的青年露出错愕的神情。

        “谁在说话？”

        【检测到玩家中途因不知明原因掉线，现重新加载副本进度，请耐心稍等】

        她在说什么？

        三秒过后，空灵的女声重新播报。

        【副本加载成功】

        【新手副本：空白油画】

        【通关任务：成功逃离康斯坦庄园】

        【当前副本进度：65】

        【请玩家继续完成通关任务，祝您当前游戏体验愉快-】

        奇怪的播报声停止，而后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透明湛蓝的电子屏幕。

        【亲爱的玩家兰汀，您对副本助手2048的服务满意吗，tt☆☆☆☆☆-】

        兰汀随手点了满星提交，浴室内回归平静。

        他低头洗了一把脸，一墙之隔的走廊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兰汀？！兰汀你在里面吗！”

        他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开门，敲门的举动就演变成了撞门，屋外的动静很大，兰汀感觉自己脚下的木地板都在震动。

        只听见轰的一声，房门被暴力撞开，屋外的人收不住力气惯性地半趴到了地上。兰汀下意识紧张地贴住了身后的墙壁，与闯入的两个陌生人对视。

        那两人抬起头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兰汀，眼底流露出惊恐与害怕。其中一名年轻稍轻的娃娃脸男生更是瞪大了眼睛指着直接喊了出来。

        “你、你竟然还活着！可是一楼明明已经有了你的肖像……”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因为惊疑变得越来越小。

        另外一个平头男否认说：“不可能，油画上只会出现死去的人的肖像，方才我们三个人分明都从油画上看到了兰汀，一个人眼花总不至于三个人都眼花了。”

        娃娃脸脸都快皱成了包子，“不是眼花，总不能大白天的碰见鬼了啊。”

        油画，

        空白油画。

        兰汀出神，好像与那个电子女声说的部分内容重合上了。他慢慢地放下了警惕，向那两人伸出了手，想将他们从地上拉起来。

        平头男没动，反倒是娃娃脸男生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伸出手握住了兰汀的手腕。

        然后房间内安静下来了，似乎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视线都集中到了一处。

        半晌后，娃娃脸如释重负地呼出了那口气。

        “噢没事，是活人，有温度有脉搏。”

        兰汀：……

        “啧，迟早被你吓死。”平头男心里的石头落地，拍了娃娃脸一把。

        走廊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又有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出现，她扶着门框喘气，同时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平头男和娃娃脸。

        “不知道怎么回事，油画上兰汀的肖像突然消失了！我在楼下差点吓死了！”

        然后视角一转，她看到了原本已经被油画宣判死亡的兰汀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

        “诈尸了，人没死。”平头男拍了拍手站起来解释道。

        她们三个人是互相认识的，对话中很明显也认识自己。

        兰汀向他们发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下你们是认识我吗？你们又是谁？”

        场面又静了下来，六只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了兰汀的身上。

        “你说什么！”

        “我好像没有以前的记忆了，早上醒过来之后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们是认识我吗？”

        娃娃脸一脸的匪夷所思：“不是吧，这么狗血。我们还想问问你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结果你告诉我们你失忆了？”

        平头男皱眉，显然是不太相信兰汀的片面之词，“你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吗？只是过了一晚上而已。”

        他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兰汀，然后在房间内走了一圈，最后到浴室里看了一眼，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你身上又没有伤，怎么可能会无端端失忆？该不会是驴我们的借口吧，昨晚发生了什么你捂着不肯说吧。”

        平头男的咄咄逼人令兰汀感到不适。

        他掀起眼皮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我没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们，我确实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比你更想知道自己失忆的原因。”

        双马尾见女生他们的气氛有些凝重，搂住了平头男的胳膊出来打圆场说：“算了算了，看兰汀的样子不像是骗我们的样子，他好像真的失忆了。”

        谁也预料不到兰汀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忆了，油画上为什么会出现他的肖像的原因也无从追问。

        娃娃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为难地说：“其实吧，我们也不算认识你，大家都是在副本里第一次见面，我们只知道你叫兰汀，死因是熬夜猝死。之前你有些孤僻，也不愿意和我们多交流，经常一个人缩在房间里。”

        “猝死？我是已经死了吗？”兰汀追问。

        双马尾女生回他，“不止是你，我们在现实世界里都死了。”

        娃娃脸接着说：“我死于胃癌晚期，痛到混混沌沌的时候我听到心电图机一直发出平静的嘀嘀声，然后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问我想不想继续活下去。”

        “我说我不想死，等到再睁眼之后，就到了这个庄园里面。我不疼了，也不需要再依靠止痛药，重新拥有现在健康的身体。”

        讲到这里，娃娃脸忽然笑了，“你肯定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我叫林时生。如果不是因为生病，现在估计已经在备战高考了。”

        林时生指了指平头哥和双马尾女生，“喏，他们是一对的，周武，这是江淼淼。”

        “我们也是遭遇了车祸之后才到了这里，还有一个附带绑定的系统告诉我们如果要想活命就要通关副本，像打游戏一样完成规定的任务。”江淼淼细声细语地解释道。

        “刚进入副本时，我们一共有十个人，现在就剩我们四个人了，其他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死了，尸体在地下冰窖里，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兰汀意识到了问题，“在副本里面死亡，是不是就算任务失败了？”

        周武倚着墙壁站立，神色淡然：“应该是吧，死了的话就没办法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兰汀大致明白了，刚才副本助手2048就是他们所说的系统，相当于他现在的状态是死缓，如果不能通关游戏副本，他还是要死。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正如林时生所说，只有具有求生意志的人才会进入副本玩游戏，那失忆前自己也一定是想活下来的。

        那么他同失忆前的自己目标一致，要活下来。

        林时生噎了一下，惊讶兰汀失忆后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会这么强，竟然只是思索了一两分钟后就接受了这么离谱的设定，也没有质疑他们的话语。

        要知道，他们十个人刚进入新手副本的时候仅仅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第一个人死亡，才明白游戏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你接受的也太迅速了。”林时生哭笑不得道。

        兰汀笑笑，“不然呢，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接不接受现状好像也什么差别。”

        “得了，都别在这里站着了，该下楼吃东西了。至于其他的东西，等吃过了早餐之后再说。”周武沉声道。

        兰汀注意到当周武说了吃东西三个字时，林时生和江淼淼的脸有些隐隐发绿。

        康斯坦庄园的宅邸占地面积很大，兰汀跟在他们身后走过长廊下到空旷的一楼。

        庄园大的像迷宫一样，路过一面墙壁时，众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发生了瞬息的停顿，视线有意无意地向墙上看去。

        兰汀也跟着抬起头，巨大的英孚蓝色的油画画框被钉在了墙壁上。

        油画上有两处空白，其余地方都已经上色，有人像。

        他想起了副本的名字：空白油画。

        兰汀数了数油画上的人像，一共有6个人，正好对应了江淼淼说的副本中已经死去的人数。

        画的背景是宅邸一楼大厅，画中人身着中世纪服装，唇角带笑或坐或站，好像都在透过画纸看向此刻正在观赏这副画作的人。

        兰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稍稍往左边走了一步，画中人的眼睛好像也在跟着变化。不论他在画前的哪一个位置，只要一抬头都可以和画中人的视线对上。

        怎么回事？

        林时生他们已经向前走了一段路了，回头发现兰汀还站在画前不动，开口提醒说：“别在画前站太久，你会被它影响的，快走吧，早餐时间快过去了。”

        “好的，我来了。”

        兰汀应和跟上队伍，

        走出一段路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油画。

        果然，画中人的站位不是固定的。在兰汀转过头的一瞬间，他发现画中的六个人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反而都出现在了画框的一侧，刚好是他们离开的方向。

        毫无意外地，他再次对上了六双眼睛。

        他们的身体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姿势交叠在一块，六颗脑袋卡在油画的最边缘地带，如果不是画框的限制，他们说不定能沿着墙壁爬到自己的面前。

        难怪叫他别看太久，会被影响。

        兰汀揉了揉眼睛，画中人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变。他转过身离开，走出很远之后才摆脱了那种被偷窥的感觉。

        侧厅中摆放了一张长桌，只有四张椅子，桌面上已经摆放了他们要吃的东西。兰汀落座以后，盯着面前餐盘中的食物出神。

        另外三人同他一样，迟迟没有动作。

        兰汀尝试转动跟前的餐盘，再看向其他人面前的餐盘，但看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指着自己的餐盘，“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一些的别的东西？”

        周武呼了一口气，开始拿起了刀和叉子，“我们所有人这个时候看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吃就行了。”

        兰汀：“……”

        “一天就供给两顿，这顿不吃，就只能饿着肚子等到下午了。到下午之后，你还是一样要面对要吃，不吃就只能饿死在这里。”

        兰汀觉得自己应该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至少在周武这样说完之后，不管面前摆放着的食物是什么样子，为了充饥他都会塞进嘴里。

        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餐盘上会出现一块块屎绿色的不断上下浮动马赛克？为什么他没办法看到食物真正的模样！

        所以马赛克下面藏着的，真的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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