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委屈你了

　　不久，天界便有传言，习霖喜欢上了一名花妖，并为了这个妖族女子不惜惹怒玄璟帝君。
习霖因担心她身份遭受非议，私自改了神籍，将她带入百花宫中司了木神一职，惹得玄璟大怒。那也是第一次，他与玄璟公然叫板。
想他习霖风流万年，确是被一只花妖收服了，此消息一经传开，无不成为三界茶余饭后的话谈。
传入金乌耳中，她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她堂堂太阳神宫金贵的金乌殿下，如何比不过一只花妖？
她气习霖欺骗了她，更气父亲居然还参与促成了这桩荒谬事！一气之下，遂去找习霖理论。
习霖知道瞒不住，遂向她袒露了心声，他对她说只是把她当成小辈亦或知交好友，并无男女之情。
她哭着问习霖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要答应与她在一起？习霖百口莫辩，却觉得这事上是有些愧对金乌。
可他无法左右自己的心去喜欢谁。
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去接受金乌，只好把一切都与她说个清楚。金乌性子高傲，怎咽得下这口气，她想叫习霖后悔，一气之下，便将自己给嫁了。
嫁者何人？便是那时心仪她的圣羽神君，圣羽神君喜欢金乌许久，多次上门提亲，都被金乌拒绝，这回终于等到金乌点头，喜得大张旗鼓张罗婚事。
而那时，圣羽神君已有妻室，并育有一子。
这是嫁给圣羽神君做妾室？怎么说，以金乌的身份地位，也轮不到做妾的地步。
这必然是大大折损了太阳神君的颜面。太阳神君只道这女儿任性，没想到如此任性，一怒之下，遂与女儿断绝了来往。
习霖闻听此事，心里着实愧疚，他知道金乌是为了气他，才将自己草草嫁了，也累得与太阳神君父女决裂。
如果他早些将这些事情说清，而不是选择逃避和隐瞒，兴许金乌，还能清醒的选择自己的婚姻。
他那时想，若是金乌幸福，也没什么，若是她不幸福，自己岂不成了将她推入火坑的罪人。
而他与花妖的故事，最终也没有落下好的结果。圣羽神君与金乌成亲多年，待金乌倒是体贴入微，不久便有了泽尧的降生。
泽尧记得出生时，父君是极喜爱他的，可是这段因金乌一时意气所托的婚姻，注定会成为悲剧。
早先年圣羽神君或许因为喜爱，百般迁就金乌，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知金乌心里并未有他，加之金乌与君后之间的斗争俞演俞烈，逐渐让他心生厌烦，开始疏远她们母子。
泽尧清楚记得自己七百岁时，别位神君家的孩子，都有父母陪着长大，而他，却再也没有见到父君来过，陪他的只有母妃，教导他的也只有母妃，金乌想为他寻一个厉害的师傅，日后可保泽尧地位稳固，不被君后那帮人迫害，思来想去，只有习霖够得上资格。
她便书下一封信给习霖，告知了她这些年的境遇，习霖得知她生活得并不幸福，为了弥补对金乌以及太阳神君的愧歉，习霖终是答应了金乌的请求。
泽尧那时，怨极习霖搅和了他的家庭，哪肯认他这个师傅，他不肯拜师，也不肯叫他师傅。
只是习惯了叫他老怪物。他也觉得，拜与不拜，其实没甚么关系，他也没有收徒的打算，只是尽到义务，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泽尧。
后来，金乌发动政变，被君后等人围杀，习霖得知赶到时。金乌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临终前她对习霖说，泽尧是她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唯一信得过的也就是习霖。
待她死后，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请他务必保全泽尧。为了让金乌放心，他答应了。
而玄璟陨落之后，作为与玄璟一同从混沌里孕育出的灵胎，自然而然成了下任帝君的人选，他却不喜被这些俗事所拘泥，拒了此位。
由于他的拒位，天无正主，三界限入混战之中，部族盘结，妖孽横世，时局动荡不堪。
他知道，一旦他插手世间事，天地必然随之改变，所以他也立下誓言，圣医族人，只悬壶济世，绝不参与大族纷争。
可是，看着世间硝烟弥漫，生灵涂炭，这位一向潇洒自如的尊神，终究还是不忍天地就这样乱下去。哪怕他不愿即位，也该在诸神之间，选择一位灵根上乘，担得起大任的人结束这动乱的世局。
与他同辈的神者，皆已羽化，唯有在小辈之中选择，小辈之中，他看中三人，当时的圣羽神族太子，泽尧的兄长，新继位的古渊仙王苍桀，还有就是他的半个徒儿泽尧。
他想任由这三位小辈去各拼本事，各凭能力去争上一争，谁有本事就将手中的帝玺给谁。这样，他即尽到了尊神的责任，也没有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
可是泽尧的性情，与他极为相似，皆是不屑争斗，他却是习霖认为，最够格继任帝君之人，苍桀残狠，泽尧的兄长倨傲，唯有泽尧，怀有仁德，他便下山劝泽尧回圣羽。
金乌死后，泽尧隐居在玉虚山上，吉冉陪过他一段日子，可吉冉走后，他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了无生趣。
终日河边垂钓，养了几只灵兽作伴。
习霖打着母妃的名号来劝诫他回去时，他并没有给习霖面子，之所以愿意回去，是因为吉冉。
他答应吉冉要去神龙殿提亲，那时，吉冉是北海的龙尊，凭他现在闲散人的身份，龙主必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为了能完成对吉冉的承诺，他才决定回去争夺那个位置。
在习霖的施压下，他的父君终于下令，命他去降伏祸乱人界的独角炎兽，再回神界。
端着降伏独角炎兽的法器，望着白云流动中那道巍峨的神界大门，泽尧觉得有些可笑而悲凉，母妃不在的这里，于他而言便是没有温度的。
苍凉且薄情的一个地方。
“二殿下回来了！二殿下回来了！”他以为，回来，必然是没有人欢迎他的，岂知那些婢女见他遥遥从东神门而来，一路跑着进去通传。
泽尧跨进玄辰殿的大门，高座上的老神君已经走下座来，爽朗笑着：“哈哈……尧儿回来啦！”
他的父君，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热情的迎了上来。
泽尧掩着眼底的冰冷，下拜于地：“儿臣，拜见父君。”并将封印独角炎兽的法器呈上。
“哈哈！尧儿快快起来。”神君接过玉瓶，弯腰将他扶起。
他看着眼前的父君，有几百年未曾对他笑了，如今，怕是有什么事情，才会急着召他回来，果然，神君接下来的话，正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神君将封印独角炎兽的法器放入暗格之中，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儿之能力果然日见精进，这独角炎兽祸乱人间十年，为父派了不少精兵神将下凡捉拿皆是惨败而归，不曾想尧儿几日便将其驯服。
你这一回，又立一大功了，实乃我神族之荣，哪像你那兄长……”提起这大儿子，神君叹了口气。
“皇兄他……？”
“唉，仙族进犯，你那皇兄连吃好几场败仗，丢了数十个部族，如今把自己关在房里，成日里饮酒作乐！不思进取，真让本君心寒哪！”
神君说着又叹了口气，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父王召你回来，也是希望你能助你皇兄。击退古渊的犯军。”
这便是他仅有的价值而已。需要时是他的儿子，不需要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
泽尧眼底浮起深冷，扬起一抹讽笑：“皇兄，乃我神都太子，一直所向披糜，泽尧资质愚钝，怕是难以助得了皇兄？”
神君倒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来，继续说道：“你有所不知，自打这老仙王仙逝之后，新仙王苍桀继位，别看这苍桀年纪轻轻，行为处事雷厉风行，治兵甚严，果断狠烈，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也难怪你兄长了，屡次败在他手中。”
神君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好在神族，还有你啊！”他信任的拍拍泽尧的肩膀：“尧儿呀！怎么说，你也是得了习霖尊者的真传，前几日习霖尊者还与父君说过你的事迹，说尧儿近来长进不少，在人间待的这百年间，做了不少功德，深得人间百姓爱戴。
为父也甚是欣慰，自小你便天资聪颖，修为皆优于你长兄，只可惜神族有规定，非嫡长子不得继任君位，也非嫡长子不得以主帅领军，这些年，倒真是委屈你了。”
委屈？确然，也只能以委屈二字来搪塞他了，这百年来所受的冷落，只值委屈二字？想来也是可笑。见泽尧未言。
老神君叹道：“因你母妃之事，许是你还怨着父君，但你也知，你母妃企图谋杀君后，打压太子，争权夺利，桩桩件件皆是大罪，作为一个君主，碍于大族压力，父君也没有办法。”
“母妃为何去争，想必父君比谁都清楚？”泽尧清清淡淡说了一句：“是因父君的冷落而使母妃寒了心，是因父君坐视君后对儿臣的迫害而坐视不理，母妃为了护住儿臣，才不得不争。
但凡，那时父君肯为母妃说上一句话，母妃也不至于此。”他眼里浮了些雾气，面对这个所谓的父君，着实提不起什么情感来，或许，也只是体内流着他的血而已。
老神君惭愧低头：“是父君愧对你母妃，父君，会补偿给你。”
老神君掌心浮出一枚军符，交到泽尧手里：“从今以后，圣羽便交给你了，你可要替父君守好它。太子手上的权力，等你击退了苍桀，父君再慢慢移交给你，好歹是你兄长，怎么，也得给他留些颜面。”
说来，也仅是因为兄长没有利用价值了，才会把权力移交给他罢了。
果然是他的好父君，使得一手好手段，亲人，皆是他权力的牺牲品而已。
泽尧冷冷看着手心躺着的兵符，漠然收了起来，转身离开玄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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