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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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作为君王,他并不该去看一个妃嫔的脸色。
可不知怎的,就是本能地想要小心点……
一时间,贺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余扬着小下巴,低垂着眉眼,也不说话。
祝婕妤装木头人。
戚莹则是在暗暗懊恼,若是没有刺客,那她方才那番话就显得很是可笑了。
所以也不说话。
正殿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直到女医到来。
贺闳终于找到个开口的机会,可也没有对阿余说话,而是看向她身边的织花,“扶着你们主子去里面,叫女医好生看看。”
看什么?看哪里?
有什么伤非要去屋里叫女医来看?
思及侍寝那夜,阿余不由得小脸更冷,轻飘飘地朝贺闳看去一眼,仿佛是在说你也知道我受伤了要看女医啊!
某些伤是因谁受的?
为他受了伤,某些人还怀疑她呢!
只一眼,却像是已经碎碎念了千言万语,阿余羽睫一扇,盈盈行礼:“嫔妾告退。”
说着便由织花扶着往后头去了。
那位孙女医也跟上去。
贺闳坐在那有点儿没缓过来神——方才那女人是不是白了他一眼来着?
戚莹自然是没看到这一个白眼。
不过她却从阿余转过身的瞬间,瞧见了她冷若冰霜的侧脸。
这毛氏素来嬉皮笑脸、牙尖嘴利。
倒是少有这样的时候。
可见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对圣人甩脸子。
所以一计不成,二计不成,戚莹却仍坚持要使出第三计,只见她先是佯作懊恼地苦笑,“嫔妾多言,倒叫余妹妹不高兴了。”
先来一波言语挑拨。
贺闳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下意识地接了话:“她哪里是因你的话不高兴。”
她这是和我置气呢!
真大胆啊。
戚莹瞧了瞧贺闳的脸色,然后借着低头轻叹的机会,半侧过脸对着站在殿门口的阿梨使了个眼色。
阿梨会意,咬了咬牙,一步迈出来就在大殿门口跪下。
“还请圣人为婢子做主!”
贺闳皱眉往殿门口望去:“是谁?”
戚莹故作惊讶地望向殿门外,接着又慌张地看向贺闳,踟蹰半天才上前解释,满脸的为难:“回圣人,这是嫔妾身边的婢女阿梨……”
贺闳看向戚莹:“她怎么了?”
未等戚莹回答,阿梨便激动抢言:“余美人动用私刑,打坏了婢子的脸,还请圣人为婢子做主!”
动用私刑?打坏了脸?
按宫规,妃嫔是不能随意对宫人用刑的。
宫人犯错,自然有宫正司处理。
但宫里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错,妃嫔也就自己处理了,只要别闹得太难看就好。
尤其是不会轻易掌掴脸。
再加上后宫里的女婢多为官户婢,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打坏了也不好对外交代。
所以贺闳只好将阿梨传进来。
阿梨进到殿中,众人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果然很严重。
又红又肿,还挂了好几条抓痕。
其中有一两道尤为严重,抓的血肉外翻,会不会落疤不确定,但瞧着很是吓人。
贺闳不由得联想到前几日被阿余掌掴的薛更衣。
她当时有一面的脸也有些肿,却没这么严重。
“余美人为什么要掌掴你?”
“回圣人,婢子只是在途径西屋时,听见织花姐姐在喊抓刺客,所以就想进去帮忙……可谁知余美人瞧见了婢子就大发脾气,使唤原本的粗使女婢纯兰打了婢子二十个耳光……那纯兰本来就力大无比,这回又使了十分的力气,便就……便就抓花了婢子的脸。”
阿梨说着就哭起来,不过声音不大,她是婢女,并不敢像之前的薛敏珠那样哭个没完,只能哽咽着流点眼泪就算了。
阿梨哭诉完,贺闳一时没说话。
戚莹见状也走上前,对着阿梨呵斥:“糊涂东西!余妹妹才受了惊吓,难免有些情绪不稳,肯定是你无意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她。横竖余妹妹不会无缘无故地罚你,更不会故意支使婢女抓花你的脸!还不快快退下?少在圣人面前胡说!”
“婢子没有胡说!”
“你还敢顶嘴?再随意攀诬,都不必劳烦圣人,我先第一个不饶你。”
阿梨扭过头,又对着贺闳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圣人明鉴,婢子不敢胡说,余美人在晋位为美人前,一直嫉妒我们美人,但她不敢对我们美人怎样,就只能拿着咱们做奴婢的撒气。
前些日子余美人禁足的时候,就曾支使纯兰打过婢子,当时宦臣胡山在、圣人派来戍守的侍卫也在,好些双眼睛都在看着,婢子不敢撒谎!
这次……这次也和上次一样,余美人无缘无故掌掴婢子,婢子着实冤屈!”
若只牵扯出戚美人跟前的胡山也就算了。
还直接说被他派来戍守的侍卫也曾看见过,既敢这么说,那就是不怕他找出人来对峙。
那估计就是确有其事。
可经过方才的误会,贺闳觉得这事还是要听一听阿余自己的解释。
正好,这时候周司医也来了。
贺闳便顺势叫了阿余出来。
孙女医和织花陪着阿余从后头走出来,孙女医行礼之后就站到一边去了。
阿余行过礼,便回了方才的位子坐下。
织花就立在她身后。
阿余落座后,贺闳轻轻抬手打了个手势,已被授意过的周司医便上前去给阿余把脉。
既不在内室,便也没有那么多悬线诊脉的规矩。
周司医将医箱放到地上,跪下请脉。
诊过脉以后,又微微探身瞧了瞧阿余脸上的伤,心里有了数以后,便小心翼翼地收拾了东西,起身退开几步,先是对阿余拱了拱手,接着又转过身面对贺闳跪下:“回圣人,余美人脸上的伤并不严重,只需外敷些药膏即可,定不会落疤。”
至于膝盖上的,在这也不方便看,来的路上听御前的宦臣提过,跪了那些时候想来也不会有事,继续涂药就行,不过既是太后罚得跪,那也不好明着说出来,于是周司医便略过这个,直接说,
“不过余美人的脉象迟而无力、脉气鼓动与外,是阳寒之症,也就是阳气不足、虚阳外浮,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贺闳倒是没想到还真把出问题来了。
当下便问:“只要调养即可?”
“正是。”
说是只需调养,听着是不严重,可其实比有个具体病症更难弄。
阳气虚,是个很宽泛的病。
怎么叫虚?怎么才叫不虚呢?
暂时不能下猛药,就只能慢慢地调,可调不好,就会演变成别的病。
就像是肉里扎了根刺,却又不能一下就拔出来,只能缓缓地往外一点点地抽、一点点地揉。
拔出来就好了。
可这揉的过程却是一次又一次地疼。
阿余听完倒是不意外。
她就觉得自己是伤了元气了,看来那三件法宝也不是轻易能用的啊。
而且现在她的心思也不在自己的身子上。
而是阿梨。
她一出来就看见了跪在殿中央的阿梨。
戚莹就站在她旁边。
这对主仆一齐瞧着她,主子神色难测、仆从满脸怒恨。
而另一边,贺闳正在吩咐周司医:“那便由你负责调理余美人的身体吧,精心些。”
周司医领旨,便去开药了。
阿余理了理因为要把脉而翻过去的衣袖,然后站起身来,主动站到了阿梨和戚莹的前面。
遥望着贺闳,直接问道:“圣人还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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