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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第235章:匣恩山之乱


一切似是已步入了正常的轨道,关阳城秩序井然,临确城操练如常,西境甚为平遂,与夏唐交接的东境,往来行商的车马更是络绎不绝。

        燕京城,南江风的伤势正在逐渐好转,不过他依然很少外出走动,只是偶尔去大将军府看望一下南怀安,对对剑,或是下下棋。

        清江大营,一身堇翼军服的南江雨跳下战马,将战枪丢给身边的清尘,不远处的军士一叠声地朝他喊着“三公子三公子,来我们这边坐啊”,青年将军抹了一把满头的汗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离开渠宛后的南江雪并没有返回燕京,而是上了雪归山,只派了自己的亲卫队统领黎落回京述职。

        燕京靖国公府,北地军政中枢全力运转,南江云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让北地更加安稳,更加兴盛,不辜负姐姐的交托,让她能够为自己感到骄傲——她一直不愿回公府,可是心中对他仍有怪责?

        几个月过去了,落叶纷飞,北地开始走进冬天。

        靖国公府,陆洵将一封带有雀眼标记的信报交到了南江云手中。

        自夜砚交出指挥权回到南江风身边后,这支北线的王牌谍报队伍便被总监军拓跋雷握在了手里,并将其与各军团斥候打散整编,还挑选了自己的人手,专门为南江云效力。

        垂眸看着信报,南江云的表情不由凝重起来。

        “南山原?他竟然没有死……”他双眉皱起,口吻中难掩错愕。

        “是。”陆洵道,“此事雀眼查的非常清楚,确实是山原公子。”

        “他在匣恩山当是有一段日子了,身边聚集了几百人的队伍,还有战马、武器和粮草。匣恩山地势复杂,少有百姓和商旅,若不是他们有人外出狎妓,被雀眼发现形迹可疑,一路跟踪,咱们怕是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只是他是如何从祇都的死牢里逃出来的呢?”

        “姐姐说,当年三叔全家被押解祇都后,长孙太后从死牢里换出了个女子,那女子便是袁珞。”南江云沉吟道,“袁玲、袁珞本是韦贵妃的人,长孙太后救下袁珞,想是那袁珞对她有用。”

        听到袁玲的名字,陆洵的眼中不自觉地滑过一抹阴霾。

        “这位天元的皇太后向来心思深沉,最善布局谋算,留着袁珞,或是对付韦氏一族,或是想了解我靖国公府,也未可知。”只听南江云续道,“不过以她对靖国公府的忌惮和敌意,让我三叔家的长子活下来,秘密楔入北地,才是她更需要的吧。你在想什么?”

        见南江云看向他,陆洵忙回转心神,答道,“小人在想,那韦贵妃、皇三子和三爷一家本就一直勾结在一起,公爷当年中毒,三爷他们会不会也参与了?公爷是公府嫡长子,三爷要夺权,您便是他最大的眼中钉。”

        提起中毒一事,南江云的眸子沉了又沉,一些锐利的漩涡似在其中翻滚震荡。他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时没有言语。

        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陆洵半晌后才又续道,“山原公子藏身匣恩山,又养了那许多人手,定是心怀叵测。这件事十分要紧,公爷可是要亲自走一趟?”

        “他身份特殊,旁人去了恐会束手束脚,我也不愿小雨蹚这浑水,自是需我亲自处理的。”南江云道。

        还有一句话南江云并没说出来,那便是,若果如陆洵所说,当年自己中毒也与他三叔一家有关,那么,他更要亲自过去做一个了断。

        “那公爷可要我去请珉公子?”陆洵问,“不过调动燕京近卫旅,动静定是不小,公爷是否需先知会一下怀安大将军和大公子?”

        “在这燕京城里,想必也有南山原的眼线,动静不能大。”南江云沉吟道,“让两百鹰卫和一千云虎跟着便是,大伯父和大哥那边,包括其他人,都暂不要惊动,若有人问起,你找个别的缘由好了。另外,让雀眼再去详查,如有变故,调西境的褐爪或赤雷与我汇合。”

        “是。公爷所虑周全。”陆洵应道。

        ※

        两日后,南江云微服离开燕京,骑兵队一路快马,驰往匣恩山方向。

        途中,接几路雀眼探报,将南山原所在的具体方位、人员数量、防御布署摸了个清楚,进而确定了进山线路和围剿策略。

        进山线路是陆洵提出来的,尽管鹰卫统领漆麟和云虎统领蒙仡认为那条路虽然隐蔽,且路程也最近,但地势狭长,若遭遇埋伏,对己方则是大大不利,但无论是派出的雀眼还是云虎的斥候,都未发现其间的异常,陆洵又说兵贵神速,南江云已然同意,漆麟和蒙仡也只得依令行事。

        特别是蒙仡,这两年也不知何故,国公爷对他的这支亲卫队有些若即若离,反而更加信任燕京近卫旅一些——毕竟,近卫旅的武官中,拓跋珉是国公爷的表兄,且跟陆洵一样,在公爷危难之时便跟随左右,而云虎那个时候,却仍被困在阙城,反倒要赤雷援手才得以脱身。

        傍晚时分,天上开始飘起了白雪,匣恩山以北的山谷前,在一名雀眼回报了再次确认的前方消息后,一身轻甲的南江云将手一摆,身后的骑兵队便发出隆隆之声,沿着狭长的山谷,向他们的目标进发而去。

        山谷两边是尖锐的山石和松林,按说是安排伏兵的好地方,不过行进者也非常谨慎,有探马仍在不断往返,这使得军士们放下了紧绷的神经,摩拳擦掌,等着跟他们的国公爷直捣黄龙,打一场干脆漂亮的围歼战。

        云虎,这把精心打磨的利器已经太久没有出鞘了。

        队伍已经全部进入了山谷,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飞速挺进的蟒蛇,尖削成林的武器仿佛是蟒蛇身上的片片鳞甲,在夕阳和落雪里发射着灼目的光芒。

        两边的山林异常安静,偶尔有风吹过,带出更多的落雪和一阵阵“哗哗”的轻响。

        突然之间,几骑飞骑从远方疾驰而来,卷起身后的一片飞雪,马上骑士皆着云虎战服,正是蒙仡另行派出的一小队前锋。

        来至且近,他们的马速依然不减,为首之人高声喊着,“闪开!急报!快闪开!”

        前方的军士们各领丝缰,为他们的同伴让开一条通道,鹰卫却反而提马上前,挡在了来人和南江云之间。

        “公爷!”冲到鹰卫身前,那云虎滚鞍落马,瞪着一双满是焦急的眼睛大声禀道,“埋伏,公爷!山谷里藏有大量伏兵!”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音穿透了空气,紧接着,山谷的两侧突然飞出无数箭矢,雨点般射向南江云的队伍,那名前来报事的云虎还没有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一支羽箭便没入了他的太阳穴。

        南江云心中一惊,所有的军士也都变了脸色。

        与此同时,漆麟和蒙仡大喝一声“保护公爷”,鹰卫和云虎当即变阵,圆形的手盾齐齐扬起,将南江云护了个严严实实,整个队伍形成了一个细密的椭圆形。

        一些军士受伤了,鲜血染红了飞舞的雪花,一些军士倒下了,身上插满了密密的箭矢,但整个队伍仍然保持着这样的阵型,顶着倾泻而下的羽箭向前急速行进。

        一声“公爷得罪”,漆麟劈手把南江云拽至自己的马上,将他整个人护在了自己身前。

        四周全是手盾,咄咄的金属交击声和军士们胸膛里爆发的呼和此起彼伏,但南江云什么都看不见。

        他被保护的很好,唯有极窄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冷风吹入鼻息,进入肺腑,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尖锐刺痛。

        为什么此前的探报都说没有埋伏?

        南山云仅有六百余人,为什么在那死去的云虎口中变成了“大量伏兵”?

        这样的问题在他脑子里盘恒,也在他心中投下了一层阴影。

        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渴望冲击着他身上的每一根血管。

        他不想埋身在那些手盾之中,他不想被漆麟带离自己的战马,他渴望横枪纵马,像他的姐姐、哥哥和兄弟那样,做战场上张扬飞舞的旗帜,引动战士们的热血豪情。

        可是,他不能!

        他难以这样长时间的奔袭,无法在这样的奔袭中肆意地挥舞战枪,许多人为了保护他受伤、死去,他怎能为了自己的尊严和渴望,让他们死而不得其所!

        压抑住胸底泛起的闷咳,他双目通红,将唇咬出了斑斑血迹。

        他,终是这般没用!

        夕阳沉沉落下,黑夜降临,雪更大了。

        鹰卫和云虎用命奔出了埋伏圈,身后是一条被血染红的通道。

        一阵战马的嘶鸣传将过来,前方突然亮起了大片火把的光亮,奔驰的队伍停了下来,一个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江云堂弟,你可安好?”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却也有几年未曾听到了。

        “南山原。”南江云从齿间吐出了这个名字,而同时,漆麟握着战枪的手已紧了又紧。

        “放下手盾,带我出去!”南江云沉声道。

        漆麟有些犹豫,南江云则不再说话,伸手便去扯漆麟手中的缰绳。

        鹰卫统领无奈,喝令一声,面前的鹰卫散开,他催马朝前走去。

        前方的火光里,披甲之士绵延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最前方的战马上端坐一人,手提战枪,眉目俊秀,一双眼睛在攒动的火把中熠熠闪光,正是南怀仁的嫡长子,所有人都以为已在祇都一并伏斩了的南山原。

        看了看与漆麟同乘一骑的南江云,南山原的嘴角边弯起一个嘲弄性的弧度。“江云好久不见。怎么?做了国公爷,连马都不肯自己骑了吗?”

        “长孙太后放了你?”南江云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南山原,背脊笔直。

        “不错。”南山原点点头,“她把我从死牢里提了出来,还帮我找了个替死鬼。其实一开始我也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帮我,她的儿子可是沈明铮的对头。不过她的一句话点醒了我,靖国公府,她同样不放心。她花钱买下我这颗棋子,但我这颗棋子,做的也是心甘情愿。”

        “你想怎样?”

        “暂时还无意伤你,但想邀公爷你坐一坐,顺便请你的姐姐和兄弟们也都过来,一道叙叙旧。”南山原露出了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很多旧事我可是记忆犹新呢,你们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该不会都忘了吧?”

        “想以我做要挟?”南江云冷笑。

        “有何不可?”南山原再度扬了扬唇角,“难道他们会置自己的兄弟,北地的宗主于不顾?哦,倒也难说。公府四子,如今也已是离心离德,没有你,南江雪可以坐回她的女国公,或者扶南江雨上位,南江风可以恢复兵权,想想,他们还真不一定会在乎你的死活呢。”

        “但我总要试试吧?”说话间,南山原戏谑的眸子微微一沉,“便是请不来他们,也可以拿你,聊以祭奠我全家人的在天之灵!”

        “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南江云微微扬了扬眉,“当年的教训,已全然不记得了吗?”

        “你不用唬我。”南山原一笑,“你带了多少人马?一千云虎,两百鹰卫,如今看样子,已损折了不少吧?而我,万人的队伍,就算你插上翅膀,又能逃到哪去?”

        “不过,”他的眼中射出了讥诮的冷芒,“你不比你姐姐,你大哥,包括你的弟弟。你,南江云,可曾上过真正的战场,可能与人真刀真枪的拼杀?”

        “公爷,莫要理他!”坐在南江云身后的漆麟沉声说道,很担心南山原这诛心的话激的国公爷乱了心神。

        “公爷,前面的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向后撤离?”陆洵看向南江云。

        南江云眯起眼睛,略略扫视了一眼前方绵延的火把,只是那么一个沉吟,便低声说道,“漆麟,我们冲过去。”

        南山原如此招摇地亮出人马拦截,全然不管他们身后大敞的空门,想来就是希望将他们逼的原路折返吧?

        而那条路上,他势必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届时突然袭击也好,前后夹击也罢,他们这些人还哪里能再度突出重围?

        倒是这前方,就算是当真有所谓的万人兵马,在这山谷间,那人数上的优势也难以全部施展开来。

        漆麟只一转念,便明白了南江云的想法。

        信号箭窜上天空,军号旋即响起,南江云身周的队伍便在漆麟和蒙仡的齐声呼喝间骤然发动,战枪层起,耀起大片锐利的光华,凶悍无比地撞入了南山原的阵列。

        南山原的瞳子几乎缩成了一个点。

        他在靖北军中履过职,如何不知道那军号传达的是怎样的号令,只是他没想到,那看上去羸弱的只能与鹰卫同乘一骑的南江云,竟然会有这样的智慧和胆魄,再没有半句废话,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发动了攻击!

        他还真是南怀瑾的儿子,靖国公府的二公子!

        鹰卫,千里挑一的勇士战团,以一当十的强大武者,而云虎,也早已唤起了早年那所有严苛训练、沙场实战养出的悍狠与霸气,瞬间便带起了滔天的风暴。

        挥刀斩开南山原袭来的利器,漆麟更不停留,与鹰卫紧紧包裹着南江云径直杀向前方,云虎统领蒙仡则欺身上前,枪锋扫过,大片人影翻飞。

        一柄战枪穿过舞动的手臂,狠狠扎向南江云,被贴身大护卫玄玉挥剑劈落,弯身拔下扎进自己右腿的一把断刀,任凭血染衣袍,纵马踏过前方横倒的尸体,她寸步不离地护在南江云的身侧。

        山谷震颤,铮鸣不绝,月光里,漫天的白雪似已变成了艳丽的红色,在大地上汇聚成河。

        没有人迟疑,没有人惊慌,几百人的队伍就在这攒动的人潮里,硬生生地切开了一道殷红的血槽,坚决地迫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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