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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抛出锦囊的手还悬在身前。
玉白的手指些微舒展着, 仿佛柔弱又细嫩的柳枝。
她还没自当前的情势中缓回神。
先自然而然地顺着梁铮的话,检讨起自己来。
很、很浪费吗?
这东西……这么金贵?
那要不、要不……用、用一下?
李含章长睫扑扇,懵懂地眨眼。
终于瞧见半片淡蜜色的肌理, 在玄色的大氅间隐现。
红透的小脸又添上一片粉盈的桃花。
双手飞快地掩住了面颊。
用、用、用什么啊啊啊!!
“臭流氓!”
含羞的哭腔都拧着旋儿。
“你、你无耻!”
这狗男人竟然想着用……用这个臭玩意!
而且、而且他怎么又不穿衣裳!
梁铮乐得挨李含章的骂,促狭地笑了一声。
“成婚这么久了。”他好整以暇, “第一回认识我?”
在梁铮眼中, 李含章就像一朵娇羞的花蕾。
他很贪心,不光要看她、逗弄她,还要将她的花瓣片片揉开。
揉到芯蕊袒露、赤诚相待才好。
“你、你……”李含章磕绊。
满腔赧意都在肚子里打转。
却找不到词句宣泄。
梁铮扬眉:“我可没说是给我们用。”
听见我们二字,李含章浑身收紧。
她僵硬地杵在那儿,掩着面的手指不自觉地往掌心里蜷。
连细白的腕都好似卷上丹红。
我们。
这两个字好羞人、好恼火、好无耻。
像飞落耳畔的燎原火色, 将她漂亮的颈子也烧得绷直。
李含章突兀地想起昨夜的树林。
月华如练,人影婆娑。
我们——这讨人厌的两个字, 忽然就沁出一点含春又懵懂的香艳。
“本宫、本宫……”
李含章羞得极了,莫名想说些什么。
却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心中的滋味好陌生, 不安定地躁动着。
她茫然,在这样的心潮里找不到依傍,羞怯又凝聚成恼怒。
都怪梁铮。
都怪这个大坏蛋!
李含章猛地放下手, 扭过头, 瞪着帐帘边的男人。
她怒从心头起, 跑去冲着梁铮一顿锤打, 软绵绵的小拳张牙舞爪。
“你出去!”泪盈盈地娇斥,“本宫不要理你了!”
-
梁铮被李含章赶出了主营。
气哼哼的小孔雀突然发难,对他连踢带踹, 瞧着虎虎生威。
然而, 毫无杀伤力。
和打在身上的雨点子没差别。
李含章看着似乎是真生气了, 但梁铮很清楚:她对他确有情动, 才会恼羞成怒。
萌芽破土之时,难免要受些风雨。
他可一点儿都不介意被李含章骂几句、打几下。
帐外的冷风迎面而来。
灌满了梁铮的氅袍与大袖。
他笑得春风得意。
方才挥拳时,李含章挠人的小猫爪子,于不经意间挨上了他的胸膛。
尽管只有那一刹。
一刹的光阴也香香软软。
正当梁铮回味无穷时,有人自后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被赶出来了?”
是慢条斯理的男子声音。
梁铮头也不必回,就知道来人是楼宏明。
“嗯。”他搓着下颌,意犹未尽地慨叹,“真惨。”
真惨啊——小妻子是只雪兔子。
娇贵到他随意动弹两下,她就要融化了。
“是吗?”楼宏明仍笑吟吟的,“我看将军还挺乐在其中。”
梁铮回头,冲人咧嘴。
笑得慵懒又张扬:“还行。”
既然是雪兔子,那他自然要将她小心翼翼地捧着。
不过,此刻的梁铮虽然心神荡漾,但他也没忘记自身的职责与稍后的射术安排。
他摆摆手,示意楼宏明跟上:“走。”
二人一路向着围场北方的空地,边走边聊。
楼宏明将手背在身后,先开口道:“想不到威名在外的玉清长公主,原来是这等性子。”
梁铮扬眉:“好相与吧?”
一幅为自家媳妇儿倍感骄傲的样子。
楼宏明莞尔:“因人而异。”
其实,这样的评价还算中肯。
李含章单纯懵懂、耳软心软,确实是个好拿捏的小妙人儿。可她常年以倨傲为衣,若是惧怕她露在外头的刺,就摸不着她柔软的内核。
但——梁铮这么问,可不是为了听这个。
楼宏明话音刚落,他脸色当即一沉。
阴得像骤雨聚积的黑云。
“你好好说话。”
他今日心情好,给楼宏明活命的机会。
楼宏明面不改色:“长公主人美心善、极好相与,连拙荆也对她赞不绝口。”
梁铮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还差不多。
不过,提及肖氏,倒让梁铮想起些什么来。
他笑意稍敛,瞟了楼宏明一眼:“你们夫妻二人,多少长点心。”
楼宏明闻言微怔,很快会意,又道:“吓着长公主了?”
梁铮嗯了一声。
二人间的攀谈蓦地陷入沉默。
梁铮清楚,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担心他会在李含章那里吃瘪。
他拍了拍楼宏明的背。
“急不得。”
口吻轻松,乐此不疲。
“慢慢来。”
-
肖氏来寻李含章用膳时,李含章还在主营里生着闷气。
想到伙房那简陋古旧的陶釜,又听说今日做了菜粥,她本来不想吃,却架不住肖氏热情相邀,只好不情不愿地允人送来。
李含章是抱着填饱肚子的心,去拈起瓷勺、搅动菜粥。
粥内菜叶稀稀落落。
看着其貌不扬、难以下咽。
她昨夜未用晚膳,今晨又睡到日上三竿,连着错过两顿,饿得没什么力气。
只好勉为其难、屈尊降贵地吃上一口。
小金枝当即眼眸晶亮。
北府军煮的菜粥真好吃!
虽然相较梁铮的手艺略逊一筹,但不知用了什么菜,入口十分清甜。
肖氏目睹李含章神情变化,知道是午膳称她心意,便介绍说那菜粥是由西北特产的干野菜制成,口味清新,还能强胃健脾。
李含章虽不通厨艺,但对美食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用过午膳后,肖氏邀李含章出帐,去旁观北府军是日的射术训练。
李含章本就无事可做,便对此没有推辞。
二人并肩而行,来到了被布置为靶场的空地。
靶场被木栏分隔成两块——前方供人射箭,后方供人旁观。
众将士在前方一字排开,张弓搭箭,瞄准远处的箭靶。右侧的箭楼下,还站着一名瘦小年轻的将士,提笔记录着什么。
在后方将士的下拜之中,李含章徐徐走来,落座于木椅。
木椅上特意铺了软垫。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旁观似的。
将李含章送到地方后,肖氏就离去了。
今日的风儿比寻常大些,鼓着李含章的裙摆。
连那座箭楼都似在隐隐颤抖。
李含章支着扶手,托腮往前方随意眺去。
第一眼就看见了梁铮。
梁铮已易戎装,在将士们身后巡视踱步,指导他们射箭时的动作。
他是场中最为挺拔强健的一个。
很难让人不注意。
青天白日之下,银铠的将军神情冷峻、眉宇锋利。
他接过身前将士递来的长弓,张弓搭箭,不露声色地瞄向靶心。
松指,箭出。离弦之箭飒沓利落。
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众将士中骤然掀起喝彩之声:
“射得好!”
“不愧是将军!”
李含章的眸中也闪过惊讶与赞誉。
她早就听说,塞外的犬戎族尤擅射箭与骑御,梁铮的本事比犬戎族更胜一筹——可听说归听说,她从不曾亲眼见过梁铮射箭。
今日还是第一次。
李含章的兴致莫名地高扬起来。
托腮的指轻轻敲打着面颊,灵活又轻快。
确实英武非凡。
这个坏蛋还挺厉害嘛。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注视,梁铮回过头来,与李含章视线相撞。
他注视她,扬起嘴角。
野性,桀骜,侵略性十足。
李含章的脸蛋蓦地一红。
她慌忙扭开头,假装没发现梁铮的凝望。
这个不要脸的坏家伙,她还在生他的气呢!
作什么一幅看见她很高兴的样子。
李含章拧着脖颈,直到粘在身上的视线移走,才稍稍回头,余光往前方一瞟。
梁铮没再看她,继续指导将士去了。
她莫名感到如释重负。
可心口又郁结起难以言说的情愫。
不好形容——像期盼,又像失落。
令她多少有些恍神。
李含章坐在椅上,心不在焉地旁观了一阵子。
她没找到那情感的由来,又看得有些困了,便起身离开,准备回主营睡一会儿。
“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将士们的骚动声紧随其后:
“将军!王五!”
“将军被压在下头了!”
“快!快去帮忙!”
李含章心头一紧,连忙回头望去。
高耸的箭楼不复存在,木堆与废墟取而代之。
众将士火急火燎,人群喧哗沸腾,空气中满溢着焦躁与不安。
从茫茫多的声音中,李含章听懂了一件事——箭楼突然坍塌,梁铮为了救那个名唤王五、站在箭楼边的士卒,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李含章没有任何犹豫。
她提裙,向着废墟的方向跑去。
-
梁铮与王五都没什么大碍。
箭楼坍塌时,梁铮就在不远处。他发现了异常,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将王五一把推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却落在了废墟之中。
幸运的是,搭筑箭楼的木块没怎么砸中梁铮。
只有一块不大的圆木撞到了他的肩头。
把他砸得肩颈隐隐发酸。
得亏他运气好,又身着明光铠,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梁铮素有威望,他一出事,将士们立刻就围了过来。
关切声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将军,您没事吧?”
“将军,军医马上就来!”
梁铮站起身,稍微扭了扭肩颈:“无碍。王五呢?”
“王五没事。”挤在最前头的将士迟疑道,“将军当真不要紧?”
梁铮知道下属着急,笑道:“能有什么事?”
他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
被一块小木头砸了一下,自然没什么要紧。
将士们正要再问,一声凌厉的娇呵先从人群外传过来。
“都给本宫让开!”
梁铮一听又惊又喜。
是李含章来了。
他的小妻子来关心他了!
灵光忽然乍现。
梁铮计上心来,直接往地上一躺。
众将士:?
梁铮闭眼道:“一会儿长公主来了,你们就说本将被砸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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