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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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闻言, 顿时一个激灵。
当即清醒了大半。
她眨巴着涩疼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瞪视面前的男人。
“你、你说什么?”
连诘问都娇怯绵柔。
梁铮沉沉地望着她:“求你准我搬回北堂。”
末了,又及时补充一句:“搬回来, 专程伺候你。”
李含章怔住了。
她本就有些没睡醒,梁铮又捡着软话头哄她, 一时令她不知该如何拒绝。
但……但不行。
他不可以搬回北堂来住!
李含章板起小脸:“本宫不准你搬。”
梁铮知道她会拒绝, 也不恼,只促狭地笑起来。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你不是很爱使唤我、让我伺候你?”
李含章听得内羞外臊。
干嘛说得好像她对他有意思一样。
她娇恼地纠起黛眉:“那是你、你身为驸马的职责,不是本宫的喜好!”
“原来如此。”梁铮故作恍然。
他话锋一转:“照这么说,我是不是得履行一下驸马的其它职责?”
“嗯?”李含章怔愣, “什么其它职责?”
梁铮没回话,目光扫向她细白的颈子。
蜻蜓点水般地掠了过去。
他懒散地笑起来。
像极了对绵羊不知餍足的野狼。
李含章身躯一颤, 听懂了梁铮的弦外之音。
她忙掐紧衣襟,羞愤地骂道:“你、你、你混蛋!”
骂他混蛋都轻了。
再来一句:“你不知廉耻!”
梁铮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
骂来骂去就这几句。
又笨又可爱。
李含章知道自己讲不过梁铮, 气赧至极,噌地站起身来。
她扭头,逃向北堂。
跺脚的声音比地震还响亮。
梁铮也不逼她, 留了几步, 悠哉地跟在她身后。
待到她将要冲入屋里, 他才又唤一声:“卿卿。”
李含章没好气地停步。
“作什么!”带着娇赧的哭腔。
倒是没有不准梁铮如此亲昵地喊她。
梁铮正了容色:“几日后有校阅, 我要到营中暂住一阵。”
到营中暂住一阵?
也就是说,好几日都不在府里?
李含章的火气登时消了大半。
不知为何,她平日瞧见梁铮, 总是嫌他烦得紧。可他当真不在时, 她又感觉身边空落落的, 像是少了些什么。
她抿起唇, 回过头:“什么时候?何时回来?”
桃花眸盯着人看,光润水盈。
梁铮被那双眼锁得心痒,眉宇一抬,别开视线。
他如实道:“三日后。住上四五日。”
梁铮不是没发现李含章突然低落的情绪。
将领校阅,确实可携家眷同往。可营帐内环境简陋,生活艰苦,自然不比将军府中——他可不想委屈自家这个身娇肉贵的小金枝。
李含章扭回头:“知道了。”
她心里委屈,又生起闷气。
梁铮这臭家伙。
怎么不找她一起去呢?
算了,无所谓。她才没有很想和他一起去呢。
她一点都不想去。谁去谁是小狗!
李含章不再管身后的梁铮,埋头钻进了北堂。
-
事实证明,李含章就是小狗。
待到出发那日,梁铮刚上马车,就瞧见她好端端地坐在里头。
她虽然心思单纯,但惯不坦率,又情窦初开,向梁铮扯了一大堆理由。什么长公主检阅、什么体察军情……凡是能想到的,都被她说了个遍。
梁铮觉得好笑又可爱,也没说破。
他已将李含章那色厉内荏的性子拿捏透了,知道对她不能逼得太紧。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接受他。
不论是哪种意义上的接受。
马车一路行出启夏门,逐渐接近了上京南郊的围场。
城南围场是专供军戎的三十六围猎苑。而此次将领校阅,算上家眷,统共不过百余人参加,只需用上最左的一围即可。
趁着还未抵达左围,李含章悄悄掀帘,往外窥探。
只见前方平原开阔,冬草含霜。再往远些,还有山丘与树林。众戎装将士群聚成团,搭建营帐与塔楼,忙得不亦乐乎、热闹喧哗。
放眼望去,全是男子。
还都是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李含章将帘一合,缩回马车里。
心中有些后悔。
一帮臭男人聚在一块儿训练,她跟来干嘛呀。
越想越恼火。早知道就不来啦!
马车驶至左围大门,慢悠悠地停下。
李含章心中有气,郁郁地窝在车内,一时没有下去。
车外响起整齐嘹亮的行礼声。紧接着,隐隐传来梁铮与另一名男子的攀谈。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响,叫李含章听不清其中的内容。
很快,马车又动起来,行驶了一会儿,再度停下。
梁铮下车掀帘:“到了。”
李含章扭头,不想理他。
她早就忘了是自己非要跟他过来。
反正,有气就都怪梁铮。
梁铮挑眉:“你要在这马车上过夜?”
李含章端着架子,矜傲地呛他:“不可以吗?”
梁铮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那好。”他定定地笑,“晚上有狼来了,可别喊我。”
这还有狼?!
李含章面色一僵。
她滞了片刻,憋得面颊微红。
好一会儿,才恨恨道:“扶本宫下去。”
她还是不太想被狼吃掉。
李含章被梁铮搀下马车,一抬头,就瞧见面前的麻布营帐。
营帐外观大而简朴,被木桩钉住四角。
卷帘处还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棉麻衩衣,笑吟吟的,白净斯文,不像普通的士兵。女子立在男子身边,着了淡净素雅的粗衫裙,看上去很是温婉端庄。
见李含章下车,二人齐齐向她行礼。
“玉清长公主金安。”
李含章不知这对男女是谁,侧首看向梁铮。
梁铮一抬下颌,逐个示意:“北府军长史,楼宏明。他夫人,肖氏。”
“免礼。”李含章不免多看了肖氏两眼。
偌大个军营,她只见到这一名女子。
看来还挺能吃苦的。
“长公主,请随我来。”肖氏莞尔道,“我先带您认认营里的地方。”
李含章颔首,提裙跟上肖氏的步伐。
忽然又想起什么。
脚步一刹。
“驸马。”她回头,冲梁铮扬起俏脸,“你不随本宫同去吗?”
口吻轻慢得不行,就像梁铮跟着她是理所应当似的。
桃花眸里倒是闪烁着浅浅的期盼。
满溢着连她自己都浑然未觉的娇憨。
梁铮最受不住李含章这幅勾人于无形的水灵模样。
正要跟上,却被楼宏明给按住了。
楼宏明笑眯眯道:“长公主见谅,将军还有要务缠身。”
梁铮皱眉:“你他妈……”
后话还未出口。
先意识到李含章还在。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摆摆手:“晚些来寻你。”
马上就来。
把楼宏明宰了就来。
李含章粉唇一瘪,重重地掷声:“哦!”
两卷眸光娇恼地扫过去。
也不知是在瞪梁铮还是瞪楼宏明。
“本宫也不想你来!”
她扭头,随着肖氏扬长而去。
-
左围占地约有十余亩,说小不小。
各类营帐驻扎其中,彼此又保持着一定距离。
李含章跟在肖氏后头,一路认完营帐,一路也听士兵们下拜行礼。
她将与她无关的那些军马营、粮草营统统抛之脑后,只记下了浴营、茅房与伙房。
不记还好,越记越后悔。
环境差得不行,简直不是人呆的。
浴营建在水源边,用木板围了一圈,得自己打水;茅房在树林边,挖了两道沟渠,让人无从下脚;伙房更简陋,只有一堆篝火与煮饭的陶釜。
堂堂玉清长公主,竟到围场来苦修?
都怪梁铮那个大笨蛋!
李含章闷闷不乐地埋着头,跟着肖氏回了主营。
梁铮与楼宏明已不见人影。
也不知到哪儿忙活什么军务去了。
肖氏掀帘,引着李含章走入帐中。
搭帐所用的麻布不大透光,营帐内有些昏暗。
李含章本已对内里的环境不抱期待,却见其中铺着羊皮软毡、架着结实的木榻,还有竹制屏风、衣箱桌案——虽然朴素,但五脏俱全。
顿时眸光发亮。
郁闷也被驱散不少。
她心性单纯,失望时稍微得点甜头,就会心满意足。
肖氏注意到了李含章情绪的变化,微微一笑。
她与楼宏明均是西北出身,受梁铮照料已久。前几日半夜,楼宏明突然外出,回来后便吩咐她学学上京权贵的装点喜好,道是大有用处。
原是那时,楼宏明便料中长公主此行定会跟来。
趁着李含章神情缓和,肖氏率先致歉道:“不知长公主要来,营中准备不周。长公主如有需要,可到侧营来同我说。”
话已至此,李含章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发作。
况且,她本来就对帐内的布置还算满意。
她绷着小脸,仍端着那幅高高在上的架子。
“无妨。做得不错。”
说的话却很软和,声音也娇娇软软。
“不必额外伺候了。”
在她看来,肖氏随夫行军,已经极具勇气与胆识。
再让人服侍自己,她心里也过不去。
肖氏颔首,再度行礼,应声退下。
李含章在帐中徐徐踱步,将小手背在身后,仔细观察着内里。
嗯,确实勉强还过得去。
既来之则安之,不要过多强求。
她行到那矮几木案前。
视线随意一扫。
案上摆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像只透明的罗袜。
李含章心生好奇,伸指将那物件拈起,用指腹捏了捏。
有点干巴,有点发皱。
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种很难描述的味道。
她将那玩意放在手掌中,对照着自己的手指比了比。
约是她两根指并在一块儿那样粗。
这是什么玩意?
她理所当然地将主营划为自己的领地,对这见所未见的玩意越发好奇。
这东西是谁放过来的?
有什么用,怎么没人给她解释一下?
似乎扯起来还挺好玩儿的。
李含章翻动手指,拿住那玩意的两端。
稍一发力,正要往两边拽。
“好玩吗?”
温热的低笑落在耳后。
“呀!”
李含章吓得瘦腕一飞。
手中的小东西在空中抛出弧线。
被身后之人展臂接住。
她回头,怒瞪了梁铮一眼:“你是猫吗!”
走路都没个音声,惊着她了。
梁铮擒笑,没答她的话。
他抬腕,看了眼那被李含章丢掉的东西。
笑意愈发深浓。
什么呀,怎么笑成这样?
李含章没读懂梁铮神情中的意味。
她正一头雾水,就见梁铮抬步,走到帐帘处。
“楼宏明。”他唤道。
楼宏明很快走来。
仍笑眯眯的:“将军有何吩咐?”
梁铮将那奇怪玩意拍到人手上。
他淡淡:“小了点。”
楼宏明眉毛一跳,拿着东西转身就走。
李含章不知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脑袋一歪。
总感觉有什么事儿瞒着她呢。
她还没来得及问,梁铮又走了回来。
投向她的目光很是玩味。
“好玩吗?”他又问了一遍。
李含章不懂梁铮何意,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么还非要等她一个回答?
她被人盯得有点懵,顺着话就往下说过去:“还、还行,就是有点……干。”
有点干?
梁铮别开目光
实在没忍住,闷着笑出声来。
李含章恼了:“你笑什么!”
小猫又开始张牙舞爪。
梁铮没有应答,只不疾不徐,一步步向她走去。
这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李含章忽然警钟大作。
梁铮每靠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咚。”
直到撞上屏风。
李含章绷直肩颈,强行拗出架子。
“你不准再过来了!”
可惜,毫无威慑力,纯粹是小猫挠人。
梁铮撑起一臂,将她堵在屏风前。
他倾身,些微凑近她。
仍留着些许距离,好看清她那张逐渐烧灼的粉脸。
“好卿卿,不是这样玩的。”
梁铮的声音总藏着慵懒又亲昵的诱哄。
他的话像湖上的落叶,轻轻荡往李含章的耳蜗。
“那是避子用的玩意,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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