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暴躁鬼姐

据王鹤泽透露，夜晚十二点过后，才是镇压在凶宅下大鬼们的活动时间。整座山头的别墅房没有五六十也有二三十座。

        为了提高执行效率，黎小祈粟粒粒一致认为大家应该分头行动。

        “什么？分头行动？我可不同意！”季羽一把拽过裴栾的胳膊，“我…我得保护我哥。”

        “就你？不过你和他看起来这么弱…”粟粒粒眼露狡黠之色，凑到季羽面前眨了眨眼，“你俩一起的话，难道是想结束了让我和小祈去给你们收尸啊？”

        “放…放肆！”听了这话，季羽气得不轻：“你！你知道我和我哥什么来头吗？”

        “那你知道我什么来头么？”粟粒粒把玩着胸前的头发，气定神闲地撩起眼皮，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不屑一顾的笑容里甚至带了几分玩味。

        眼前的少女明明看起来无害又无辜，可此刻她单纯地发问，却无端地让季羽汗毛直立。

        “你还能是穷奇不成？”季羽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观察起粟粒粒的表情。

        “穷奇？”粟粒粒笑出声，视线若有若无飘向黎小祈，故意放大声音，“怎么会，我才不是那个小蠢蛋。”

        听到她的否定，季羽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满脸幽愤。他堂堂一神君在神族好歹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可如今在两个看似弱小的女孩面前，却敢怒不敢言。

        这脸丢大了。

        黎小祈看着季羽这一副怂样，想到神族没有灵气护体确实有些危险，出声：“别废话了，你俩一组，我和粟粒粒分头行动，这样行吧。”

        季羽点了点头，不过当他看了一眼同为神族的裴栾，又面露不安。

        “都两个大男人了还怕？神仙现在都这么弱了吗？”粟粒粒凑到黎小祈耳边嘀咕着。

        “要不然还是一起行动吧，真有什么意外也好互相照应啊。”季羽脸上前几日被黎小祈揍出的红肿还未消，此时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颇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黎小祈转动挂在食指上的钥匙串，沉思了片刻，没有拒绝。

        季羽立马眉开眼笑跑了过来，裴栾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愣着干嘛，跟上啊。”没有听到某人的脚步声，黎小祈回过身，疑惑地朝他招了招手。

        裴栾愣了一下，那声“我不需要”明明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咽回了肚子。

        大抵是月色作怪，她转头的那一刻，月光拨开云雾，落在她微翘的鼻尖，这画面竟然让他有几分出神，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刻。

        “没长脚啊？难不成要我去驼你？”黎小祈皱着眉，不耐烦地踢了下脚边的小土堆。

        他终于迈开脚，走到了她身边。

        见人跟了上来，黎小祈才露出得逞的微笑，垫起脚尖靠近裴栾：“带你和季羽这个二货我是有条件的，你看那个…笔记和补习是不是…”

        黎小祈越靠越近，裴栾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想也没想，那声“好”就脱口而出。

        两人皆是一愣。

        “那就这么说定了！”青年刚要说话，黎小祈生怕他会反悔似的，一把捂住了裴栾的嘴，凶巴巴警告他，“闭嘴，不准反悔！”

        裴栾无奈点了点头。

        这次倒是答应地爽快，得了裴栾的应允，黎小祈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也没管裴栾到底在扭捏个什么，头也不回地去追粟粒粒的脚步。

        第二栋凶宅的风格接近于古朴的江南雅苑，他们推开门扉穿过一个半圆型的拱洞，就看到一棵不知多少年的古树枝桠上，悬吊着一个穿着血衣、披头散发、青灰的脸上脖子上布满硬化的血管的女鬼。

        “终于有活人来看望老娘了。”女鬼突出的眼球往下瞟，伸出青灰的小臂朝四人挥了挥手，“你们好啊。”

        黎小祈昨天睡落枕，捂着脖子抬起头，朝女鬼道：“姐，能下来说话吗，老抬头看你我脖子酸。”

        女鬼：“…”

        女鬼突然不说话了。

        这四人里除了跟在最后的小伙子全程捂着眼睛，其他三位显山不露水，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是现在的小年轻太虎了，还是山下那个大妖太厉害，竟然把她一只厉鬼吸得像个慈眉善目的温柔大姐？咋个个都不怕她？

        女鬼的鬼生受到了挑衅，她刚咧开血盆大嘴要吓唬人，却被为首的青年用路边捡来的石子儿堵了嘴巴。

        青年抛石子儿的水平那叫一个快准狠，压根来不及给她发声的机会。

        是个高手。

        女鬼呜呜呀呀嚎了几嗓子，最终还是拜下阵来，轻飘飘地落了地，用防备的姿态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四人。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有个实践活动的调查表需要你配合填一下…”见女鬼下来了，黎小祈废话不多说，争分夺秒地从背包里东掏掏西掏掏，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调查表。

        只见女鬼姐姐狰狞的脸上逐渐出现一丝名为茫然的裂纹，半晌后，她才慢吞吞发出了一声：“哈？”

        “嗯，填表。”黎小祈一脸真挚地将纸和笔递到鬼姐面前。

        女鬼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四人一本正经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被耍了，气愤地一拳锤在树干上：“你们哪家医院逃出来的？有病就吃药！”

        黎小祈挠了挠头，这个姐姐，看着很是暴躁。

        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满院子乱飘的鬼姐抓了回来，并一再向她解释他们是正规的民办私立学校。

        “我们学院是符合国家办学标准，且经过教育局批准的，您请放心。”

        女鬼：“什么野鸡阴间学校会让学生来凶宅找女鬼填实践资料表？你们这群小屁孩骗人不够，竟然还要来骗鬼！知不知道诈骗犯到了地府是要拔舌头的？”

        “拔舌地狱？”黎小祈严肃地摇了摇头，“他们还没资格拔我舌头。”

        “她说的是真的。”粟粒粒拉过女鬼的手，满脸真诚。

        鬼姐抹了把压根不存在的汗：“…”

        裴栾看不下去了，拿出了第一栋凶宅的资料表，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栋凶宅的主人…”季羽也不好意思一直缩在背后，见女鬼没了威胁，他才鼓足勇气上前，读出资料上凶宅主人的名字：“谷栋成？这个人可能是您生前的仇人。”

        听到这三个字，这位暴躁的鬼姐的脾气突然像是被压制住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把‘可能’两个字去掉，这栋别墅是我丈夫的。”

        女鬼又一次吐完嘴里的石子儿，飘上枝头，坐在树干上朝他们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苦笑：“算是家丑了，半年前我撞破他外遇，由于他身居高位，这种事一旦被我揭发，他拥有的一切可就都没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我已经没办法恨他了，大妖吸了我大半年，再浓烈的仇啊怨啊，早就消散了，过不了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往下一段人生了。”

        “那你会甘心吗？”

        黎小祈生来就是凶兽，就好像世间有好人便就有坏人，有神仙同样也有恶魔，她的存在被定义成“凶恶”，只为衬托光明，衬托磊落。

        于是她被光风霁月的神仙追杀，被正义之士驱逐，被弱小的人类恐惧，只能躲在阴暗不见光的角落偷生…要不是有女娲教化她，现在说不定还在那个旮旯角里苟着。

        她不甘，所以才有了现在她。

        直到身侧那一声沉而冷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才将黎小祈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有自己放下怨恨，才叫消散。你的怨恨从来没有消失，它只是被转移了，但它千不该万不该，转移成杀人凶手伤害下一个人的匕首。”裴栾淡淡陈述道。

        女鬼被这几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慢慢飘下枝头，血色模糊的双眼一点点澄澈了起来，对四个少年人微微一笑。

        “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一个小时后，西山别墅群的山顶空地上，聚齐了许多鬼，鬼种种类繁多，吊死鬼，长舌鬼，红衣厉鬼，满地找头鬼，性别年龄范围涵盖了男女老少，甚至还有未出世分不清男女婴灵。

        “我和老王还在搓麻将就被二栋小兰叫出来了，哎，我这把明明马上就和了！”一个穿着白色汗衫摇着蒲扇的老头愤然。

        “我也是，我和我家小鬼在做健身操呢，最近睡久了，肚子上都长出二俩肥膘。”

        身材火辣的女鬼姐姐一脸懊恼，戳了戳自己的肚皮，转身去问鬼群中央的吊死鬼：“姐，到底有什么急事啊？大半夜搞团建？”

        “我们私自跑出来，山下的妖怪会不会察觉到啊。”满地找头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头，安在了脖子上，怯生生地问道，“要不…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那妖生气起来，我们可就都完了！”

        “…”

        一行四人到达山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黎小祈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鬼姐办事效率惊人，一个小时不到，她就完成了他们交代的任务。

        只可惜鬼姐英年早逝，不然绝对可以引荐给女娲娘娘当个小助理。

        “呦，活人？哪个不要命的大半夜还敢上西山？”

        鬼群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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