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种命运

“确实是女巫的标记。”扎塔娜检查了红罗宾身体上浮现出来的印记，对蝙蝠家说，“这是牵系在灵魂上的契约，所以能跟随他穿越时空过来。”

        她凌空点了点达米安的脖子，一点光亮从他脖颈处浮现出来，一条由不知名宝石编织而成的项链显现出它的身影，在灯光照明下显得璀璨异常。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为了稳固灵魂用的。她是不是让你不要摘下来？”

        达米安点点头：“安德只说了这一句，还没来得及解释我们就被送走了。”

        “没什么大问题，”她说，“这是为了保护你，你的灵魂和身体原本就不匹配。我猜是因为你不是她的眷属，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暂时护住你。这条项链同样出自本源，能让世界暂时把你当成罗宾本人，不至于被时空乱流撕碎。”

        红头罩：“她就不能直接附加什么魔法保护他们吗，一定要用本源？我的意思是，最强大的女巫……这个名头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这是个误解，”扎塔娜叹了口气，解释说，“女巫最擅长的是毁灭，而对于她来说，除了毁灭以外，其他事情都是没必要的，天赋告诉她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是如果想要保护别人，她们就只能依赖刻好的魔咒或者工坊。”

        “所以对她来说，如果不能时时刻刻留在身边，那么最完善最安全的保护就是动用本源。没有任何存在会去挑战女巫本源铸就的保护层，那是最混乱的毁灭，一旦启动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well，检查完毕，一个星期之后你们等着她来接人就好了，别的什么都不用做。定位时空是一件麻烦事。”

        扎塔娜站起来，向蝙蝠家告别，蝙蝠侠沉默着送她到门口。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最后是扎塔娜先开口打破寂静。

        “不用担心，”她宽慰道，“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个命运的小玩笑。”

        “这很难。”他说，面具下的唇线冷硬，仿佛永远在为什么忧虑。

        哥谭的晚风卷起落叶，吹向远方。这个世界正值秋季，到处都是萧瑟寂寥的影子，间或有常青之树出现，却终究抵挡不了季节的大流。

        “那么，我走了。”扎塔娜向他略一点头，踩着窸窸窣窣的叶子走进不知何时打开的通道中。

        “再见。”蝙蝠侠说。

        血样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他们的主阵地又转移到了庄园的客厅，现在可以说是真正的齐聚一堂了。

        以茶桌为界，两方人中间划出泾渭分明一条线来。左边是夜翼，蝙蝠侠和红头罩，右边是提姆和达米安，阿尔弗雷德端着热茶和待客用的点心站在中间，然后悄无声息出现在蝙蝠侠身侧。

        “呃…三堂会审？”提姆迟疑地说。

        “不，不是，怎么会，”夜翼担任起交流的工作，考虑到对面两个人的实际年龄，他说话的语气跟哄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想要问几个问题，可以吗？嗯…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们问题，就当是为了彼此之后的一星期生活？”

        “好吧，我没意见。”提姆接过茶，对阿尔弗雷德道谢，顺手拿了两块甜点放到达米安面前，“不过我视情况回答问题，牵扯到k秘密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

        “well，没问题，看来你们两个由你来负责交涉工作？”夜翼挑了挑眉，不敢相信自己能有一天看到红罗宾主动给罗宾递茶点。

        “因为家里只有我会说人话，”提姆叹了口气，“早结束早收工，你们要问什么？”

        “你和杰森在那个世界是什么关系？”

        “好朋友啊，”他抿了口茶，“我记得我说过的。我跟杰伊是最好的朋友。”

        “你们认识多久了？”红头罩突然问。

        提姆算了一下，很肯定地说：“四个月。我跟杰伊是八月认识的。”

        “能说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但是也错误的提问。

        提姆在这个问题上展现了惊人的热情，从相遇的那一天一直说到了他们一起去上学的时候，中间穿插了各种细节，包括但不限于一起看电影，一起写作业，一起闯祸然后被k罚吃蔬菜沙拉，一起在懒人沙发上睡觉，一起等k回家，一起看书，一起大采购……中间还抱怨了杰森不让他买咖啡和一些对孩子不太那么“合适”的东西的行为。

        “呃，其实我觉得杰森是对的。”夜翼试图挣扎，不过这句话就像一阵风一样被忽视掉了。

        提姆还在继续，细节之丰富，过程之细致，描述之生动，实在前所未有。夜翼只能苍白地发出无意义的附和声，对于下一个问题完全无从插手。红头罩听起来已经完全呆滞了，对于另一个世界自己的丰富生活陷入了宇宙级别的沉思。蝙蝠侠沉静地在一边录音，阿尔弗雷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在这么一大段话也是需要体力的，趁着提姆喝水润喉的功夫，夜翼迅速换了下一个问题，以免他一直说到凌晨。

        “噢，好，下一个，能问问你们怎么认识k的吗？据我所知我们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女巫之类的存在。”

        “杰伊的话，好像是因为撬轮胎的时候差点被车主抓到，刚好k在，就带他一起跑路了，听说还一起去吃了炸鱼薯条，真好啊，我也想去吃。k本来都准备带我们去的。”

        他脸上毫不掩饰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不知道是在为没有吃到炸鱼薯条失望，还是在为没有get到小小杰森的同款失望。

        “至于我，我是邻居。”提姆笑着说，“k和杰伊当时搬到了德雷克公馆的隔壁，因为上门拜访所以认识了。”

        “可是达米安这个时候应该在中东吧，为什么他也跟你们在一起，而且看起来生活的时间还不短？”

        “啊，这个，”提姆掉头去看达米安，得到了一个无声的点头，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点苦恼，“k是达米安的老师，虽然我也不太懂为什么k要去刺客联盟找他，不过k当时说是世界的要求？我没听懂，k说我以后就明白了。之所以跟我们在一起是因为这是他的外出游历，”

        “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红头罩突然对一直坐在旁边冷静审视众人的达米安说。

        达米安抬头去看他，神色疑惑：“我当然知道，母亲说过。”

        提姆眨眨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合掌，他看看蝙蝠侠又看看达米安：“啊！我知道了，你的父亲是不是叫布鲁斯·韦恩？”

        达米安皱皱眉：“确实如此，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

        “因为你跟韦恩先生长得很像…？”提姆犹犹豫豫地说，“不过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来着，你以前那张脸根本看不出来啊。”

        “说实话，德雷克，你这招早就不管用了。”

        “因为我就是布鲁斯·韦恩。”蝙蝠侠说，他摘下面具，定定注视着达米安。

        两张相似的面孔相对，达米安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夜翼看着提姆完全不意外的表情，突然意识到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好吧，侦探永远是侦探，他在心里搓了搓手，略带好奇地问：“那我呢？就是，嗯，既然你们三个都见过k的话，那我应该也见过？那个世界的我现在怎么样？”

        提姆正想点头回答，突然想起来圣诞节那天k因为自己和杰森的原因把理查德打伤了。他没来由地心虚起来，干巴巴说：“啊，那个，理查德现在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我们还一起去看了哈利马戏团的圣诞特别巡演，超级精彩！我还要到了你们的合照，杰伊还因为自己笑得很僵硬不开心，不过在我的帮助下现在已经可以完美面对镜头了！”

        “哇哦，你是怎么做的？”夜翼问。

        “我每天都给杰伊拍照！现在已经拍满三个相册了。”提姆骄傲地说。

        “呃，好吧，我是说，做的不错。”夜翼干巴巴地说，不愿去想背后红头罩的表情。

        “我也觉得。”提姆点点头。

        “那么女巫的眷属又是怎么一回事，”夜翼问，“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吗？”

        “一种魔法契约，作用是见证和联系？大概是这这样，主要就是建立起k和我们的关系。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还没有开始学魔法，k说我们还太小了学不了。”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你就把这个当成是神秘界的收养关系文书好了，不过是女巫特制版本，对双方都有约束力。”

        达米安脖子上的项链突然亮了一下，在半空中投出一个影子来。黑发黑眼的貌美少女——考虑到女巫不老不死，永葆青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们，背后还站着三个孩子。

        小小一只的杰森站在她身边，还不到她腰身高。蝙蝠侠眼尖地看到了他手背上同样的淡白色纹路。

        红罗宾苦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他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幼年的身体似乎把他的情绪放大了，以前的红罗宾可不会这么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罗宾被克莉丝汀伸手摁住纹丝不动，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在停战方面达成一致，不过她似乎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女巫的视线扫视过另一个世界的人，她朝提姆和达米安挥了挥手，两个孩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提米，d，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

        “我觉得很好诶，”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提姆原地蹦了两下，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

        “d呢？”她声音轻柔，“还疼吗？”

        “不值一提。”达米安说，“这点疼痛还不够资格影响到我。”

        “所以就是还疼，但是没那么疼。好吧，我明白了，”克莉丝汀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痛，“记得不要摘下项链，等回来我给你做蓝莓派。”

        “还要苹果派。”达米安矜持地说，“上次的橙子派味道太淡了，我建议你再加一些香料。”

        “没人会往甜品里面加辣椒，相信我。”

        确认完提姆和达米安的情况无虞之后，克莉丝汀的神色总算放松下来没有之前那么冷漠了。

        她笑了一下，先跟红头罩打了招呼，声音愉快而温柔：“陶德，晚上好，很高兴见到你，看来你现在过得很不错。”

        “啊，嗯，你好，k，晚上好。”

        突然来到的善意总是让人不知如何招架，更何况这份爱意还是对另一个杰森·陶德的爱屋及乌。陶德艰难回答之后就不说话了，默默退到一边。

        “蝙蝠侠，夜翼，潘尼沃斯先生。”克莉丝汀挨个叫出他们的代号和姓氏，算是问好，跟对待红头罩时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也就在对待阿尔弗雷德上面好一点。

        不过好在在场的人都不怎么在意这一点，看起来还很淡定。

        听扎塔娜说女巫就是偏心的生物，现在看来并非夸张。

        小杰森捂住脸，为k的人际交往能力哀叹一口气。提姆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看起来神色十分安然，浑身上下充满着摆烂的气息。

        蝙蝠家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杰森，他看起来过得很好，才十来岁的样子，还远远不像后来的红头罩一样破碎又愤怒。现在的他看起来轻松、快乐，而且安全。不管是从物质还是精神方面看，都前所未有地接近“幸福”这一含义。

        不过克莉丝汀没有给他们太多感慨的时间，她很快就展现了身为女巫残忍冷酷的一面——她不知道从哪拎出来了一个还在滴血的人头。

        夜翼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一阵惊悚。老天啊，她知道旁边还有孩子吗。不等他出声抗议，克莉丝汀就已经先开口了，她看向提姆和达米安，神色认真。

        “逃逸之人已被处决，灵魂置换很快就会结束，”她顿了顿，又安慰般说，“不要害怕。”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然，看起来完全没把人头当一回事，令人感到不安的是三个孩子似乎也很习惯这个，完全没表现出什么不适。死人的人头还在往下滴滴答答落着血，他神色狰狞，面有不甘，密密麻麻的伤痕到处都是，不难猜想出他遭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达米安对这场处决很满意，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提姆叹气了。

        他简直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那副神情看得红罗宾一阵惊恐，从未想过自己那张脸还能流露出这样幽怨的表情。

        “k，”他开口，“你上次明明答应过我不弄得这么吓人的。到处都是血，打扫起来很麻烦的。”

        “这是触犯女巫的下场，是对胆敢出手之人的警告，”她看着提姆的表情，略一思考，安抚地说，“提米，不要害怕，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我依然遵守着约定。”

        “好吧，”他嘀咕，“k，其实你可以先等我们回去的。”

        “挑衅之人必须被处决，否则树立起来的威严将荡然无存，居心叵测之人会如蝗虫一样无意义地扑上来，虽然不会造成威胁，但是也很烦。”达米安说，“德雷克，不要把你的好心用在没必要的地方。”

        “我明白，我明白，”他几乎又要叹气了，“我没有在同情他好吗，我只是不想见到那么多血。”

        克莉丝汀隔着时空虚虚摸了一下他们的头，罗宾趁这个机会跳开，又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绳索困住。

        “提米，d，”她说，“接下来我负责交涉，你们去跟杰森说说话好吗？他很担心你们。”

        这就是不给他们听的意思了。

        提姆乖乖点点头，达米安申请旁听但是被否决。

        “可能会牵涉到一些未来的事情，”她解释，“就像上次我跟你说的那样，你还没有到可以承受未来注视的时候。”

        “>tt<，我明白了，不过你这次也要炸拉撒路池？”

        克莉丝汀笑起来，语气很平静：“如果这个世界能给出足够筹码的话。”

        投影被克莉丝汀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客厅供孩子们交流，一半跟着蝙蝠侠再次进入蝙蝠洞。红头罩和夜翼也被留在上面，不过这是k的要求。

        “你们同样不能承受未来的注视。”这是她的原话。

        “我都死而复生过一次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克莉丝汀静静地看着他，“并非保护，而是出于我的私心。另外，为了防止你误会，我对于你的好感并非爱屋及乌，你并不是杰森的替代品，在我眼中你们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陶德，”她说，“我只是对于杰森·陶德这个存在本身抱有偏爱而已，不要想太多了。”

        红头罩在这样的目光和话语中败下阵来，他举起双手往后退一步，表示自己同意留在上面。夜翼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着克莉丝汀，用眼神表达了自己不掺和的态度。

        “那么，蝙蝠侠，”克莉丝汀说，“走吧。早点结束为好，提姆和达米安还需要睡觉。”

        地上与地下的气氛截然不同，大人走了之后大家肉眼可见地放松许多。

        提姆哒哒冲到红头罩旁边，他比划了一下自己跟他的身高差，颇为惊叹地对杰森说：“杰伊，你长大以后真的好高。”

        杰森跟长大的自己面面相觑，半晌，他看向提姆，委婉地说：“可是提米，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矮。”

        一旁的红罗宾抗议了一声，罗宾嘲讽一笑，瞬间成功吸引了德雷克的注意力，两人对视一眼，红罗宾温柔一笑，趁着罗宾现在不能动弹，冷不丁伸腿绊了他一跤。

        “德雷克！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哇，”提姆感叹，“好阴险，我喜欢。达米安，你看到了吗，你应该对我好一点，不然就是这个下场。”

        他伸手指了指在地上扭动的无能狂怒的罗宾，换来了达米安一个白眼。

        “不过好像是有点矮诶，”提姆嘀咕，“回头问问k有没有长高的办法好了。”

        夜翼几乎是满怀爱意地看着他们，整个人已经陷入一种无人能打扰的气场之中。

        “噢，鸟妈妈的本能发作了。”陶德干巴巴说，嫌弃地退开，“迪基鸟，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像变态吗？”

        夜翼没理他。

        红头罩站在这里感觉自己简直浑身不适，他被提姆和达米安——没错，甚至还有达米安——眼中自然的亲近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抖了抖，决定先回自己的安全屋。阿尔弗雷德委婉劝他留下来，并表示韦恩庄园永远留有他的房间。

        “杰森少爷，就当是一个可怜老管家的请求。”

        陶德沉默，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抬起头，发现杰森正看着他，不禁有些懊悔让他发现自己与收养家庭目前并不能算和睦的关系，紧接着他又想起来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并没有跟蝙蝠侠回去，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陶德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一丝奇异的惆怅。

        假如我没有成为罗宾呢？他有时会这么想。然而这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连影子都没有留下。他从不后悔握住蝙蝠侠的手，只是在经历许多鲜血和苦难之后，还是难免生出这种想法。

        这是人类对于被自己放弃了的选项的好奇心，因为并没有走上那条路，所以会忍不住去想再不会见到的风景。

        如今幻想成真，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就如同看着另一个遥远的未来。

        他们一个是杰森·k·陶德，一个是杰森·p·陶德。

        两种命运，两种人生，相似的脸和声音，以及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个尚且年幼的自己突然笑了笑，抬起头来去看他。

        “陶德，”他说，“我并不后悔选择k。”

        他凝视着他，半晌，也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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