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与玄风阁的生意亏大了

青运城中，主事大人居然不在城中。

        季清和蹙眉，在袖中无意识地抚着玉牌上的雕刻印记，抬头看向面前和蔼可亲的师爷，缓缓开口：“这位大人，我所述之事，只怕你承担不了。”

        师爷善意地安慰她，面上没露一丝不满：“但且说说无妨，姑娘若信我，我必会将事情第一时间禀明刺史大人。”

        此时蹊跷，且绝不能打草惊蛇，顾及到自己的脑子没有规律地遗忘，如今时间极为宝贵，理清思绪实属不易，否则季清和实在不愿以权压人，她不再犹豫，手执浅绿色的王室玉牌，对面前关心地看着她的老人家道：“事情紧急，望您尽快请人过来。”

        季清和眼看着师爷站起身，年迈的眼中不可避免地表现出震惊，他几乎是弹起来的，不眨一下地盯着那块玉牌，颤巍巍地开口：“可否……让小老儿再近一些看看？”

        把玉牌递了过去，季清和内心叹了口气，看着老人家在她面前如履薄冰地接过，捧着那玉小心地翻开查验，又弓着身双手捧过头顶送回，她有些不适地接过：“此番叨扰，是有紧急之事，既然刺史大人不在，我要见城中校尉。”

        “校尉大人也不在这里。”师爷含含糊糊地回答，冷汗冒了一头，“他们都有要事被唤走了。”

        要事……季清和把这两个字轻声念了一遍，抬眸，起身，顺手拿过梨花书案上的纸笔，一手撑着桌子，随便操起一支毛笔来，碰得笔架上的其他毛笔摇摇晃晃、互相磕碰。

        沾着些墨水，在砚台上刮了几下，匆忙提笔后，笔却停当在了空中，季清和眉目如墨，滞留在抬眼的角度，抬头看了看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师爷，笔迟迟未落下。

        师爷站在一旁，想侍候着磨墨，被季清和这么一瞥，额上的冷汗汇集在一起，啪嗒一声，与笔上的墨滴同时落下。

        纸上散开了一朵黑色的花，四面成刺，纸的材质精贵，没有使墨迹晕染到下一页上。

        季清和缓慢地收起了笔，将笔径直挂在笔架上，又取下来，连同那张沾染了墨迹的纸一同交给师爷：“劳烦，刺史大人的桌子就交给您整理了。”

        顺便将那块玉牌重新收回，她手指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淡淡吩咐：“若是你们大人问起来，就说安家浪荡子敲登闻鼓闹着玩，只进来喝口茶罢了。”

        师爷只说是。

        “你们大人是去见老二、老三、老四，还是其他什么人？”季清和无表情地问。

        师爷直摇头，见这姑娘言语一直平和，是个好脾气的人，对她印象挺好，便道：“三皇子已经失踪许久了。”说完行了一礼，两指头却略略翘起。

        心下有数，暂且先如此了。季清和拿着剑，正准备离去，却被师爷突然叫住。

        师爷年迈的眼睛闪过回忆，知晓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王室中人，他感叹道：“十几年前，老朽也见到过这块玉牌，幸而认识，今日才没有冒犯到姑娘。”

        “姑娘你长得与那位公子真像啊。”

        “是吗？”季清和微微一笑，“我们家的人，大都长这样了。”说完就转过身去，闲庭信步地跨过门槛，经过厅前，走出衙门，还看见了那个正气凛然的小衙役。

        “你！姑娘你怎么还带着武器进去啊？”小衙役瞪大了眼睛，开始反思自己的疏忽。

        季清和不复凄凄楚楚的委屈神色，点头致意，攥着手中的长剑远去，手指拨了拨剑柄，又把微微露出锋芒的剑收回去，心下不断重复着易容君的身形、离去的方向，估计了下脚上的行程。

        步履匆匆，她直奔青运城的市集。

        匆忙离去，季清和没有留意到，衙门旁边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头，看了她一眼后又把头缩回去了。

        挑了匹神采奕奕的骏马，再带足了够三天吃的干粮，季清和把剑挂在一边，背着重了一点的行囊，蹬着脚蹬就骑在了马上。平日里分明是个文气的闺中小姐模样，此时她心中憋着一口气，又存着不敢松懈的事，眼神一瞥，或是一个转头，就有些像个安家的郡主了。

        待到人少之处，她干脆策马而行，高超地避开了路边盛开的花朵。马儿肆意奔跑，纵身一跃，带着季清和离青运城而去了。

        城郊里，来药谷求医的人更多了，神色疲乏，有的是大老远赶来，身上还穿着不合时宜的厚棉袄，悲怆与希望交织在一张脸上，笑着与身边躺着的病人交谈，抬头，阳光下，那人的眼中闪烁了下，又默默驾着简易的马车继续赶路求医。

        还有一些负责运送草药的商人，送来的都是精心培育的药材，被用心收纳起来运往药谷。

        药谷中也会自己栽培药材，但求医者甚多，加之地域有限，绝大部分区域用来种植的都是治疗疑难杂症的救命药材。因此，光靠药谷内的药材是完全不够了，就有了这么桩生意。

        药谷谷主木老爷子很是豪气，买下这些优质药材的价格只高不低，但也要求药材必须是顶顶好的，治病医人绝不含糊。

        药谷在江湖中口碑极好，也带动了沈家镖局的生意。

        路途上，都是求生，都是希望。

        经过了安镇和康棣两城，不出半天便能到达药谷。

        药谷背靠着一座山，山上种满了珍稀药材，地势广阔，前方开辟出一条平坦宽敞的大道，供人往来，还有许多药谷弟子出来查看病人病情，根据时间先后以及病情缓急程度安排就诊顺序。

        往后就是一片接连着的药堂了，衣着深一些颜色的弟子在这里初步诊断病人的情况，这一道程序便是为了及时发现具有传染性的病情，避免造成严重后果。

        季清和头一回从药谷的前山进入，牵着马在熙熙攘攘的人当中等待着，看着前面的弟子将不同颜色的木牌递给每一个病人，还有第二批弟子再次检查一遍，确认无误。

        排在季清和身后的人还在讨论，若是今天排不上队，看不了药谷的大夫后，便要连夜守在这里，接着等。

        排在再后头一些的人劝解他：“倒不如回到康棣城好生休息，药谷悬壶济世，每个人都会得到医治的。”

        日头渐渐耀眼起来，季清和眼睛眯了眯，看着一些人拿着药包已经出来，感激涕零地在药谷门口打算跪拜，被药谷弟子稳稳当当地扶住制止了，同时还嘱咐了一遍用药注意事项。

        十几个队伍前进的速度有快有慢，大伙都耐下心来安静候着，仿佛到了这里也就不慌了。

        “姑娘，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一位弟子带着一股药香走到她身边，身上还系着各色的木牌，关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我从高处摔下，感觉忘了些事情，近日里忘记的事情变多了。”季清和如实相告，同时把包扎的手腕在身后藏了藏，这些小伤，就不必浪费药谷时间了。

        “这样啊……”这位年轻的弟子皱了皱眉头，对于失忆的知识点掌握得并不纯熟，他唤来了在后头查验的师兄：“师兄，你过来一下。”

        二人交流了一番，那位师兄上前补充问道：“姑娘可记得，摔下的时候是否撞到了头部？”

        季清和方要回答，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开始了，她心道要遭。

        但这次她没有摔倒，药谷师兄及时地搀住了她，情急之下拿出银针往她的手上穴位稳当一扎。

        她还是晕乎乎的，脸色白得吓人，就连前头排队的病人都让她先去看病。

        “师弟，你把这位姑娘带去休息，我去让师叔过来。”师兄当机立断，喊人去了。

        眼皮沉重得想闭上，每每合上之时又牵强地睁开，勉强喝了碗清水提神，方才清醒了些，整理了仪容，端坐在椅子上。

        一旁是供病人休息的床铺，有时也做看诊之用，这件房大抵是用来接诊像她这样出现临时情况的患者的。

        隔行如隔山，季清和猜不透自身的状况，只觉是从山顶上那一摔坏了脑子，这当交易实在是不划算。

        救下夜闻则，作为交换，当时夜停鸿答应了她什么来着？

        总之，那东西她还没拿到手，甚至连是什么都忘了。

        每每晕倒，除却摔得疼外，她或多或少意识到了记忆的缺失，也就尽量避免晕倒，甚至昨天夜里也未曾休眠，现在清醒着，也许不会忘记如今还记得的事吧。

        正思考着，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后进来一人，仓促坐下后就拿出腕枕。

        季清和努力地抬了抬手臂，将手置于腕枕下，开口道谢：“多谢大夫了。还望大夫告知姓名，方便来日道谢。”

        医者摆了摆手，语调不怎么靠谱，却暖心：“身为医者，最好是不要与你们再见到，身体康健就是对我们的道谢。更不用问我的姓名了。”

        季清和暗道此人高洁品质，又听见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师叔你等等我！”

        原是她在门外遇到的那个弟子，背着一个沉重的药箱赶到，他神采奕奕地把箱子放下：“木才师叔，你的药箱！”

        话音刚落，就被木才师叔瞪了一眼：“莫要大声吵到姑娘，快回前门初诊去。”

        季清和在医者面前乖乖巧巧，她询问：“木大夫，我记忆开始遗忘，是和摔倒有关系吗？”

        木才大夫凝重地号着脉，正色道：“你可曾……罢了，也许你不记得了。我就直接说与你听，你被人下了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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