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登台

　　翌日一早，闻音馆二楼的雅间便被人统统定走了。到了下午，台下的座位也被占的满满当当，没一张多余的椅子。
　　更甚至，还有不少人站着旁听。
　　昨日闻音馆的新策刚一宣布，闻音便着人在闻音馆门口贴了告示。顺道的，还将未来三天登台的角儿公布出来。
　　今日场上座无虚席，皆是为了沈南祁。
　　对于沈南祁此人，只知他是三个月前才来的闻音馆。只登台唱了一出戏，便名声大噪，一来便取代了闻柳，成了闻音馆的名人。
　　原本以为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却没想到是个会唱戏的角儿。
　　不管是亲人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是恋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抑或是仇人之间的恨意涛涛，他都能唱。大到家国天下，小到市井小巷，但凡你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能唱得出来，而且唱的精彩绝伦，引人入胜。
　　曾有人出价一千两，想请沈南祁上府上唱上一曲，结果连人都没有见到，就被人请出了闻音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趋之若鹜，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江南人爱听戏。所以对于像沈南祁这种会唱戏的人，都很是欣赏。虽然沈南祁此人是有些清高，但是架不住人家会唱啊！
　　而他们，偏偏就是好这一口。
　　戏台上，台子已经搭好，帷幕落下。
　　今日沈南祁要唱的这出戏叫做《浣纱记》，讲的是春秋时期吴越争雄的故事。
　　吴越之战，越王战败于会稽山。大夫范蠡献计，厚礼卑词对吴王称臣，并举荐妻子西施利用美人计迷惑吴王。越王携妻子大臣赴吴服役，卧薪尝胆，伺机复仇雪耻。在吴三年，敝衣劳作，曲意事关。吴王宠幸西施，色迷心窍，日渐荒淫。此时，越国兵精粮足，又阴施计谋使吴年荒粮尽并出师伐齐，乘机侵吴，大败吴国。复国后，范蠡西施夫妇遁走，踪迹全无。
　　今日沈南祁要唱的，便是这位西施。
　　帷幕拉开。
　　入目的，便是那一袭白色的齐地罗裙，外罩一件浅绿色荷叶螺纹纱衣。腰间系约摸一指宽白色花纹束带，束带上只系一根墨绿色腰绳作为点缀。长短不一的流苏垂下，白色的披帛与白色罗裙相应。
　　再往上，便是无可挑剔的精致妆容。
　　额前青丝分作两边，梳至耳后，用以镶嵌珍珠的梳篦固定。头顶发髻高高挽起，配以服装相称的珠钗耳坠。身后发丝以花钿固定，额前坠以纯银打造的华盛。
　　青丝缨络结齐眉，眼波流转，柔弱水灵，我见犹怜。
　　“苎萝妖艳世难偕。善媚悦君怀。后庭恃宠，尽使绝嫌猜。正恁朝欢暮宴，情未足，早江上兵来。捧心调态军前死，罗绮旋变尘埃。至今想，怨魂无主尚徘徊。夜夜姑苏城外，当时月，但空照荒台。”①
　　台下听戏的客人们一时间全都看直了眼。他们几乎连呼吸都忘了，只顾着瞪大眼睛，瞧着台上的人。若非众人皆知祁公子乃男儿身，只怕还以为台上的是九天瑶池下凡来的仙子。
　　不，这模样，当真是比仙子还美。
　　沈南祁并非第一次扮演旦角儿，可是今日这般扮相，还是头一次。
　　四大美人之一的西施，当真名不虚传。
　　就连站在一旁的闻音都不由得心中惊叹。只怕，这天下，再也找不出如主子一般，真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的女子。
　　沈南祁丝毫不受台下影响，只专心的演绎着一代美人西施的传奇一生。直到戏唱完了，西施谢幕，众人才回过神来。
　　然后，便是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的在场中响起。
　　......
　　二楼，雅间。
　　容宸死死的盯着台上谢幕的沈南祁，双眼之中满是思念与回忆。
　　早在沈南祁扮演的西施登台的那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就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滚。
　　无数情绪接种而来。
　　惊艳，狂喜，犹疑，思念，愧疚，爱慕，痛苦......
　　没有人知道，南王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听戏，更不喜欢看无聊的画本子。之所以会有这种传言流出，只因他爱上了一个女子。
　　也没有人知道，他曾跟在那个女子背后，看过那个女子唱戏。
　　他记得，她那次唱的是《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脑海中，是她站在台上一甩衣袖大声清唱的模样。
　　那年的她，只有八岁，还是个孩子，身上的戏服又大又长，一个不小心，就会踩上去绊倒。
　　她才刚学会《凤求凰》，连合身的戏服都没等得及做出来，就穿着宽大的袍子跑上了台，迫不及待的唱起了卓文君。
　　帷幕落下，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将容宸彻底隔绝帘外。
　　“菀菀~”
　　清脆的声音响起，容宸手中的茶盏滑落，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脚，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痛。
　　直到台上的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菀菀~”
　　“嘭”的一声，容宸突然起身。
　　身后的椅子随即倒落在地，他却不管不顾，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淡定，失魂落魄的寻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追去。
　　“主子~”
　　冥幽喊了容宸一声，可他一句也没听见，依旧脚步不停的往外奔去。口中还不断喃喃着“菀菀~”
　　被遗忘在雅间的杨芸香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下。帷幕虽已落下，可她心中的震撼却迟迟未平。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
　　在丫鬟的担忧的叫喊声中，杨芸香跑出了雅间，却因为情绪激动，以致于没有仔细看路，竟直接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连道歉，却在抬头的瞬间僵立当场。那人虽带着半张面具，可杨芸香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姑娘认识我？”
　　熟悉的声音，是他。
　　杨芸香连忙将视线从那人脸上移开，带着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不认识。”然后就头也不回直接跑掉了，仿佛再慢上一秒钟，她就会小命不保。
　　身后，传来男人冰寒刺骨的声音：“派人盯着她。”
　　“是。”
　　－－－－－－题外话－－－－－－
　　①出自宋代·柳永《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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