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韩笑出来看见的就是汪斌占了班长半张床的样子，他噔噔噔走过来，把多余的人推下去，柔软的地毯当然磕不着人了，韩笑也就做做样子。

        他隔着被子拍拍腿，“汪斌你小子赶紧洗漱去——”

        “韩笑。”班长喊他，“你拍的我的腿哦。”轻轻移开他的手。

        “因为我把汪斌扔下去了啊。”韩笑灿烂一笑，眼珠子都合缝儿。他把手放回被子上，有水珠儿从他的发尖甩落到班长的脸上。

        空调轰轰轰的声音很小，甚至不及呼吸的声音大，汪斌还躺在地上，他刚刚转了身子，一张脸朝着天花板，疯狂扭动。

        “嗷——别看啦，救我啊——”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汪斌，不知道他咋弄的，被子和他纠缠到了一块，说实话这个场景很难形容，总不能说是被子先动的手吧。

        “这家店，被子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在韩笑两人的帮助下，汪斌堪堪脱险，他愤愤得踩了被子几下，班长拍拍他，准备去洗漱。

        “……”

        拧开水龙头，水是微微温的，这种这小地方的酒店，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这地方已经和心中的学校截然不同了。

        水哗哗流淌着，班长捧起水往脸上扑，镜子里的男人，是一张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水汽模糊了五官，但眼睛里的光芒不散。

        “希望这次可以得到解脱——”手指摸着额头，慢慢往下，最终整个手掌抓住了脖子。

        他微笑着注视，镜子里的男人把头朝上仰着，松开手，眼睛慢慢腾上来雾气，下面的睫毛被水沾湿，班长因为不适感眨眨眼，脖子上留下很多水，他拿浴巾擦去了。

        不管昨天做了什么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好像梦境不该被现实影响。

        早上没有教导主任来巡视，但酒店赠送了早餐券，大家蜂拥至四楼，却又一次失望了。

        “我以为能有很多糕点，或者水果也可以啊。”

        小梅习惯早上吃冷食，看到眼前的粥类、包子、汤丸子，张口抱怨道。

        “就是，都没有咖啡。”严宇明抱臂跟着应和。

        “嗯？你们俩咋回事？”小凡眼睛在宇明和小梅之间转来转去，质问两人：“这么一夜不见，这么有feel？”

        “你在说什么啊！”小梅没好气的瞪他，心跳快了一瞬，宇明也奇怪，盯着小梅眼都不挪开。

        “咦，严老师眼里很有爱啊。”北北长臂勾住宇明，他也觉得两人不一样，昨天车里他坐在小梅前面，刚巧看见两人车窗对视那一幕，还挺带感。

        “不是我八卦，大明星你怎么不谈恋爱呀？”小凡卦神之名不是虚的，逮着机会就要问：“还是公司不让你公布，because是大明星，谈了恋爱会掉粉？”

        小梅不想理他，戳戳北北的后背。

        “早啊，哟，早餐挺丰盛。”汪斌笑嘻嘻的从几人中间穿过去，拿上餐盘往汤丸子区域走过去，他余光看见班长一个人站在那边，好像在发呆，不等他叫喊，胖牛端了一碗汤递给班长，然后回去女生堆了。

        班长面上十分诧异，他接过碗，微笑道谢后，看了看周围，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块，觉得自己有点孤单。

        “班长？来坐吧！”

        “班长，坐这！”

        “嘿！不要理他们，往这来！”

        下一秒，好多人都招呼班长落座，他看了看大家，一个个点头微笑后，去到了纯香对面，她是唯一一个落单的女人。

        “班长。”她调整了一下餐盘，拘谨的开口。

        班长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恍然，记忆中的纯香不是现在这样的，当年她张扬、明媚得好像千日红，就算后来家中有了变故，也不改样子。他温和的笑对她，说是看见她一个坐这里，位置比较宽敞，就过来了，不介意他共享了她的地方？

        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纯香的心，大理石的桌面洁白却哑然，反射不了她眼里的泪花。纯香看来，班长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无私而伟大。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彼此不说话，和周围熙熙攘攘的气氛形成了对比，有好多人，在纯香低头的时候，□□裸的盯着她看。

        女大十八变，当年的大美人纯香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也怪惋惜的，她原本大大的眼睛被脂肪压迫，双沦为单。

        所以说啊，人一旦过了25岁，就需要注意很多方面了，代谢会降，再和以前一样胡吃海喝，怎么可能不膨胀？

        耳边都是清脆的碰撞声，纯香和班长对视，说：“如果你当年没有走——”

        当年到底怎么了，班长瞬间联想起早上汪斌说的话，心中疑团越滚越大，恨不得现在就跑汪斌那一起对峙。

        他想起来一件事，立马用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无法思考。

        韩笑拿了两碟子过饭菜，晃了过来，他坐下，二郎腿翘起，和个大爷一样。

        “诺——给你小菜。”

        “谢谢啦。”

        纯香抓紧餐盘，整个人往角落钻了钻。

        吃完早饭，今天的第一站是火星公园，是本地最大的公园，曾经大家在那边组织了许多次活动。重返旧地之行，火星公园高票入选首位。

        “哇，变化好大啊！”

        “快看，晓玲快看啊！那里是不是以前的空地？”王月月搁着窗户指向动物园。

        “啊！好像真的是，我们以前是不是经常在这放风筝？对吧，纯——”

        她脱口而出，看到车窗反射的月月，是哦，她现在和月月坐一起呢。

        不论是找青春回忆还是纯粹去玩，大家就好像被关在栏里的小羊，已经按捺不住了。

        “现在十点，这附近很多吃的玩的，大家自己安排，不要丢就行。”班长扬了扬手机，“有事我们球球群联系，五点前还在这边集合。”

        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算是高中组织出来玩，也没有此刻这么放松的时刻，可以全身心投入。

        班长先爬上湖边高塔，他往下看，公园大体的格局没有变，但是以前最最最受欢迎的云霄飞车不见了，水上球也不见踪影，湖边的破旧船也变成了新很多的卡通船。

        “有没有一种时过变迁的感觉？”

        胖牛也爬了上来，站在班长后方，脸上的表情有晦涩，男人回过头，对她说：“是变了很多，但还是能找着一些熟悉的影子。”

        班长望着她，“像你一样。”即使胖牛变成了一个有点艳丽的美人，走路姿态、语气都和过去差不多。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是不是很辛苦，这些年你怎么都不联系我呢？”

        “呵，你还和以前一样爱唠叨。”胖牛嘲讽的笑笑，国家5a景区，那么怡人，她的目光锁死在湖边的纯香身上。那女人只能一个人玩，一个人逛，一个吃饭，四十八位同学，没有人会理她的。

        班长拍拍她的肩膀，硌得慌，都是骨头。他说，胖牛，然后就不知道到说什么了，他担心她对这个称呼讨厌，又想不好怎么喊她。

        “没事儿，你还叫我胖牛。再说了，你一直这么叫，对于你也不过是个称呼。”她看他的时候眼里坦然得很，班长觉得她是真的豁达，趁机劝她当年的事儿已经过了十年，没必要再耿耿于怀了。

        “所以你不懂啊，班长。”胖牛打断他，班长闭上嘴，他望着湖面飘摇的小船，汪斌几个在租船的地方，纯香不在刚刚的位置上，内心倒是平静些许。

        也许他会懂，他听胖牛说话，心态早不同当年。

        “当然了，要不是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女人有点神经质的痴笑，她指着柳树后的纯香，又笑说：“我是不是还得好好谢谢她啊。”

        “你知道的，没有那个人女人，我怎么会因为她——”

        “还好，还好当年有你。”

        一个偏执狂的模样，看得人心肝一颤，因她的毫无保留，班长心惊面上保持着镇定，后退两步去看灯塔的注意事项，字很大，他怎么也读不通顺。抿起嘴，自己是帮助过胖牛，没让她那么快陷入旋涡。但他是有私心的，他不是一个圣人也不伟大。

        “当年要不是你——”

        “够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他慌忙回头，“胖牛，你的成功，你的改变，都是你自己帮助了自己。你的意志力，和决心让一切发生了变化。”

        他打散女人的发言，说口干要下去买饮料。

        他实在待不下去了，他怕胖牛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心想着逃离，却错过探寻真相的最好时机。班长走得很快，胖牛目送着他，有种背脊发麻的感觉，仿佛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着他，轻痒极寒。

        至于他走远后，胖牛找到纯香说了些什么，他无法知晓了。

        班长朝灯塔走去，途遇好些人。

        大部队疯玩到五点的样子，才嘻嘻闹闹回酒店。

        回去的时候，也许是太累了，又或者司机开得太稳了，很多人都睡着了，班长梦见他回到了

        那一天。

        【记忆中是九七年的六月六日，也有可能是六月七日，这件事儿发生的偶然，他遂没有记载下来。

        说真的，这些年我每次回忆，都在想，也许我们班每个人本身就是原罪，无论谁做导火线，都会爆发，我只帮助大伙儿选好了真相，仅此而已。

        如果没有她也会有她、他，甚至他们。

        每每坐在未名湖边上，回想到这件事，我又要唏嘘一番。

        其实，大家都是好孩子，对吧。

        有天我离开学生会室，在花坛边看见一个很像胖牛的女人，我问她她却说我认错人了。

        可那时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她。

        午休时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着高高的博雅塔，阳光撒在湖面上、草地上、我身上，暖洋洋的。

        让我不禁想起高三，胖牛辍学的事情。

        我无比诧异她居然在我们已经度过劫难之后，选择了放纵自己。她还能有其他选择，我也不想她未来如我一般常常后悔，所以我有好几天，都是一放学就去她家看她，开解她。

        我也多次询问她为什么，她说不想读了，问多少次都是厌学。我再追问，她会翻脸叫我离开。

        照理说，我不用管她，也无需管她，毕竟事情已经了结。事实上她是我残留的一点问题，夜半叫人辗转反侧。

        “班长啊！”最后一次看见她，她对我肆意嚎哭，我从没见过女孩子哭的那么丑，真的是眼泪水混合着清涕，都糊在了脸上，因此我很害怕女生哭。

        “我真的好难过啊！我、我对不起啊——”

        “你不知道，我好害怕，而且我真的好压抑啊！”

        “我都快不会笑了！”

        “我已经待不下去了。”

        她哭诉了很久，我劝她，不要把事情藏在心里，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努力解决，就算解决不了，也比闷在心里好受。

        “胖牛，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抓住她的肩膀，想和她对视，我感受到她的不安与痛苦，还有许许多，像一座大山，压的对面的我喘不过气。

        “班长，我不值得你这么对待。”胖牛渐渐安静下来，抬头盯着我，她的眼睛肿的像个泡，红色的血丝攀附着眼珠，深色的眼窝，样子可怖。

        距离胖牛旷课才第五天，失去活泼好像已经很久了，她又一脸痴像的推我出去，说:“班长，你是个好人，全班也只有你不嫌弃我，肯和我做朋友。”

        她用衣袖胡乱抹脸，然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整张脸不是红彤彤就是黄惨惨的，她张开双臂，好像在隔空拥抱我。

        天气很热，我站在门口感到不知所措。

        “你会很好的，还有，我今天就回老家了，你以后不要来了。”

        “来了也没人开门了。”

        “再见了，班长！”

        她进屋，关上门，我隔门喊了几句，好像水流入大海。只能悻悻离去，回家又是一个失眠夜。

        当年的事，我毕业后找小悦问过，原来胖牛一直受班花她们欺负，后来韩笑他们为了给班花出气，也阴阳怪气的，甚至对她做了不太好的事情。

        大家同仇敌忾，直到胖牛彻底从二班滚蛋，我依旧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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