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这天，晴空万里，艳阳似火，难得的好天气。

        汛期的积水消退，裸|露出脏兮兮的大地。庄稼没人看顾，菜苗也烂了一地。

        若是往年，菜农早就心疼得捶胸顿足了，如今自顾尚且不暇，谁还管得了菜地？

        郊外，杂草地上或坐或卧着三个年轻人，他们衣衫破烂，神情颓丧，旁边停着辆又脏又破的小轿车，油箱已空。

        “没想到不上班的日子过得这么慢，”于森随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甩来甩去，转头问同伴，“末世几个月了来着？”

        “三个月了吧……”一位剪着寸头的男生随手折了根树枝，戳着地上的甲虫，百无聊赖地答道。

        三人中唯一的女生不顾形象地趴在脏兮兮的草地上，胡乱抓了把乱糟糟的长发，有气无力道：“嗨呀……饿死个人啦……森哥救我！”

        “饿了就多喝点水吧妍妍。”于森将狗尾巴草扭成结，随手扔到寸头的后背上，“阿逸，是男人就振作点！”

        “咱们已经断粮两天了，还振作个屁！”刘向逸恹恹道，“天一黑，丧尸倾巢而出，就是咱们的死期。”

        “我可不想被丧尸吃了。”唯一的女生张妍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湖泊，破罐破摔，“咱们仨趁早投河吧，在这糟心的世界淹死都算是善终了！”

        “话别这么说，天无绝人之路！你们在这等着，哥给你们抓鱼吃！”于森强打精神，挽起袖子就往湖边走。

        虽然在同伴面前表现得很乐观，但他一转头就露出泄气的表情来。

        食物！食物！食物！

        又断粮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三个月了，于森还是无法接受世界快毁灭的糟糕现实。

        末世前，他是个尊享996福报的社畜，又宅又自闭。谁知天降陨石，全世界在沉睡后迎来了末日。

        很幸运，他没有变成丧尸。

        每天点外卖，家里根本没存粮，面对满屋子不能当饭吃的限量手办，于森只能向现实低头——离开家，寻找生路！

        宅男逃生，十步喘八步。

        秉着能忍饥挨饿绝不冒险的原则，他从不正面刚丧尸。

        在躲躲藏藏的路上，于森遇到了两位从嘉城逃出来的大学生：于向逸和张妍。

        三人因为同样的生存理念，草草组成了求生小队。

        因为没有异能、又怂又苟，他们错过了跟随大部队一起撤离的机会，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异能者逐渐崭露头角，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也拿起武器，为生存而战。等到他们三个幡然醒悟，下定决心直面丧尸的时候，却发现……

        ——丧尸开始进化了！

        这些活死人的行动越来越敏捷，而他们苟活太久，已经错过了积累经验的宝贵新手期。

        哎……人生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

        于森长吁短叹着往小湖走去。

        条件简陋，只能削尖根木棍叉鱼了。

        他挽起裤腿，忍受着饥饿和骄阳带来的眩晕，迷迷糊糊地向湖中走去。

        湖水碧绿浑浊，水中的鹅卵石长满青苔，滑不溜秋。刺眼的阳光通过水面反射，晃得他不禁眯起了眼。

        湖面一片平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苔藓和泥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臭气。

        于森晕晕乎乎，用木棍在水中戳来戳去，很快，木棍的另一端就传来了触碰到东西的阻隔感。

        那东西软软的，却又不似游鱼一触即离。

        不是鱼、不是石头，那是什么？

        该不会是……

        大夏天的，于森吓出了一身冷汗。

        凭借三个月的东躲西藏，他对危险的到来有种惊人的直觉。

        ——但危险往往发生在转瞬之间，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冰冷肿胀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脚踝。

        “嗬…！”于森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口气没抽上来，将将噎在喉咙里，引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咳咳咳……！”

        湖面的平静不复存在，一只只被水泡得肿胀的巨手从水下伸出来，如同地狱冥河中拉人陪葬的水鬼，骇人无媲。

        “咳咳咳咳……”于森咳嗽得脸红脖子粗，同时，腿部肌肉僵硬紧张，在湖水的浸泡下竟开始抽筋。

        竟在这个时候腿抽筋！他真是太没用了！

        在强烈恐惧的刺激下，于森心中竟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攥紧削尖的木棍狠狠扎向抓住自己的那双手。

        只是那手显然没有痛觉，在他的刺激下，那双怪手的主人直接从水下爬了出来！

        水中藏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看似平静的湖泊中竟藏着一池丧尸！

        于森的心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失去理智地放声大叫：“救命！救命啊——！哪位菩萨、大神、天王老子能显显灵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

        林中的飞鸟被这声大叫惊动，纷纷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不远处的密林中，端棠被惨叫惊动，抬眼准确无误地向事发地望去。

        ————时间倒退回几小时前。

        湖边营地。

        端棠抱着保温杯默默喝水，眼角余光却频频向云知为那边偷瞄。

        最近云知为的态度怪怪的，总是用一种苦大仇深的面瘫脸看她，不知道在那憋什么大招，搞得她忐忑不已，感觉自己像是要被班主任约谈的小学渣。

        明明她这么坦荡一人，为什么在面对云妈妈的时候这么心虚啊！

        可恶！没心么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我带小秃鹫出去觅食，你们不用等我开饭。”端棠跟同伴们摆了摆手，转身向湖边的密林走去。

        三十六计，溜为上策！

        “走吧好大儿。”她跟一旁傻乎乎的小秃鹫招了招手。

        妈妈怎么可以这么爱我！

        小秃鹫迈着小鸡步，美滋滋地跟上。

        端棠大步在前，小秃鹫像个小尾巴一样乖乖跟在后面，时不时趁老母亲不注意，以头拱地，抓肥大的老鼠当零嘴吃。

        “好热好热好热，破天气一点风都没有！”

        闻听此言，孝顺的好大儿歪脑袋思考了会，突然笨拙地扇起两米长的大翅膀，用风系异能制造起鸟力电风扇，朝老母亲的面门直扑而去。

        端棠做深沉闭眼状，屏息感受狂风扑面带来的窒息感。

        硬了，拳头又硬了！

        她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正要演练“棍棒底下出孝子”，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瞳眸中幽蓝的光一闪，三维地图已经绘制完成。端棠的视线精准定位到几十米外的湖边。

        “儿砸别玩了，跟我走！”

        身体的速度被发挥到极致，少女的身影快速掠过，路边的草木在被风惊动一瞬后便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人在此经过。

        “别乱动！”

        一声娇呵方落，随即一个长发飞舞的娇小身影从天而降，古钝的刀光划过，死死握住于森脚踝的双手被齐齐斩断。

        水中的淤泥限制住了这群丧尸的行动，使它们无法从泥潭中脱身。

        两个大活人的气息显然对它们刺激不清，争前恐后地扒住旁边的死尸当垫背，挣扎着从泥中爬起，向二人涌来。

        于森呆愣愣地看着凭空出现的少女，喃喃自语：“乖乖，这是哪路神仙啊……”

        “快别傻站着了！走啊！”端棠无语地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

        三只、五只……越来越多的丧尸从水中爬出，它们浑身青紫肿胀，已经没了人形，头皮发烂，头发稀疏，像是生长在水下的不明水草。

        这也太丑了！

        端棠打了个寒颤，下决心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头发。

        丧尸们冲着她“哇哇”乱叫，身后的于森也在“嗷嗷”狂叫。

        在这样不和谐的伴奏中，她砍瓜切菜，镰刀精准地向丧尸的脖颈挥砍收割。

        小秃鹫终于迈着小鸡步追赶到现场：“嘎嘎！妈妈怎么不等我！”

        于森被这大步前进的黑色巨鸟吓了一跳，今天之内，三观连番遭受巨大冲击：“我去！这什么怪物！”

        “嘎嘎！我不是怪物！”小秃鹫委委屈屈地解释了一句，可惜只有老母亲能听懂，那个人类男子依然朝它投以惊惧的目光。

        它张开翼展两米有余的巨翅，用异能放出风刃，向湖中扑腾的丧尸射去。

        有了好大儿的风力掩护，端棠得以抽身撤退，她一把拽住呆傻的男人，飞快向营地的方向跑去。

        云知为等人听见了湖边的声响，也纷纷赶来。

        老汪用异能加固湖中的湿泥，云知为和段益明则用飞刃和风刃收割，就连桃桃都在奋力召唤出剧毒小水珠补刀。

        这么好的练手机会岂能错过？

        众人合力，很快将湖中的丧尸绞杀殆尽。

        【叮！普通一级丧尸核藏品+20】

        【叮！陨石碎片藏品+5】

        湖中丧尸之所以聚集，是因为这几块陨石碎片对它们有极大的吸引力。

        端棠喜滋滋地将陨石收进系统背包，其中还包含一块足球那么大的碎片！

        “我……天……我竟然同时看见五位异能者！”于森瞠目结舌。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了！

        “我可没异能。”端棠略显稚气的小脸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要是有异能，她哪用费劲巴拉地拿着镰刀挥来砍去，每次都弄得一身脏臭。

        于森本想反驳，但仔细一想，这个女生还真是从始至终都没施展特殊能力。

        在他劫后余生暗自庆幸的时候，那把挥向丧尸的镰刀突然抵在他的脖颈旁，刀锋传来阵阵寒意。

        “没被抓伤吧？”端棠淡淡问道。

        “没……没有没有！”于森闻到镰刀上近在咫尺的污血味，慌忙辩解。

        端棠没搭理他，而是向段益明使了个眼色。

        段小明了然，扒起他的裤腿，来回仔细查看，确认完毕：“没受伤。”

        端棠点点头，收回镰刀。

        ……

        老汪帮于森等人的小轿车加满了油，两拨人马聚在一块，围拢在篝火前吃饭聊天。

        双方互相介绍了一番，便讨论起古城基地的情况来。

        于森和两个同伴埋头苦吃，大口炫饭。

        “香！太香了！”

        普通的汤面，仿佛吃出了家的味道！

        “好吃哭了！”张妍眼角直接泛出泪花。

        “你能不能别丢人！”刘向逸吃得急，出了一身大汗，调侃道。

        “哈哈，多吃点，锅里还有。”老汪笑得憨厚慈祥，仿佛学校食堂掌勺的大厨，轻易让两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大学生卸下心防。

        “说起来，你们也要去古城基地么？”于森将面汤喝个干净，擦了擦嘴问道。

        “是啊。”端棠点头。

        “我们也是在广播上听到古城基地招收幸存者的消息，这才不顾危险驱车前往。”于森道。

        “听别的幸存者说，古城基地是是对普通人最友好的基地，异能者在那没有夸张的特权，因此很多普通人慕名而来。”张妍思索着道，“我们之前遇到过一个很强的生存小队，里面有一位火系异能者，非常嚣张，经常欺负我们这些普通人。”

        “是啊！我们三个好不容易才逃离他的掌控。”刘向逸补充道，“从那以后，我们就下定决心去古城基地，据说那里已经有针对异能者的一套完备法律和处罚条例了。”

        段益明听得一愣一愣的。

        打野至今，他们几乎没接触过别的幸存者，没想到现在的人类社会已经复杂成这样了！

        老汪乐得看见年轻人大惊小怪的模样，坐在一旁盘手串，微笑不语。

        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矛盾的激化是迟早的事。他们之所以一无所知，是因为从末世之初就离开嘉城，一直在荒郊野岭里盘桓，遇到最多的两脚兽就是丧尸。

        “我们只想去一个没有霸凌和特权的地方……”张妍小声说出了绝大多数普通人卑微的期望。

        听了他们的话，端棠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反而心中盛满了怀疑。

        以她从小到大的生存经验来看，恃强凌弱、权力倾轧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律，在这个强弱差距越来越悬殊的世界，会有绝对公平的地方么？

        法律是存在滞后性的，只有一件事已经泛滥了法律才会迟迟到来，这不恰恰说明古城基地异能者欺压弱者的现象泛滥吗？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她讨厌这种特权横行的地方！

        思及此，端棠不禁抿紧了嘴唇，两腮气鼓鼓的，明明是生气，却让旁人觉得无端可爱。

        ——没错，这个旁人就是最近总忍不住盯着小姑娘看的云某人。

        她看起来气鼓鼓的，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小姑娘的一颦一笑都让他的心情跟着起伏上下，这种新奇的体会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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