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还请真人，退婚！

伴随着一道声音，房门被推开。
  终于是来了么？
  苏幕早已经从院中回到屋中，起身站了起来。
  然后便看见一年轻的婢女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缓步走来，对方头上的发饰很多，也极其名贵，竟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
  苏幕知道这位夫人定然就是莫千与的母亲，宿国公的夫人了。
  说实话，他感到有些许的意外。
  来的时候，他从温道言的口中得知这位国公夫人曾经还跟随宿国公上过战场。
  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位装束利落的女子。
  “苏真人，实在不好意思，府中诸事繁杂，本来是我请你过来一见，反倒是让你在这里久等了，”国公夫人走进来便表示抱歉。
  而苏幕在听见对方的称呼之后，倒是微怔了一下。
  对方这是根本没有将他当做晚辈，而是将他当做了蜀山神律峰真传弟子。
  这位国公夫人甚至向他行了歉礼，仿佛是担心苏幕感受不到或者不明白一样。
  不过苏幕仅仅只是片刻，神色便恢复如常。
  从对方故意将他晾在这里，苏幕便已经知道对方对自己肯定是很不满意的。
  只是苏幕没有想到，这位国公夫人的不满意竟然如此强烈。
  他回了一礼。
  国公夫人缓步走到上方，但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先请苏幕落座。
  她认真的打量着苏幕，这个年少成名，如今声名已经出了大周，九州大陆诸族闻名的少年。
  这个屡立奇功，得到皇帝陛下赏识而赐婚，并且在最后对皇帝陛下出手却还能够使得皇帝没有追责的少年。
  这个动摇了自己女儿内心的少年。
  正如婢女所说。
  确实有着一张还算不错的好皮相，眉眼端正，眸光平静，脸色虽然看起来尚且有着几分憔悴，想来也应该是所受的伤还未曾痊愈的缘故。
  国公夫人从没有进门时就已经观察起了苏幕。
  适才自己的称呼以及所行之礼都让对方心中产生了不晓得涟漪。
  但她也发现苏幕的心态调整很快，从他那变得平静的眸子就能够知道。
  是个聪明人。
  国公夫人在心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本想着直接开门见山的她于是说道：“真人在汉云峡帮助小女破敌，不顾性命救军民于水火，我代表西宁府上下军民，向真人致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幕自然不敢去接对方的礼，便也起身拜下。
  国公夫人双眉却是微蹙了一下。
  应该做的？
  什么意思？
  你是想提醒我，你和师师之间的婚事么？
  你是她的未婚夫，为了莫千与，便是应该做的？
  难不成到现在还不明白，还是说明白了想要争取。
  国公夫人轻轻抿唇，神色虽然肃然许多，正色道：“苏真人，您应该知道我今天请您过来是为了何事，关于真人和小女之间的婚事，我希望真人能够再认真考虑一二。”
  早就有所准备的苏幕神色无比泰然。
  对方既然说到了他的面前，想必也是劝说莫千与不成了。
  “敢问夫人，是请我考虑呢，还是令我抗旨呢？”
  闻听此言。
  国公夫人眉眼微微抬起，变得锐利了许多。
  她倒是没有想到苏幕说话竟如此直接，轻声说道：“真人误会了，我等既是大周臣子，先皇旨意，岂有违抗一说，只是先皇突然驾崩，我们莫家在接到旨意后，已来不及请陛下收回旨意。”
  说至此，他确实略微停顿了一下。
  而后看向苏幕，发现对方神色如常，道：“真人，我如此说绝不是对真人不满，真人乃神律真传，我们莫家不过朝廷官宦，岂敢高攀。”
  “所幸陛下曾经说过，只要你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人不愿意，旨意便可作废，所以还请真人...”
  苏幕脸上渐渐浮起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天家御赐，真是好茶。”
  侍奉在一边的婢女皱眉，心想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怎么那么莫名其妙。
  国公夫人不然，她听得出来，苏幕这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什么莫家高攀。
  旁人听了才会觉得更加的莫名其妙。
  宿国公位极人臣，乃大周军方第一人，连天家所上次的茶都敢拿出来招待，什么门户配不上，也只能是别人来高攀他们了。
  而苏家，不过是梓水小族，连能够在京城之中任职的都没有几人，方才是高攀。
  再者。
  所谓的苏幕神律真传，又如何呢？
  莫千与现如今已经是蜀山上清峰峰主，反倒是苏幕在地位上配不上。
  这位国公夫人分明是在告诉苏幕。
  无论是从门户家世，还是从你现如今的地位成就，都配不上她的女儿。
  只不过对方考虑到苏幕的师尊十样红。
  故而这些话对方没有直接说出来，对苏幕也有着表面之上的尊敬。
  如果换做旁人。
  这时候苏幕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直言对方内心所想。

  但眼前之人，无论如何还是莫千与的母亲，苏幕也无论如何也必须克制自己，尊敬对方。
  苏幕还是想要和对方友好沟通。
  “我想在晚辈还不曾来到这里的时候，夫人便已经了解过我的一切，”
  苏幕语调恭敬谦卑，问道：“另外，夫人既然选择今日召见，想必师姐那边未曾容易夫人的决定，晚辈只是想问，是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还是只是门户之间的问题。”
  在自己伤势都还未曾痊愈，就急着见他。
  很明显，这位国公夫人是可以避开莫千与。
  国公夫人看见苏幕如此诚恳的模样，再加上自己多次和莫千与的谈话以及对两人之间的了解。
  她对苏幕和莫千与两人之间的交集，已经了解到两人在蜀山上的初次见面。
  之后在空洞山，在朔州之地，在鸣歌湖下，在雪原之上，雪国之境。
  当她知晓这些的时候，便知道眼前之人和自家女儿交集之深，自己想要改变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不过最初她以为苏幕很大程度上，是贪恋她女儿的美色，是贪婪国公府的权柄，是贪恋富贵。
  此刻看见如此诚恳的苏幕，这样的猜测随之也消减了许多。
  但这样的消减并没有让她感到欣慰，甚至让她感到些许的烦躁，因为不好办。
  她微叹了一声。
  旋即说道：“既然真人已经将话说开了，我便直言，你我两家天差地别，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但是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终究走不长远，”
  “我不想看见我女儿后悔的那一天，所以，还望真人成全。”
  “夫人，”
  苏幕觉得有些可笑，但他还是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说道：“我和师姐俱是蜀山弟子，夫人不觉得说这样的话，很没有意义吗？”
  “这只是你们年轻人的看法，”
  国公夫人叹声说道：“你们当真以为修仙问道，便可真正超脱凡尘，即便你们那天修行有成，逍遥自在一方，你我两家的关系也永远无法斩断。”
  “你是苏家族人，莫千与是我莫家族人，这份血缘是无法斩断的，那怕你们手中之剑修得再如何锋利，而且你们两人俱是天赋异禀，肩上承担着许多重责，两人成婚，意义非凡。”
  “而一旦成婚，苏莫两家必然被捆绑在一起，这份捆绑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而是所有人都会如此认为，真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苏幕笑容之间似有嘲讽之意。
  他当然听出来了。
  如他所说，他和莫千与皆是修行之人，所谓的那些俗世规矩，哪里能够成为什么枷锁。
  这位国公夫人之言，更多的担心并不在他，而是在梓水苏家。
  他和莫千与为先皇赐婚，举世瞩目。
  在梓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苏家，即便是他们没有成婚，在外人眼中都已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苏幕没有了解过，仅仅只是在先皇那道旨意下发后，苏家在官场上的官运便亨通了许多。
  而国公夫人并不想被这样的小家族所捆绑在一起。
  或许是不喜欢小家族某些不好的习气，或许是担心苏家一朝发达而犯下什么过错等等原因。
  总之，国公夫人是不想和这样的小家族牵扯上关系。
  因为莫家将会因为苏家去承担更多的风险。
  所以不论苏幕和莫千与以后如何，哪怕是寻得飞升之路，苏莫两家也会被捆绑在一起。
  国公夫人看见苏幕脸上的笑容。
  虽然和苏幕只有短短的几句对话，却也足够她判断出苏幕才思敏捷，转瞬便从自己的话中猜到了许多世俗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担心苏幕想到那些后，会觉得自己这个人太过世俗，甚至有一种将自己女儿的幸福放在家族利益之后的意思。
  便道：“当然，还有一些更加重要的原因，苏真人过往的一些行为，我着实不喜欢，也着实和小女不相配，所以在我看来你们走不长远。”
  “若真人确实方方面面都俱佳，哪怕是冒着一些风险，我自然也愿意看着小女余生幸福的。”
  “不好的行为？”苏幕细细想了想，自己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
  国公夫人见他好像不明白，沉吟片刻道：“我不知道苏真人对小女真心究竟有几分，但苏真人在外好财的名声，却是人尽皆知，有些取财的手段亦非君子所为。”
  “除此之外，苏真人在入蜀山之前，所接触过的一些事物，也让人难以捉摸。”
  说至最后一句话，国公夫人凝视向了苏幕的眸子。
  对方没有躲闪，但她发现自己很难从那双平静的眸子中看出什么来，就像在看一深不见底的深渊。
  苏幕闻言，若有所思。
  入蜀山之前，那时候这具身体的原主确实行走过好些地方，甚至连魔宗之地都去过。
  恐怕是这位国公夫人也查出了一些东西，而且在当初的大道宗演之上，他被庄安策所指为逍遥派弟子。
  哪怕最后朝廷查明庄安策才和逍遥派有染。
  可对于宿国公这等朝廷重臣之家来说，什么都需要谨慎。
  这些东西，在他进国公府前，确实从来没有想过。
  国公夫人这样考虑，其实也很正常，甚至很有必要。
  便在苏幕思虑之际。
  国公夫人起身，郑重地向苏幕说道：“真人既然明白我的意思，那么，还请真人，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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