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余望初脸上怒意十分明显，这还是家里人头一次见到脾气温和的大哥生这么大的气，一时间，连坐在一旁的老太太都不敢吱声。

        原本就不太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的僵硬和尴尬。

        言妈妈身体微微躬着，站在原地，眼见这副情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也没想到余望初居然是这种态度。

        余昔扯了下余望初的袖子，父女俩对视了一眼，余望初用尽全力压下自己愤懑的情绪，维系着最后一丝情面：“成宇妈妈，我希望你能明白，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真诚。”

        言成宇和自己女儿谈恋爱的时候都能耍得这么一大家子人团团转，前前后后扯谎欺瞒了三年之久，那以后呢？

        是不是劈腿出轨都会顺理成章？

        老太太是老糊涂了，他们一家三口又不是冤大头、接盘侠。这言家人也真是好笑，他不找过去，他们反倒是腆着脸过来。

        恬不知耻。

        “好了，望初！”老太太到底是开了口，走过来拉着言妈妈的手，不满地看着儿子，“是我请他们母子俩过来的，你要是心里有火，就朝我发好了。”

        余望初自然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但也没想到老太太宁愿去维护一个外人，都不顾及自己家人的感受。

        一时间，失望、无奈和气愤多种情绪交杂着涌上心头。

        家里几位叔伯看到服务员端着要上的菜局促地站在后面，一副不敢上前的样子，连忙帮着打圆场：“诶诶好了好了，吃饭。”

        “对对，菜来了，准备吃饭吃饭。”

        “诶呀，我都饿死了，快吃吧。”

        “大哥，快过来，小昔你也快过来！”

        老太太见状，拉着言妈妈先一步落了座。

        余家特意给几个小辈订了张小桌，本来余昔是不用去那里坐的，但眼下瞧这情形，余望初还是让她和家里那几个小孩一起坐着了。

        这倒是正好遂了余昔的想法。

        十几个菜逐渐上了桌，余昔和一群孩子一起吃，时不时还要帮忙照顾一下旁边那对吃饭掉菜的双胞胎。

        “小昔姐姐，那个哥哥一直盯着你看，好吓人啊。”坐在余昔对面的文文突然小声地说道。

        余昔正好背对着那一桌，她也看不见后面人的眼神。

        “没事，来，吃肉。”余昔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红烧肉到文文的碗里。

        文文虽然爱玩游戏，但到底是个孩子，心思单纯，还是偏向自己姐姐一点，联想到刚才的情景，在内心偷偷把言成宇拉进了黑名单。

        本来应该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因为两位外客的造访变得有些别扭，几位叔伯们尽力地缓和气氛，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别的方向转移，但余望初一直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是点点头。

        他们后来便也不开口了，闷着劲儿喝酒吃菜。

        相比之下，孩子桌要活泼得多。

        两位早就吃完的婶婶过来照顾两个双胞胎吃饭，几位堂弟堂妹欢声笑语地聊着学校里那些趣事，余昔还是和以往一样，默默地作为一个聆听者。

        她吃饭的速度很快，为了避免和言成宇有交集，余昔先和陈筱发了条自己吃完想出去散散步的消息，陈筱收到后又悄悄地告诉余望初，余望初点头后，陈筱给了女儿一个肯定的答复。

        余昔放下碗，先朝两位婶婶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从楼梯走了。

        言成宇一直关注着余昔的动作，刚想要起身追出去，余望初突然重重地将酒杯一搁，厚实的杯底和硬木桌面的碰撞声吓了老太太一跳。

        余望初叫住他：“成宇，坐下，陪叔叔喝一杯。”

        他这话明显就是用来堵言成宇的，言成宇也不好拂长辈面子，又硬着头皮重新坐了下来。

        而余望初也毫不客气地给他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然后推到他面前，轻轻点了点桌子。

        外人不清楚，可是旁边的言妈妈知道自己儿子胃有问题，前几天还陪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因为长期酗酒导致的胃溃疡，让他注意饮食，少喝酒。

        “余大哥，小宇他”言妈妈刚要出口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言成宇将那杯白酒一饮而尽，“别喝了别喝了，你的胃——”

        “妈！你别管。”言成宇知道余望初是在生自己的气，要是自己连这点酒都要推脱，那他和余昔之间更加没可能了。

        他和以前一样，笑得很温和，只是脸色微红，努力配合地说道：“叔叔，再来！”

        -

        冬天的夜暗得很快，路灯一早就亮了，灯柱上还缠绕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彩灯，不过配上柔和的白色灯光，倒是显得有种异样的祥和和喜庆。

        余昔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快八点了。

        天气预报上说，八点左右会有一场雪。

        即使在北方见过雪，余昔还是期待着家乡的每一次下雪，总觉得不一样。

        “姑娘，要买根糖葫芦吗？”一个瘦小的阿婆穿着一件有些旧的花袄，粗大笨重的草靶子靠在她的肩上，像是将整个生活的重担都压到了她身上一样，但阿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却仍旧挂着慈祥的笑容，她又说道：“要是不喜欢吃糖葫芦的话，我这儿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阿婆的目光柔和纯澈，像是朝她发出一份简单又真挚的邀请。

        余昔停下脚步，朝她走去，笑着打招呼道：“阿婆，新年好。”

        “新年好，看看。”阿婆把草靶子转到余昔面前，方便她挑选。

        草靶子上插着很多种糖葫芦，除了有山楂的，还有各种水果的，不过比起水果的，余昔还是比较喜欢山楂的。

        她抽了一根，又将目光移向草靶子下方挂着的一个布包。

        布包里装的是一些手工制品，像手链、脚链、项链之类的简单饰品，还有一些好闻的香包和样式很好看的平安符。

        “这些都是自家做的，要是你喜欢，阿婆送你一个。”阿婆很热情地，并不在意钱这回事。

        “阿婆，这些都很漂亮。”余昔由衷地夸赞道：“这么漂亮的东西我总不能让您亏本吧？”

        阿婆说：“害，都是些小玩意，哪来什么本啊本的，快，挑一个，阿婆还赶着去下一个地儿呢。”

        余昔看了一会儿，最后指着一个绣了两条锦鲤的平安符说道：“就这个吧。”

        “行，阿婆给你取。”

        余昔趁阿婆不注意，从口袋里迅速掏出了一张一百，攥在手心里，等对方取下平安符递给她的时候，余昔也迅速把钱塞到了她的口袋里。

        “阿婆，新年快乐，再见！”

        余昔在阿婆反应过来之前，拿着平安符很快地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向后招手和她告别。

        阿婆看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的红纸币，又暖又无奈地说道：“这孩子”

        余昔不紧不慢地跑到老远才停下来。

        再回过头时，身后的人已经换了一拨了。

        周围的灯火更加璀璨，来来往往的人也更多了，余昔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跑到了鹊桥街。

        鹊桥街是新辞市一个特殊的街道，和夜市相连，到过年的时候尤其热闹，这里有很多被划分在白线格内的临时摊位，而这些摊位都是采用预定制，提前一个月过来排队领摊位号。

        春节是一年之中最有意义的几个节日之一，大家都想图个热闹和好兆头，因此鹊桥街自从开放就十分受欢迎，这些摊位也是就算有钱也不一定抢得到。

        除去这些卖各种各样东西或者小吃的摊位之外，鹊桥街还有一个情人桥和小广场。

        情人桥是好多情侣在过年这几天必选的约会地点，尤其是晚上，那简直是视线暴击。有自知之明的单身人士一般都不会过去打扰小情侣们的幽会，毕竟谁也不想白白被喂一嘴狗粮。

        所以大多数时候，还属人多的街道和小广场热闹些。

        余昔把糖葫芦揣在兜里，并没有吃，左手把玩着那个小巧的蓝色平安符。

        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了两只可爱的红色锦鲤，互相贴着脸，黑线构成的弯眼看起来温馨又幸福。

        忽然间，一片细小的白色晶状物盖在了上面。

        余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有人惊喜地说道：“下雪啦！”

        话音刚落，上一秒还微小到无法认出的雪花就扩展成了拇指大小的落白从天上而缓缓降落，雪势越来越大，像是一场蓄谋已久以制造惊喜的浪漫。

        这座小城也因为这场久违的雪陷入了欢呼和喜悦当中。

        灯火通明的长街响起了人们欢悦的惊呼，余昔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可惜现在温度还没降下去，雪花依旧融得很快，只是在手心停留了一小会儿，便化成了浮在掌纹上的一小滴水珠。

        “诶——小心小心。”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有混在自行车铃声里周围人躲避的脚步声，余昔身子才转了一半，就被人扑倒在地，紧接着是一个车子倒地的声音，还有女孩子的吃痛声。

        余昔的脸被迫埋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厚实的衣服遮住了她的全部视野。

        最关键的是，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还很重，沉重的骨骼让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那人迅速双手撑着地面，支起自己的身子，嘴里还不停地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学、学姐”周易衡就这么半跪着，看着被自己压到的余昔，脑子倏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那份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远离，余昔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后背磕在水泥地的疼痛，要不是刚才周易衡飞快地伸手护住她的头，恐怕她的后脑勺得开花。

        余昔缓过神，费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旁边的阿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小伙子，你还傻看着干嘛，快拉人家姑娘起来啊。”

        “哦哦。”周易衡连忙拉住余昔的手，但他一下子没把控好力度，余昔刚被他拉起来，坐都没坐稳，又被余力带进了他的怀里。

        惊慌失措下，余昔无意间搂住了周易衡的腰，周易衡的手却不敢碰她的腰，只能僵硬地悬空着，却也像是在拥抱。

        这一夜，远处的情人桥有人在亲吻，雪花纷扬的长街上也有人在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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