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疗养院内，颜父颜母依然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颜一走进去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开口：“爸妈，我考完了，成绩估计不错，就是我没办法像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成为一名化学家了。我要学医，我要把你们救醒，我不要你们就这样一直无知无觉的躺着。”

        “我知道你们醒来一定会骂我的，没关系，我等着你们骂我的那天，你们可千万一样要早点醒来，狠狠地骂我任性妄为。”

        “爸妈，我好想你们啊！”

        颜一多希望这一切都是父母开的玩笑，在听到自己竟然不跟他们商量就更改高考志愿放弃自己的梦想后，他们会直接从病床上跳起来：“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敢自作主张，还想瞒着我和你爸？”

        只可惜无论颜一再怎么祈祷，两人还是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没办法给颜一任何回应。

        颜一在疗养院一直待到第二天傍晚。在这24小时内，护工们进进出出，除了喂食、吸痰、擦洗身体、帮助排泄、定时翻身叩背之外，为了防止肌肉萎缩，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每天需要帮颜父颜母按摩肢体六个小时，还要做一些针对性的康复训练，单单是专门照顾两位老人的专业护工就有六位，24小时守候。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收费单上一个月的数字可以让一般的家庭直接倾家荡产，可看着显然是得到了很好照料的父母，颜一还是爽快地付了钱，哪怕这些钱需要她牺牲自己的梦想来还清。

        从疗养院离开之后，颜一接到了班主任王老师的电话，得知颜一感觉考得不错后，王老师也松了一口气，转而告诉颜一另一个好消息——

        “a大准备在六月中旬举行一次面向全国优秀高考生的夏令营，也算是为即将到来的招生宣传。这个夏令营的质量很高，而且颜一你要就读a大的化学系，虽然你的腿受伤了，可老师想着，你最好还是报名，能学到很多东西，还能提前认识以后的校友。”

        如果是之前的颜一，听到能参加a大的夏令营，别说只是骨裂，就算两条腿都骨折了她也一定会去。只是此刻她已经决定放弃化学改学医学，a大在脑科和神经科方面并不突出，对于这所曾经梦寐以求的大学，颜一怕是没有机会能就读了。这时再去a大的夏令营，只会徒增伤悲。

        而且按照合约，六月中旬她要进组进行电影拍摄前的前期训练，也抽不出时间去夏令营。

        最终，颜一只能苦涩地拒绝了班主任的好意：“对不起王老师，我已经决定报考医学专业了，a大的夏令营就不去了。”

        电话那端的王老师听到她这话简直是晴天霹雳，隔着手机也难掩声音中的难以置信：“不是颜一，你在化学上很有天分，也一直很喜欢化学，从高中开学我当你班主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的目标一直是a大化学系，为了这个目标你付出了多少努力，现在你跟我说你要放弃化学？！颜一，你跟老师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有什么困难老师。”

        “没有困难你会突然改主意，突然放弃？！我又不是第一天带你！！！”

        听到这话的颜一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她知道王老师在自己身上寄予了怎样的厚望，也知道这三年来对方对自己的付出，自己现在忽然说要放弃，是真的伤了恩师的心。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放弃化学，可我想救爸爸妈妈，我要学医。”

        王老师没想到颜一这孩子竟然这么傻，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父母的事让你很难过，可是颜一，你应该相信医生，相信科技的发展。就算现在没有办法，全球每年那么多医学生医学专家，未来也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不一定非要你一个门外汉来做，你不要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颜一，我和你都清楚，像这种涉及到科研攻关的事，是讲究天赋的。天赋是一种很残忍的东西，它不会因为你可怜，因为你努力就垂青你，没有就是没有。”

        “你的天赋明显在化学上，脑科神经科和化学简直是南辕北辙，放弃化学去学医，你是在浪费自己的天赋，也是在毁你自己的前程啊！”

        王老师说的话颜一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太想父母醒过来了，哪怕明知道自己在医学上毫无天赋，可能根本就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可是万一呢？哪怕自己的牺牲只能让父母醒来的几率提升万分之一，颜一也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王老师第二天又亲自上门劝了颜一很长时间，只可惜颜一已经下定了决心，对于恩师的好意，她只能回答“对不起”。

        看到颜一是绝不改主意了，王老师只能失望离开，到家丈夫蒋明见到她颓丧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是怎么了？”

        等到王老师说完颜一的事，蒋明沉默许久最终只能叹息：“我知道你因为自己的事一直心有不甘，我也知道你不忍心颜一那孩子的天赋被埋没，可这是颜一自己的选择，只要她自己认为用自己的天赋前程去换一个父母醒来的机会是值得的，那旁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到王老师不服气还想反驳，蒋明继续劝她：“我们作为老师可以帮学生做出更好的选择，可绝不能代替他们做决定，因为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不是我们的，你好好想想吧。”

        当初的王老师像颜一一样，热爱着化学，梦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化学家。只可惜就像她和颜一说的那样，天赋是一种很残忍的东西，它不会因为你可怜，因为你努力就垂青你，没有就是没有。

        王老师足够热爱，也足够努力，只可惜她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天赋。在研究所工作了五年之后，她不得不绝望地承认，自己在化学上并不是那么有天分。

        这个发现曾经让她沮丧了好久，并最终从研究所辞职，进入一中成了一名化学老师。

        在发现颜一之后，王老师兴奋了好久，她和自己一样努力，一样热爱着化学，更重要的是，她比自己有天分。

        王老师将自己夭折的梦想投射在了颜一的身上，她希望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能代替自己，触碰到迷人化学世界的顶端。

        可是此刻，颜一却告诉她，她要放弃化学，这让王老师怎么能接受？

        蒋明第二天醒来发现妻子一夜没睡吓了一跳，倒是对方看到他笑得轻松：“你醒了正好，快帮我看看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对医学专业相关的大学比较了解的，我查了一晚上眼都花了。”

        看到妻子疲惫却散去不甘的眼神，蒋明松了一口气：“你想开了？”

        “想开了。”王老师点头，眼睛看着窗外语气悠远：“你说得对，没有人能替别人做决定，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不是我们的，我不应该将自己的梦想强压在颜一那孩子身上。”

        “好了别说了，快帮我看看，我怎么感觉好多学校我之前都没听说过……”

        另一边，拒绝了王老师的颜一自责不已，她难受自己辜负了恩师的期待，更难受自己被迫放弃的梦想。

        高考结束，其它科目的所有资料都已经被收了起来，唯有化学的一切还留在颜一的书桌上。

        手指抚过一册册精心保存的化学课本，一本本认真记录的学习笔记，颜一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不舍。

        初中时第一次上化学课，老师为了让学生产生兴趣，特意拿了实验器材过来。

        明明是看起来差不多的东西，可是在燃烧时却放出不同的光，有些耀眼明亮，不用靠近就能感受到强大的热量；有些却只是苍白的小小一缕；还有一些却是美丽的五彩的光。已经变得黑漆漆的金属，经过氧化还原反应之后重新发出光芒；原本透明的溶液，在滴入试剂后会生成各色沉淀，加热后又会神奇消失。

        小到衣服上的小小纽扣，大到航天器上的特殊涂料，化学就像是魔法，用它不可思议的神奇手段将一堆平平无奇的物质合成奇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颜一的全部心神。

        化学，变化之学。

        越是了解，越是感到化学的神奇，越是喜欢。

        所有人都在赞叹她在化学上的高天赋，颜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天赋出众，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化学，想要成为一名伟大的化学家去触碰学科的迷人顶端，想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化学的神奇魔法，自己愿意永远追随她的脚步，至死不渝。

        颜一原以为自己将会像梦想中一样，用一生去追逐化学，只可惜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让一切都成了空。颜一热爱化学，可她更爱自己的父母，为了让父母尽快醒来，她愿意放弃一切，即使是自己一直以来热爱的梦想。

        强压下心中的不舍，颜一最终还是将有关化学的一切收进了收纳箱，最上面的，便是那张曾经给一家三口带来欢愉，最终却不得不放弃的a大化学系的录取通知。

        其实最省力的做法该是直接扔掉的，可颜一到底不舍，哪怕她很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打开这个箱子了。

        在颜一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开始查找各类医学院校的报考资料时，萧远白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还有十五分钟到你的住处，收拾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颜一以为萧远白会带自己去那种演技培训机构之类的，毕竟电影马上就要开拍了，正是该抓紧临阵磨枪的时候，可她环视周围，怎么也不像培训机构：“这是？”

        “明川集团化工研发中心的总部，跟我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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