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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凡间事十


他轻脚起来,发现屋子里的没有旁人,便出门打了一盆水,用干净的脸帕打湿,细细地将她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看着盆里的血水,他皱着眉。

        好像就是遇到他后,她便处处是伤。

        用了太医给的药,战姚头上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也没再继续缠着细布,好在伤的不是脸,不然当日她不介意手刃了那狗皇帝。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问:“还有多久到冬祭祀日”

        李二回答:“还有两日。”

        两日么,战姚摸着桌上的药膏,两日的时间应该能把这伤养好。

        李二见她在镜前不语,心里了然,说道:“殿下,太医给的都是祛疤的好药。”

        战姚说:“我知道了,李二。”

        她喊着。

        李二忙说:“殿下,奴在,你有什么吩咐”

        “再找太医抓一副头疼的药,孤好疼…”

        李二眼睛一红,收了眼泪说:“好,奴这就去。”

        不久,李二就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战姚靠卧在踏上,屋子里的火烧得很旺。

        “杵在那做甚”她睨了眼,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孤要的东西呢”

        李二忙慌地跑过来,跪在塌前:“殿下,这药你用了虽感觉不到疼痛,但从此之后,会依赖上它,一旦供应不求,就会犹如万蚂噬心之感,奴斗胆恳求殿下,三思啊。”

        战姚蹙眉:“孤就是头疼,就没个其它药来治了,非得用这”

        “太医说殿下你的头疾是在前几日受寒的时候落下的病根,而平时药方里也有治这方面的药物。”

        战姚合上书,坐起来拿过他手里的青色药瓶:“也就是说平常药物无用,这药怎么用的”

        李二:“…是,此药一次用两粒,内服就行。”

        不再多言,战姚朝着掌心倒出两粒褐色小药丸,仰起头就放进嘴里。

        李二大惊,身子往前挪动了半步:“殿下!”

        “无碍,”战姚吃下药把小药瓶放到枕侧,重新拿起书说:“东西没了,再找就是,你退下吧,孤乏了。”

        李二从地上起来,说:“是,殿下,奴告退。”

        门关上,战姚感觉书上的字越看越模糊,她明白,是药物起效果了。

        只不过头虽没那么疼,但却是很晕。

        她躺在踏上沉沉地睡去,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好像慢慢朝她靠近。

        战姚很想知道来的是谁,但新一轮晕意将她的意识拉向了更深的地方。

        手里的书掉了下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将它接住,似是不想把熟睡的人吵醒。

        楚宿把书放在太子头侧,又在床上取来被子盖在她身上,没再做多的事便离开了。

        战姚醒来后见身上多了层被子,以为是李二后来给她加上的。

        李二给她上着药膏,讶然说:“奴好像看见下午的时候,楚郎君从屋里走出来。”

        战姚有些反感,他的胆子倒是愈来愈大了。

        “可要把楚郎君唤过来”

        “不必,孤暂且不想看见他,”战姚忍着晕意,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于是碰了下,什么也没察觉出来。

        依旧是那么的凉,倒是摸到额头时,突然知晓原因所在。

        额上居然发着烧。

        她笑了笑,头倒是不疼了,只是又晕又烧。

        自己这么狼狈,楚宿依旧活得好好的,难不成当真要给他找个能让他伤心自尽的心上人

        可那人是谁呢也没见他有喜欢的人。

        李二合上药膏,这时屋子里来了人,是楚宿。

        他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说:“殿下,该喝药了。”

        “你下去吧。”战姚对李二说。

        门再次关上,屋子里就她和楚宿两人。

        烛台上的火苗突然炸了下,屋里的两道影子有一瞬间变得犹如猛兽狰狞。

        但很快,随着烛火稳定,影子又恢复原状。

        少年端着药,背挺得很直,目光始终垂着,那两把小扇子似的睫在他眼底留下一层深色。

        他倒是从不敢正眼看她。

        战姚若有所思。

        她没再多为难他,把他递过来的药一勺一勺的喝了。

        这个过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夜间烛火的原因还是战姚头晕眼花得厉害,竟然再次看见了对方脸上的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红晕。

        喝完药,楚宿正要离开。

        战姚把他叫住了,用他方才递过来的丝帕擦嘴问:“孤送你的东西…你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吧”

        楚宿的指节紧了紧,说:“回殿下,戴上的。”

        “那便好,以后把它戴出来吧,不要贴在衣服里面,孤想看的时候看不见。”

        感觉她说完这句话后,楚宿的脸上的红晕更甚。

        仔细一看,又不真实地消失了。

        只是他低着眉眼,不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在天界当大神官时的清冷与出尘。

        战姚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把丝帕一扔:“带着你的东西,给孤滚。”

        楚宿眸色淡了淡,把丝帕捡起后安静地离开了。

        永乐冬祭日。

        天不亮,宫里就来人把战姚接走了。

        先是焚香沐浴,再是穿神灵羽衣。

        最起初,宫女们还想去伺候着,可都被太子拒绝了,她要求自己一人呆着。

        想到近日种种所谓,宫女们也不敢惹这位疯太子不快。

        但是到了穿羽衣这一步,就必须要离不开人。

        战姚脱掉只剩下里衣,望着宫女手里的那件白色的轻纱制作的衣物,略有不喜。

        她不喜欢这个颜色,像楚宿。

        宫女以为太子是畏寒,便说:“殿下,这羽衣看似轻薄,但却有抵寒生暖,刀枪不入的奇效,是永乐王朝最稀有的产物,奴婢替你更衣吧。”

        战姚点头。

        本以为衣服穿了就可以了,熟料宫女们又开始捯饬她的头发。

        战姚说:“孤有头疾,还请轻些。”

        宫女惶恐地称好,手却更抖了,生怕把太子弄疼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屋外的礼司便来请人了。

        琴笛四起,战姚被吵得头疼,她摸着腰封,在里面拿出了之前太医给的药,想到吃药后就要睡,她强忍着疼痛把药瓶放了回去。

        永乐大殿外聚集了许多人,宫女侍卫,大臣王孙,以及正中间的莫伤和玉华。

        她在人群中看着,没有见到莫痴的身影。

        好像从一开始,一切都太平静了,她抢了莫痴的位子,照理说她娘玉华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而如今,玉华还笑意盈盈地提起笔,在她额上画上红梅花钿。

        事出无常必有妖,她抬眼微笑:“儿臣多谢母后。”

        “去吧,去为我永乐祈福,保佑下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儿臣遵旨。”

        于是众目之下,她手拿梅枝,站在一个陌生的巨兽背上,伴随着一声神灵起,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宫外走去。

        那聒噪的奏乐声再次响起,更令她无语的是,前面的宫女还撒着各色的鲜花花瓣。

        项链一热,她听到力气大在说:“哇,师傅,你脚下那个四脚兽看着好好吃啊,那是什么啊,我好想吃掉它。”

        战姚也不知道,便说:“你问你哥去。”

        吃得多的声音传来:“回师傅,好像是象。”

        到了街上,家家户户的人都挤在道路两旁,他们的神情无非就几个样子。

        厌恶,鄙夷,害怕,失望。

        她捂脸微笑,原来在这等着她啊,看来玉华这段时间没少忙。

        只是可惜,让她失望了,她对冬祭日本身并不感兴趣,唯一有兴趣的,是楚宿。

        她要当着整个皇城的人面前,羞辱他,践踏他,最好一次性地让他主动自尽。

        这样,三界便再也没有楚宿这个大神官,而她们魔族也不必在躲躲藏藏,甚至等她回去,她还可以带领魔族杀上天界,成为三界第一。

        绕着城走了一圈,最后队伍在一座高台附近。

        象的两边都挂有竹梯,她踩着梯子来到地面上,一群宫女们捧着香过来请她去高台颂词。

        高台上有一座巨大的悲天悯人的神像,她认识,是掌管天界的老头。

        刚一上去,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有人不服。

        “她才不是神灵祭祀者,她不配,把莫痴公主换回来!”

        说话的是一个孩童,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

        战姚没有生气,反而像一副不关己的模样。

        那孩童的母亲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捂着嘴跪在地上说:“太子殿下赎罪啊,不要杀了我孩儿,我孩儿还小。”

        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声音:“太子殿下,自古以来,参演神灵者都需要德才兼备,敢问你占了哪样”

        “对啊,我们还听说你有杀人的喜好。”

        “哎呀,不止啊,太子殿下还是个断袖呢,之前张家那个秀才就是被他调戏后不堪受辱自尽了的。”

        正说着,一个老婆子哭着挤在人群最前面:“莫音,你还我孩儿命来。”

        侍卫们手里举着剑把高台团团围住,领头的将军把她制止住:“休要放肆。”

        然后对手下说:“把她带下去。”

        然后经过此事后,再加上有前几人带头,人群顿时愤愤不平。

        “我们不要她来参演神灵,她不配!”

        “她不配!”

        “她不配!”

        “她会害了永乐的!”

        战姚漠然地看着,她在找楚宿,突然她看见了他。

        人群中,那个白衣少年,脖子上的狗铃铛异常显目。

        见到那东西,她的心情好了那么几分。

        但台下的人实在太聒噪,真想把他们统统杀死。

        思绪间,头疼又开始隐隐作祟。

        不远处坐在高楼里被人伺候的玉华忧心忡忡地对旁边的莫伤说:“陛下,这可如何是好啊,闹事是小,万一惹恼了天上的神灵,降下惩罚可就不好了。”

        莫伤始终阴沉着脸:“你当如何”

        玉华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把这些闹事的全部抓起来,他们这般羞辱我皇家,就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莫伤不再看底下那个人,说:“既然是她捅的篓子,朕为何要替这个畜牲擦屁股,如此也好,省的不长记性。”

        玉华一喜,她就怕莫伤真的下令去把闹事的人抓起来,而刚刚她也只不过是故意激他。

        高台之上,宫女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慌了神。

        其中一个问:“太子殿下,现在怎么办啊,照常举行吗”

        战姚嗯了声。

        于是,永乐史上最荒唐的一幕出现了,底下的人在骂,上面的人“有条不紊”地诵读祭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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