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0章继续

开门声响起，伊狄才从睡梦中惊醒，抬头看到是艾尔林，她才微微放松了一些，把枕头立在身后，靠上去坐直。

        “小姐睡着了？”家养小精灵已经换了一身考究的白色制服，把手中一壶豆绿的茶壶和瓷杯轻轻搁在桌上。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放松，甚至有打趣的意味。无疑事情已经完满解决。

        伊狄动了动嘴角，语气中还带着些睡意，“是啊。没想到居然睡得这么好。”

        她很久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沙比尼的床软和得像蛋糕，被子带着淡淡的熏香，她一开始只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这样一觉醒来，难得的舒爽。

        艾尔林微笑不语，专注地将茶壶中剔透的红茶注入瓷杯，茶水氤氲的雾气已经给空气浇上一丝甘甜。瓷杯给伊狄接过，杯身的温度不烫不凉，正合适。

        “点心沙比尼少爷喜欢提拉米苏，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艾尔林让他们一会送进来。”

        伊狄喝了口红茶，温暖清透的汁液一下子充遍四肢百骸，驱散了寒意。她摇了摇头，露出笑容，“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有红茶喝就很好。看样子，你们谈得很顺利？”

        “既然如此，艾尔林就不自作主张了，”换上崭新的制服，家养小精灵似乎一下子有了自我形象要求，始终维持彬彬有礼，“艾尔林和夫人之间，本没有什么顺利不顺利，这件事情的解决多亏了小姐。如约带您平安离开庄园之后，艾尔林也打算和夫人辞行。”

        伊狄听了，倒也不觉得惊讶，若有所悟道，“你真正的主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沙比尼家族，现在更不是。沙比尼夫人已经对你产生不信任，继续留下也没有意义。”

        “艾尔林选择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伊娃（eva，又译夏娃）小姐失踪的线索，”他开诚布公地说，“过去的十年来，艾尔林已经探寻到很多秘密，包括沙比尼夫人的密室。艾尔林原本看到她改变了伊娃小姐和里德尔的画像，推测她也许出于嫉妒心伤害……”

        “等等，”对面的“沙比尼少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打断了他的回答，“你说……谁？”

        艾尔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解释道，“您在画像中看到和您长得一模一样的是伊娃·麦卡兰德小姐，她身边的是汤姆·里德尔。艾尔林认为，沙比尼夫人曾把他视为自己的猎物，却没能成功。您也看到了，那面墙上的所有的画像，都是爱上她的可怜的男巫，除了那个里德尔。”

        伊狄深吸了口气，“那个里德尔？”

        “有什么问题吗？”艾尔林皱起眉头。

        此时此刻，伊狄的脑海里就像一锅沸腾的土豆汤咕嘟咕嘟地剧烈搅动着，“汤姆·里德尔”这个名字就像这口锅里的搅拌棒，恶狠狠地纠缠着她纷乱的思路。在那个房间的墙上，她只是被费因斯打着红叉的脸和伊娃·麦卡兰德和她的关系吸引力全部的注意力，万万没想到，那个被她忽略的黑发年轻人，居然就是困扰她这么多天的名字的主人。

        她停顿得有点太久了，以至于家养小精灵都不能不多想，放下茶壶，沉声问道，“你听过这个名字？他和伊娃小姐的失踪有关？”

        见她不说话，他咬了咬唇，“艾尔林知道还没把您平安送出去，再怎么样，也不该先让您透露其他信息。但是这件事对艾尔林十分重要，如果……”

        “不，”伊狄忽然说道，她的脸上面无表情，艾尔林一时间也摸不清楚她在想什么，语气倒是恢复了平和冷静，“说实话，我对这个汤姆·里德尔也是一无所知。不过，我不介意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他们的约定内容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告知她的身份。艾尔林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可出于原则，一直忍着没问。没想到伊狄这么快就会同意说出来。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我在十一岁之前，一直不知道我的姓名。因为我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库克夫人一直叫我伊狄，后来有个麻瓜收养我，他有一个孩子叫亚当，那个孩子有过父母，所以他有姓，我没有父母，只给我起名夏娃，”讲到这里，她顿了顿，“或许是个巧合，我不光和你的小姐长得很像，也曾有过同样的名字。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象征了我的新生。可很快我就不喜欢了。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又变回了孤儿伊狄，直到霍格沃茨给我寄了信。”

        所有生活在巫师界的生物都知道，一个生命一生可以有很多名字，可是却只有一个姓。因为每个生命的名字没有纽带，而姓氏的血缘纽带却是注定无法选择的，就像沙比尼家族的家族树，那是最古老的魔法。也因此，霍格沃茨寄出的每一封录取通知书，都写有完整的姓名。孤儿也不例外。

        偏偏就是这个意味非凡的真相，被一张轻飘飘扔下的羊皮纸卷告知，伊狄才觉得命运荒谬。当然，更荒谬的要数现在她无意中撞破的一切。

        “信的开头我现在还记得：亲爱的里德尔小姐——”

        她说着，望着艾尔林的愣怔的神情，慢慢挤出一个微笑来。

        这微笑的全部含义或许她自己也未必参透，艾尔林却能感同身受。恐怕当他用药水强迫她露出真容的那一瞬间，他也来得及笑的话，也是类似的奇怪的一个微笑。

        而且，如果他们能想象，千年之前表演俄狄浦斯王的戏剧演员，在演到他得知自己弑父娶母的高潮忘情入戏时，大概也在面具下露出过这样的微笑。

        这个姓名一说出口，伊狄什么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无论是她的长相肖似伊娃·麦卡兰德，还是家族树不会排斥她的血，也都早已经侧面证实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事就不由双方控制了。就像俄狄浦斯王也对不公平的命运企图追根究底一番，艾尔林忍不住发问，伊狄几乎全部一一解答。当听到她六岁亲耳听见伊娃的尸体被库克夫人一把火烧尽，他忍不住感到愤慨；当听到她看到黑魔标记的符号打算偷偷潜入沙比尼庄园，他又忍不住感到庆幸。

        等她的故事全部说完，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沙比尼夫人叫家养小精灵敲门来请她去吃晚饭，被艾尔林和伊狄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我还难受着呢，”伊狄说谎不打草稿，一口沙哑的嗓子倒是十分有说服力，“你跟妈妈说我再躺会儿，晚点饿了我再让艾尔林帮我拿点吃的。”

        那个家养小精灵自然唯唯诺诺，不会多说什么。看艾尔林也还在，就把门关上退下了。

        门一关，艾尔林却没有打趣她善于撒谎，琥珀般的眼睛里有些晶莹。

        “怎么了，”伊狄笑了笑，“看我太会演戏，都被我的精湛的演技感动哭了？”

        家养小精灵摇了摇头，拿手帕轻轻擦了擦。他年幼的小姐的早熟，不知道是多少个坎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两个明白人心里都清楚。她既然不愿难堪，他也不会让场面尴尬。

        “艾尔林只是想，应该让麦卡兰德小姐回家了，”他说出这话，才感觉逐渐释然了，“她一个人和一些麻瓜一起，哪怕一部分可以随风吹走，或许也有些寂寞。麦卡兰德的其他巫师大人都埋葬在老宅地下，艾尔林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格林伍德，把小姐接回去。”

        伊狄听了也点头，“原来是这样。你现在不继续查下去了？”

        “当然要继续，”艾尔林微笑着，“原来的艾尔林可以为任何巫师服务，只是像个幽灵一样地活着，是因为艾尔林相信，失踪的主人还没有故去，总有一天艾尔林找回了她，又可以重新活一次。”

        “可是你已经知道她死了，还要继续？”

        “当然，”他看着她，虽然即使她坐着，也是仰视的，可是他的眼神那么温柔，“艾尔林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她的父母死去的真相还没有查清楚，艾尔林怎么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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