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三个陌生人

“多谢。”

        西奥多踮着脚从铁门上的窗户里接过女孩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地蜂蜜面包，迫不及待的神情简直如狼似虎。

        “慢点，”伊狄眯起眼睛警告他，隔着地下室的铁门低声说，“你偷吃的声音如果惊动了外面那几个家伙，以后就别想再吃得舒舒服服了。”

        自从上次这个机灵的小子被抓，伊狄就逐渐跟玛吉越发疏远，反倒是发现了西奥多消息灵通，他以自己对于从厨房偷吃的经验做交换，愣是找到她。两人都是利益至上之徒，一拍即合，饿肚子的时候少了很多。

        可惜大家对他的警惕都强了起来，导致这小子放出来没过几天又被抓了包，因此伊狄就要再给他悄悄送吃的。

        “得了吧，姐，”西奥多嘴里鼓鼓囊囊，发着老套的牢骚，“要不是上次你使招狠坑我一把，我才不会被杰克那个爱哭鬼揭发出来。”

        提起此事，伊狄眼底便闪过一丝暗光，“我希望凯文被解雇。而按理也不该失手。”

        西奥多三两口解决完，摆摆油手，“唔，我说，我和你原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免费送你个坏消息好了，这个家伙是个关系户，你想对他下手，还有难度。”

        伊狄闻言挑了挑眉，正欲再说，却听得外面骤然喧哗起来，孩子们奔下楼梯的杂声不绝耳。

        她蹙了蹙眉，“我先出去了，其他的一会再说。”

        “嗯，晚上带点火腿。”

        伊狄懒得理睬他，转身就往一楼走上去了。

        拉开门，灼热耀眼的天光便迫不及待地笼罩炙烤起她苍白干燥的皮肤，伊狄用手挡了眼睛片刻，才谨慎地缓缓挪开。

        草坪上好奇的叽叽喳喳地站成几排的孩子们前方，一抹墨青黑凉的身影孤然屹立。

        这是一位陌生来客。

        彼时，她的视线掠过，对方却恰好将脸缓缓转过来，一头咖啡色的卷发从深黑的兜帽沿无意间垂下，灰蓝的一双眼睛便赫然与她的目光相遇。

        她心中莫名一震，却没有移开眼光。如幽潭的眼睛同样牢牢锁紧他，那里面仿佛有无数道湍急的暗流淌过，映出星辰般锐利的清光。

        伊狄每一分心神都提起了十二分注意和警惕。这感觉很不好。

        然而一秒钟过去，对方已经移开身形，孩子们下意识就散开来。库克夫人匆匆而至。伊狄眯起了双眼。

        “呃，”库克夫人看着他，晃了晃脑袋，“对不起，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走错了？今天我不记得有预约……”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眼前的客人忽然双手轻轻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让所有人都会不由得呆滞几秒的面容。

        明显他并不年轻，眼角有淡淡的纹路。高挺的鼻梁，冷静的神情都给他平添一股气度。但他也让人感觉很年轻，那是源于他异常苍白的肤色，和一双漂亮的隐隐流过紫光的蓝眼睛。

        这是一张让人难以抗拒的、背后有着丰富故事的脸庞。

        他咖啡色的卷发被梳向脑后，唯有额角低垂下不经意的一绺，然而这仍然削减不了他的神情和五官配合给人的震慑感。

        他只穿着黑色的袍子站在那里，便有种压倒一切的气势朝周围无形地扩散开，以致所有人都瞬间静默下来，连库克夫人都紧张地盯着他，仿佛忘了如何接话。

        伊狄目睹着一切，慢慢挑起了嘴角。

        “这是格林伍德孤儿院，是吗？”男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露出轻巧的笑意，孩子们再一次看呆了。

        然而，这话中多少真实的寒意，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闻到这样的气味，就感到止不住的恶心。

        愚昧、空乏、和麻木的气味。

        库克夫人看着那笑容，听着那令人沉醉的音色，心中却不知为何敲起警钟。她莫名感到自己的面部肌肉逐渐僵硬起来，但仍干巴巴地回复道，“没错，先生。”

        男人往前迈了一步，仅仅是普通的一步，他的姿态却异常从容而漫不经心，好像在自家散步。他最终才将目光投向库克夫人紧绷的面庞，也是这时，夫人才惊异地观察到，他那双特别的眼睛。

        那双蓝中泛紫，闪动着幽光的眼睛。

        当你直视他时，他好像对你施了魔法。

        库克夫人再次晃了晃脑袋：这个词是怎么冒出来的？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魔法。

        她刚回过神，就直直落入对方意味深长的眼光中。

        “亲爱的库克夫人，我的名字是拉尔夫·费因斯，”费因斯语调柔缓亲切，看着她像是无比专注，令人愉悦无比，“很高兴见到您。我来到格林伍德，和我的两位学生一起，我们需要见一个这里的孩子。”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两个身着同样长长的黑斗篷的一高一矮的两个孩子。

        其中矮些的女孩子跟伊狄差不多高，但摘下的兜帽中却露出一张娇嫩如粉釉陶瓷般精致可爱的小脸，她一头护养得宜的漂亮的金色长卷发披散下来，眼光好奇地四处打量，一看便是从小受到家人疼爱长大的孩子。

        此刻她正仰着头，兴高采烈地和身边仍然戴着兜帽的高个男孩说些什么，男孩却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女孩便转头看过来。

        当然，她的目光根本没有分给那些好奇的衣衫褴褛的孤儿一眼，只是嘴角噙着笑，专注地留意着人群中央的男人。

        他们离人群稍远，费因斯微侧过头扫了一眼，两人便心领神会地跟了上来。

        库克夫人放松了警惕，但仍对三人古怪的着装有点疑问，但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那么，费因斯先生，您……要见哪个孩子？您要做些什么呢？”

        “这位费因斯先生，我相信，是霍格沃茨学校的教师，”伊狄从人群后走出，仿佛正体贴地向库克夫人介绍一位自己的熟人般随意，其他人都紧张地从她身边散开来，“……库克夫人。”

        她同样噙着漂亮的微笑，只是在她脸上瞧着，便莫名多了种危险的气息。库克夫人被伊狄突然站到她身边的打断似乎吓得不轻，她强忍着颤抖的右脚要逃离的冲动，心中涌起了更多不安。

        “你吓了我一跳，”库克夫人勉强露出一个假笑，朝眼前的神秘的来客问道，“您认识伊狄？”

        费因斯眯起眼睛，身边的小女孩则是在听到伊狄的名字才扫了她一眼，然后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目光却仔仔细细地停留在她身上。直到她开始感到不舒服了，他才微扯嘴角，露出亲切的笑，“如果是伊狄的话，那么是的，夫人。我要见的孩子，就是这位可爱的小姐。”

        “我是费因斯教授，里德尔——”费因斯教授提到这个姓时，伊狄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定格了一瞬，“——小姐。看来，你已经收到了入学通知书。”他俯视着她瘦弱的身躯，压迫感从天而降。

        生平第一次，伊狄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下意识的厌恶和警惕。

        明明她清楚地看到，这位教授态度亲和热情，但某种从心底敲响的警钟却在提醒她，这个人相当不对劲。

        “是的，很高兴见到您。”她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费因斯教授凝视着她消瘦但始终挺得笔直的身形，尽管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面上的某些东西却好像画布上鲜明的颜色骤然褪了，冷却下来。

        周遭的气氛仿佛逐渐在变沉，伊狄悄悄攥紧了拳头。

        “当然，”这位年轻的教授忽然将嘴角的弧度放大了，气氛骤然为之一松，她手心里全是汗，“我也一样。我想，你愿意和你的两位未来的同学打个招呼，然后，我需要带你去一趟对角巷。”

        说完他便绕过伊狄，要求和库克夫人去办公室谈谈关于那所学校的问题。

        伊狄眯着眼看他走进了一楼的办公室，才静静转过头，看向对面两个靠的很紧的穿斗篷的小孩。

        男孩一手搭在女孩的右肩上，只是垂眼看着女孩的侧脸，并没有注意她的意思；而娃娃脸女孩虽然在看她，但显然也没有主动上前与她认识的意思。

        伊狄扫了一眼她紧紧抱着的双臂以及黑袍边缘纹着的漂亮的银灰色波纹，心中已有了判断。她不紧不慢地上前了一步。

        “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伊狄·里德尔。”伊狄说这话时语气寡淡，面色平静，连手都不伸出来，只不过是应付性的礼节。

        本来她就不期待这两个孩子有什么积极态度，不过初次见面，倒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因为那女孩听到她话音刚落，便变了脸色，她往前一步直逼伊狄身前，尽管同岁，她发育得比伊狄还要高半个头。

        “你说，你叫什么？”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这已经很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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