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曾抛弃我的父亲找回来了

想到了这个事实，我下了床，打算去把门关上。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人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身材高大，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见他挂在脸上的两个小眼睛，有点猥琐。

        “你就是子溪吧？”他的身体开始跟母亲一样抖动起来。

        我想，他应该就是我的父亲。

        不待我点头，他冲向了我，一把将我抱起，赞叹的说：“你长得真漂亮，我是你爸爸。”

        他果然是我的父亲，不过我一点也不高兴，他把我抱地紧紧的，湿漉漉的怀抱让我十分不适。我扭动了几下我的身子，这画面落在我母亲眼里便成了另一件事。她激动地朝我扑过来，试图掰开我父亲的手，她一边掰一边疯狂的说：“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子溪她不想跟你走，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生下来的，是我的！你凭什么能抢走她？凭什么！你凭什么不要我，只要她！我是她的母亲。”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却一直没有掰开我父亲的手。我沉默的看着她，父亲也很沉默。

        这时，有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他们一人一边逮住了我母亲的两只胳膊，把她拖向了一旁。她剧烈地挣扎着，绸裤上面的灰越积越多。

        随后她的哭喊声离我越来越远，我被父亲抱离了那个房间。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我抬头看去，满天的雨，天空中，没有一丝光。

        父亲把我抱回了车上，他随手抹了一把我脸上的雨水，随口一问：“你怎么不哭？”

        “不想哭。”

        他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前座的司机爽朗的说：“我这女儿倒是有老子的风范。她肯定是知道老子是要带她去过好日子的。”

        司机点头附和，“老板说的是。”

        我静静地盯着他们两人，发现父亲的眉头忽然一皱，看向车窗的眼里满是厌恶。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我母亲披头散发地从街对面朝我们所在的地方跑了过来。先前制住她的两个男人跟在她的身后准备抓她。

        “马上开车。”他一巴掌拍在椅背上，骂骂咧咧的说：“那两个没点屁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制不住。”

        他的话刚说完，车旁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声响。

        在车灯的照射下，我看见母亲的身体高高扬起，像是随风飘荡的破布口袋。之后，她跌倒在了地上，头破血流，头发散在地上，盖住了她一部分的躯体。接着，她的手臂动了动，一只手伸向了我所在的地方，她的头抬了抬，最后无力地倒向了一边。

        我不知道她最后想要看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是我，又或许是我的父亲。

        那天我看到的最后的画面，是父亲蒙在我眼睛上的那只大手。

        这是他这辈子对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很久以后我想起母亲死的那天，记忆总是在我被抱到父亲车上的时候就戛然而止。我想，我还是爱着她的，哪怕她对我非打即骂。可我也是恨着她的，所以我才没有哭过。

        我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后来从我父亲口中得知，他当初带我走是因为他的独子得病去世，偌大的安家家业后继无人，那时他才想起了我这个不怎么光彩的女儿。

        因为他需要一个继承人，我的母亲丧了命，我无法原谅他。但是这其实更像是我恨他的一个借口，我恨他，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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