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棠华是从未饮过酒的，这一日，他破天荒地同凤卿念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你为何想要饮酒？”

        自棠华跟在她身边后，他向来都不曾提出过什么要求，因此难得见他有了想要的东西，不由让凤卿念有所侧目。

        听了凤卿念这么一问，棠华悠然一笑：“前几日棠华恰好看了一本杂书，书中记载了酿制美酒的诸多方法，棠华从未饮过酒，一时便对书中所描述的美酒有所神往，故而想同凤姑娘一同赏酒。”

        凤卿念其实不常饮酒，她酒量不好，也就只有每年千乘熙慕的忌日才会饮酒将自己灌醉，她看着棠华眼底跃跃欲试的渴望，一时心软下来。

        “好，不过现下这岛上没有酒了，你想饮酒的话便同我出岛，我买来给你喝，如何？”

        棠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二人便一同离岛。

        凤卿念对酒的涉猎不多，他们走到镇上一家有名的酒楼，要了些美酒和雅间，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因为这是棠华第一次喝酒，凤卿念特地点了度数较低，略为淡雅的酒，酒一入喉，只觉得清冽无比，凤卿念摇晃着酒杯，脸颊微醺，笑着说道：“这酒如何？”

        棠华拇指摩挲着酒杯，笑着答道：“很不错。”

        确实是不错的，虽是苦涩又带着丝丝香甜，棠华一时情不自禁多饮了几杯，只是可惜的是，他喝了一会儿便不胜酒力，醉倒在桌上。

        凤卿念此时也有了些醉意，不过她仍强撑着把棠华扶到雅间的软塌上，细心地替他盖上了被子。

        她怔怔看着那张同千乘熙慕完全相像的面庞，一时竟入了迷，直至细微的推门声，让她从回忆里惊醒。

        “你来了。”

        进来的是柏舟，凤卿念不由想起她已经许久未同柏舟说过话了，即便是青荇那也是很少的，不过他今日怎么会过来。

        “小姐。”柏舟缓缓开口，眸光扫过躺在床榻上的棠华，想着心里的那件事情，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凤卿念抬眸看了眼他，察觉到了他的犹疑，她淡淡说道：“你没让青荇跟着你一同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柏舟点点头，事实上，虽然他跟在凤卿念身边，自始至终都在保护她，但最初他其实是千乘熙慕的暗卫。

        千乘熙慕为了护得凤卿念的周全，就让柏舟一直跟在凤卿念的身边，直到他死去，柏舟依然遵守千乘熙慕当年的话，而今，他都成婚生子了，但凤卿念依然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他明白那棠华不过是千乘熙慕的替代品而已，凤卿念也只是想留个念想，思考良多后，他终于开口道：“小姐可知这棠华是何来历？”

        凤卿念忆起当时，便开口道：“是端恭弛将他送给我的，怎么，有问题？”

        “不瞒小姐所说，这端恭弛哪有那般的好心，这么多年下来他的心早就大了，他如今虽说是摄政王，但这天下的一切还不都在他手里，然而他却不再单单满足于此，他将棠华送给小姐，更大的目的想必是为了小姐身上的长生药而来。”

        这件事情凤卿念自那天见到端恭弛后便已经知晓了，长生之药这世上只剩下那么一颗了，他定然是想得到的，棠华不过是他的美男计罢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她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揭穿。

        “我知道棠华是有目的而来的，端恭弛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凤卿念蓦然说出来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不在乎这些。”

        即便不是同一人，长着同一张脸她都愿意去包容，去接受，柏舟为凤卿念感到难过的同时，继续开口道：“小姐，还有一事，千乘二公子要大婚了。”

        千乘熙和？

        凤卿念不由想起了那日夜里千乘熙和对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他能另娶她人忘了自己，倒也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她垂眸说道：“既然是这样，你让青荇帮我备份贺礼，到时候送去千乘家。”

        柏舟取出一枚红色喜帖递给凤卿念，抿唇说道：“这是先前千乘二公子送过来的，他已同我们说了，他想娶小姐。”

        此话一落，凤卿念倏然一惊，她冷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柏舟只得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小姐，千乘二公子前几日便和我、青荇说了这件事情，他想求娶小姐，毕竟大公子都已经过世多年，小姐又何必耿耿于怀呢？既然二公子有心，而且他同大公子是亲兄弟，定能好好照顾小姐的，毕竟青荇与我，都是希望小姐能好好的。”

        柏舟将那封喜帖搁在了桌上，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凤卿念看着桌上的那封红帖，颤抖着手翻开。

        只见喜帖上成亲二人的姓名正是她和千乘熙和，原来柏舟所说的千乘熙和要大婚，而他娶的那新娘竟是自己！这怎么可以呢？她从没有答应过千乘熙和她要嫁给他，他这是发的什么疯！

        凤卿念一目十行扫过那些字眼，眉眼渐冷，倏然，夹在红帖后的另一张白纸轻飘飘落在地上，她俯身捡起，却陡然愣在了原地，这字迹，居然是千乘熙慕的！

        她的手指一一扫过那薄纸上的字眼，这张纸有些许泛黄，想必纸上的内容是许多年前写下来的，她看着纸上的文字，只觉得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起来，这怎么会，千乘熙慕竟是要让自己嫁给千乘熙和！

        原来早在千乘熙慕死之前，他就写下了这封信，他不是爱她的吗？又为何要让千乘熙和娶自己？

        这一瞬间，凤卿念觉得心底异常崩溃，千乘熙慕究竟在想什么！她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他却要让自己嫁给他的弟弟？

        更甚者，这十年来，她对着死去的那人痴痴念念，那人竟是一心要将自己推给别人，他怎么这么狠心！

        无数的爱意怨恨交织在一起，凤卿念拿过酒壶猛然灌入口中，原来，她这么多年来的坚持都成了个笑话！

        酒入愁肠，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又是笑，又是泪，想把自己一腔的哀怨都醉倒，空气中飘散开来的异样香味更使得她的大脑昏昏沉沉，她醉了。

        身后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男人将她手中的酒壶拿走，抬起她的脸来，温柔地说道：“凤姑娘，你醉了。”

        凤卿念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不就是千乘熙慕的脸吗？

        她倏然抱紧了他狠狠吻上他的唇角，她想要质问他为何要将自己让给别的男人，即便那个男人是他的弟弟。

        她用尽力气将那男人推倒在床榻上，眼眸似是沾染上一层水雾，显得脆弱而悲伤：“阿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推给别的男人，你爱我吗？你若是爱我你又为何要做那样的事情！”

        棠华紧紧将凤卿念抱在了怀里，他吻着她的唇畔，用尽了一生的温柔。

        他喃喃开口道：“凤姑娘，我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即便我明日身死，我都不愿背叛你，凤姑娘，好好活下去，我真希望你能一辈子都记住我，这样棠华也就死而无憾了。”

        从出生到现在，棠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胆子竟有这般大过，他用了迷香和烈酒，让凤卿念醉倒，只为了拥有她一晚。

        她的肌肤很嫩，吹弹可破，即便他再小心，痕迹依然格外明显。

        他从书中看过相应的内容，像是救赎，又像是放纵，这也许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晚。

        他知道自己太过卑劣，行事不堪，可是他太渴望证明自己存在过凤卿念的世界里，他紧紧缠绕着她，总感觉无论如何都要不够，直至天色渐亮，现出天青色的薄雾，他才从这短暂的喜悦中惊醒过来。

        床榻凌乱不堪，棠华将她的衣服重新穿好，收拾了床榻，他最后一次深深看了眼凤卿念，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而后两人，此生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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