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叶薄的计划再次停滞不前，洛千城的反应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他有些气馁，不知如何是好。

雨季过后天气逐渐转凉，这样暖和的天气已是很少见了。晌午，和煦的阳光浸漫大地，照在平静的湖面。湖畔树上，有些斑驳的叶子悠闲地飘落，掠过水面，浅浅一厘，泛起一圈圈粼粼的波光。一缕清幽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引来一只鸟儿歇在枝头。

一双藕臂破湖而出，惊扰了树上陶醉的鸟儿。湖中的洛千城露出半个后背，湿漉的头发蜿蜒盘旋，时而有水珠滴落，大抵是在辨认笛声的方向，不知她是喜是怒。

几十米外的小亭，叶薄斜支着腿坐在大理石雕成的白栏上，背靠着深棕色的亭柱，灵活的手指在长笛上舞动，偶有几缕发丝微微在眼前浮动。

笛声悠悠传来，洛千城不禁回想起她与师父相处的时光，那时师父也总是在湖边抚琴跳舞，等待着莲花盛开。而自己则透过清澈的湖面欣赏着她曼妙的舞姿，和悦耳的琴音，一天一天离她越来越近。

自己诞生时也确实比预想的时间早的多，莫不是音律和舞蹈有助于莲花凝结灵力？或许自己也应该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让莲花一直沉寂在湖底。

曲过之后，叶薄收起长笛，翻身一跃，稳稳落地，一抬眼竟愣在了原地。

何时多了位白衣女子！

她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泛起光泽，像是未干的墨迹，冷清的眼直直的盯着他手中的长笛。

“不知叶公子能否再奏一曲。”冷清的语调丝毫不像是在请求。

不过叶薄也不在意，立刻换上他一贯嬉笑的脸：“薄愿意为姑娘效劳。”

  长笛在他手中旋转了几圈，金色的穗子亦随之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不知姑娘想听什么？”翠色的长笛已抵在他红润的唇，不等她回答熟悉的音调已然响起。

清脆的声音像是蒙蒙细雨拍打着碧草，原本清新婉转的笛声似有雨滴渗入其中，有一种淡淡的哀伤在流转，打湿了一片空气……

有些像他们初遇的场景，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好熟悉的感觉……

洛千城思绪微转，努力回想却终是茫然。

好像遇到了一个雨天。

曲毕。叶薄站在原地满眼柔情的望向她。

许久洛千城才回过神。略微一豫，问道：“公子是否会弹琴？”

“自然。”他自信的答道。

在陈国他可是有着全才的名号，加上他这副好看的皮相和显赫的家室，试问谁人能抵挡的住他的魅力？可偏偏现在眼前就有这样一个女子，让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让她有半分的心动。

“能否教我弹琴？”她毫不避讳，直接了当的问道。

这倒是个好机会。

叶薄微微一怔，眉眼间笑意正浓，很快便回道：“这是薄的荣幸。”

场外，顾成煜瞧了眼曲铃儿和香云紧紧握住的双手，和抑制不住的微扬的嘴角，有些不解。她们怎么比问兄还要激动？

一连七日洛千城都在湖边的小亭向叶薄练琴、讨教。

当洛千城再次入水查看的时候，竟觉得莲花好像生长了些，但花苞中的灵力却未增分毫。难道真的是音律的原因？是否还需向师父那般起舞？

洛千城犯了难，可她不会跳舞，叶公子应该也教不了她什么了。

从洛千城不再向自己讨教琴艺至今已有半月了，除却她每日的巡查，便躲在自己的院中不知琢磨着什么，整日见不到她。

虽然偷学灵术方便许多，他窃取秘术的计划可分毫没有进展。叶薄实在耐不住好奇，趁着夜色跳上了洛千城院落的墙头。

如水的月色浸沁在院角的高树，叶薄藏身在枝叶中，向院中探望。略感单调的院落中，洛千城一身单薄的白衣僵站在那处，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正迎风回想着她的师父跳舞的样子。

她按照模糊的记忆中身影，笨拙的学着。只是她脚步略显沉重，同样的步伐走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如她意。

这是要做什么？

叶薄琢磨不出她的心思，不如说他始终都猜不到她的心思。

这是想要伴着我的琴音起舞？

叶薄这样想着，眼中笑意渐浓。

没把古琴带来真是失策，他懊恼的摸向自己的腰间，在手背碰到腰上别着的长笛时，眼神忽的一亮。用笛子将就一下也未尝不可。

幽幽的笛声突然响起，随着风声入耳。洛千城恍然踏着音符翩然起舞，衣带当风舞作游龙，身姿舒展开来，确有几分当年师父的风采。只是这方才当中大部分是因为容貌与飘然的白衣，而不是她略显僵硬的舞姿。

思绪一滞，她略有僵滞的旋过一周，倍感失望，最终停下了脚步。

或许一切都是错觉吧？是试过无数办法之后，无能为力的一种侥幸，是她不愿意面对残酷现实的逃避。

她颓然一笑，索性席地而坐。

而这样一个与平常循规蹈矩的强烈反差的动作，在叶薄的眼中被理解为赌气。

“怎么了？”叶薄也停了动作，站在墙头垂眸望向她，在等开口安慰她的机会。

心中的想法不能为人所知，便理所当然的接上了叶薄预想的路线。

“我真是没有那样的天赋。”洛千城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言语中略略带着遗憾。仿佛是想到她师父曼妙的舞姿，自己的舞步与她相比真是云壤之别。

他收起长笛，从墙头跃下，径直走近，在她对面弯膝而坐。

盯她好一阵，叶薄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动作自然而潇洒：“薄却觉得甚美。”

他说的真诚，眼神也真诚。可美得不是舞，而是这样隐约侧旁氛围下的她。莫名赌气的行为，让叶薄产生一种亲切之感，至少不是之前那般恍若陌生的疏离冷漠的感觉。

洛千城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点点细汗，似感似叹：“我曾见过师父抚琴跳舞时，会引起瀛洲灵力的共鸣，百鸟争鸣而飞，空中为伴。如今我仿照师父行事却是无果，你说这样真的会催助莲花生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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