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休要放肆。”洛千城已掌回击，灵气汹涌而出，如同霜降之势，隐隐有白冰覆在草尖。

风列见她认真，不敢造次，后跃数步与他们拉开距离。自己实力尚未恢复，若贸然与她对战胜算太小，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他盯着洛千城心中暗暗计算，终是忍下这口气。

“今日之事是我越界，以后不会了。”幽幽目光渐渐偏离，瞥了叶薄一眼，狠意瞬起。

转身离去之前，风列猛地挥臂，黑色的披风之下数道魔气凝结成刃，朝着他们旋转而来。

“小心！”不等洛千城出手，叶薄已经护住她躲到了一侧。

砰砰几声响，她急忙看向风列方才站着的位置，只是早已人去楼空。

“唔。”一声闷响从耳边传来，引起了洛千城的注意，她抬眸，见叶薄嘴角渗出血迹，略有惊讶。

“你……”

“小伤而已，姑娘没事就好。”叶薄拧眉，强忍痛意挤出一抹微笑来。

洛千城上下粗略打量他一番，扶住他的胳膊，退开半步，甚是不解：“为何这般？”

叶薄以为她在问自己为何替她挡下伤害，开口是在心底琢磨已久的一句话：“薄怎忍心叫姑娘受伤？”

她的脸上没有出现想象中感动的神情，而是吐出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问题：“你说的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心？”

洛千城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她的眼睛如同冰雪覆身，叫人清醒。

叶薄眼仁一颤，差点躲闪，只是心里有股子气强逼着自己对上她的视线。

其实她早就察觉，风列那些招数根本未碰他分毫，是叶薄趁她不注意故意用灵力打伤的自己。她不懂叶薄为何要这样，只是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罢了，各有各的心思。

洛千城轻叹一声，转身不再追问，只是叮嘱一句好好养伤。

叶薄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那双眼睛映着自己的脸廓，像是一面照妖镜，每次与她对弈都让自己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也不知她看出来没有。

回到神殿的当晚，洛千城便在供奉神玥的祠堂闭关，将自己的记忆转化成灵力注入神玥。调息安抚，整整十五日方才出关。

叶薄本想去寻她的，但他找去时洛千城已不在殿内。他知道她日日都要去东崖湖转一圈，便抱剑等在必经的山坡上。

卷云时舒的碧空，缕缕轻风如醇醇墨香萦绕在古树粗壮的枝干上。这古树大概有千年了吧。枝桠纵横，繁叶丛生，仿若支起这片苍穹。

几束阳光从浓绿中挤出，跳跃在草垒之上。树下叶薄一身的白衣依靠着枝干，嘴角若有若无的笑着，眼神期盼着眺望远方。

一点白色进入他的视线，渐渐勾勒出一个轻柔纤细的轮廓，额间水蓝色的光时隐时现。离他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未偏离过她冷清的面容分毫，而他却未入她眼。一眼都没有。她就这样径直的错过他的肩膀。

叶薄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他的右手从她纤细的前臂滑过，扣住她的右手。他们的距离不足两臂。

她停住了，两个都没有转身。

突然，洛千城挣脱他的手，泛着寒光的剑刺向他的脖颈，在离他不过几寸的距离，叶薄的手指夹住了她的剑锋，还好她没用灵力。

“姑娘打招呼的方式真是特别。”他眉眼间带着笑意，虽然她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同他在开玩笑。

“你为何在此？”洛千城冷淡的看向他。

“我一直在等你。”失意隐退，他眼中换上更加浓郁的笑意，言语间暧昧不已。

真假参半，洛千城的眼波微微流转，目光依旧冷清，没有一丝别的表情。手中的霜雪剑从他的指缝间抽离，再次向他袭来。

一个侧身，剑刃扫过他白色的腰带，飞扬的衣襟在空中画出一道饱和的弧线，他的左手稳稳地握住她的右手。

“姑娘一向都是这般对待追求你的人吗？”叶薄依旧在笑，眼中一抹新奇，仿佛把这当成同他情景再现的一场游戏。

  洛千城没有挣脱开他的禁锢，眼神从他心口掠过，心中暗暗思忖，神色虽有不愉，但终究没有发作。

“你是第一个。”她抬眸，对上他满含笑意的目光。

闻言，叶薄嘴角笑开，指尖微动，转了下她腕上的玉珏，凉玉轻轻摩擦过她白嫩的手腕。

“你是何人？”就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冷清的语调。

叶薄愣住。可看她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比初次相见更加冷漠。

“千城，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紧紧盯着她，心中有些慌乱。

洛千城微微歪头，看他许久才道：“我把记忆化作灵力，全都注入了神玥之中，以前的事，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们之间半点值得回忆的也没有吗？”明明那个雨天，他们初次邂逅还算真诚，他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洛千城的眼中浮现一抹茫然的神色，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开口道：“我已经不记得了。”

说不上来因为什么，烦闷之意如荆棘丛生，心中怅然若失。

“是烦了我才不愿意记得我吗？”他低问一句仿佛在埋怨。

洛千城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是我必须这样做。”

虽然叶薄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忽然联想起她赠剑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来，饶是他再笨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看来，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这或许是新的机会。

二人视线的焦点不知何时聚集在她右手腕的黑色玉玦上。

“在下叶薄。”他用熟悉的语气介绍自己的名字，企图唤醒她的记忆。

见她神色茫然，叶薄微微剑眉微蹙，定定凝视着她：“与姑娘见过。”

洛千城皱眉，脑中却一片空白，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姑娘是在想我？”他这话的意思含糊不清，暧昧之中又添期盼。

“嗯。”洛千城没有听出别的意思，单纯的以为他在问自己，是否刚才在脑子里搜寻有关他的事情。

她又动了动手腕，没能从他手中挣脱。

没关系，既然不记得了，那就重新开始。

“不知薄是否有幸能邀姑娘一同赏月？”他多情的眼眸隐隐带着期待，怕她拒绝又补充道：“届时姑娘有何疑问，薄一定知无不言。”

似乎怕她拒绝，叶薄紧张到手指微微用力。

洛千城淡淡的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玄青剑，微微颔首，答应了他的邀请。

这次叶薄没再阻拦。洛千城利落的抽回手腕，转身离去。

他翻过手，望得出神。掌心微凉，仿佛还留有着她不曾消散的温度，眼中是自己不曾察觉的柔情，心中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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