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船靠了岸。在老人和他孙女的盛情邀请下，众人在他们家中宿了一夜。泥瓦墙的屋子虽然不抵城中民宅，伴着芦苇的清香却难得睡个好觉。

第二日，老人和他的孙女天不亮时便起来准备早饭。满满一桌子甚至比不上旧城小饭馆的下等菜品，却是渔船里一顿比元日之时更为丰盛的早饭。

看着盘中那烧制正香的鸡肉，诧异之中愧疚更盛。也许这是他们精心饲养，自己都舍不得吃，却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里招待他们。

“老人家，这里离集市很远吗？”曲铃儿端起一个和善的笑容来，柔声询问。

那年轻的姑娘还以为是她瞧不上这些饭菜，顿时耷下嘴角，剜她一眼。

老者依旧笑着回答：“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沿着岸边一直朝西南走，大约一个时辰，有一个朴城，不大，东西却全。”

曲铃儿点头暗自记下。

气氛凝结，尴尬之时，林川适时出来圆场，请他们先坐。

客套一阵，这才吃上热乎的早饭。

酒足饭饱，曲铃儿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又从香云手中接过好些银票，一齐递给了老人和那姑娘：“谢谢你们招待，这些便当做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老人家不要嫌弃。”

就在他孙女喜笑颜开，刚要伸手去拿时，老人却开口推辞道：“不不不，是我们该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才对，怎么好再收恩人的东西。”

“老人家就不要推辞了。”瞧那姑娘满脸失落的神情，问寻失笑，走上前拍拍林川的肩膀，毫不遮掩的炫耀：“他呀，家财万贯。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出半个时辰就赚得回来，老人家只管安心收下。”

在问寻的怂恿示意下，那姑娘难掩惊喜，伸出手接过。

双手捧握这一大笔钱，她生生压住想数钱的欲望。想到问寻方才说的话，她又抬起头，直接无视一旁的阿忠，目光流连在顾成煜他们三人间，最后停留在林川身上。

瞧着顾成煜浑然不知的样子，又看着林川有些黑沉的脸色，问寻连忙用扇子遮住翘起的嘴角。

真是个诚实的姑娘，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众人交谈之际，思绪发散，那姑娘红着脸抬眼看向林川，却被他冰冷的视线的怼了回去，失意心碎。

恶作剧被终结了。问寻收回暗中观察的目光，不再看她，转身先走了出去。

往回音岛的方向再行一段路，果然人烟稀少。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商量了好半日，终于花重金买下一条足够容纳他们的渔船。

这次是问寻掏的腰包，难得大方一次，正巧遇上这黑心肝的一家狮子大开口。奈何这是垄断行业，不得不花这份冤枉钱。

前脚男人刚领着他们去废弃的小码头看船，后头女主人带着一家老小就开始打包行李，准备搬家。

问寻坐在这渔船，眼神盯着男人家的方向欲哭无泪:“早知道我就不逞能了，让你付钱多好啊！”

看他这副吝啬的样子，林川嘴角微抽，没理他。

顾成煜有些好奇，问道:“问兄，你的茶馆遍布各大城市，不是挺有钱的吗？”

问寻急忙摆手，脸上懊悔的神色还未来得及收回:“我那都是小本生意，跟林大公子的产业没法比。”

“原来如此。”顾成煜皱眉点头，有些信了，却也没完全信。

渔船划过平静的海面，远处云雾笼罩。问寻打开扇面，站在船头，神色不似方才松懈。

船身速度不减反增，径直闯入一片白雾之中。

随着船只的深入，众人不由得警惕起来。顾成煜拇指顶开玄青剑，四处查看。阿忠干脆手握上剑柄，蓄势待发。

又行一里，云遮雾饶，逐渐浓稠的空气甚至只能看清身旁人的轮廓。由下至上，由远及近，逐渐化为灰暗。到这处，目及之间充斥着浓郁到极致的黑色浓雾，不断翻滚蠕动，仿佛随时都会滚扑下来，将人吞噬其中。

黑暗中隐约一道影子滚动，似是一条围绕船只盘旋的巨型蟒蛇。翻涌之际，身体打在海面，有水花滴落的声音，海面略起波澜，带着渔船轻微晃动，很快又消失不见。

林川赶忙拉住曲铃儿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问寻调动灵力，驱散周围浓稠的黑气。渔船之下清晰可见鱼鳞似得黑色脊背在水中暗暗蠕动。

“这是？”顾成煜仔细端详着，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惊讶与兴奋。

“大抵是什么动物受了魔气侵染，成了水怪。”问寻手指略略伸出，先是打了一个响指，食指微抬，灵力幻化而成的赤羽飞鸟停在手上。

他手指轻弹，那赤羽鸟儿啼鸣一声振翅而飞。

海中巨形之物像是察觉，快速翻涌。黑雾之中忽沉忽暗，隐约看清它追去的方向。

顾成煜缓缓抽出玄青剑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盯着远方的天空，目光中带着警惕。

硕大的一个头颅出现在半空中，顾成煜趁它停息之际快速挥动玄青剑。一道青芒闪电似得划破长空，朝着远处水怪的七寸之处狠狠劈去，发出一声刺耳的低吼声。

扑通——的巨响之后，船身剧烈晃动起来，仿佛海啸般，巨浪层层叠叠，海浪四起，水滴如雨淅沥而下。此时的他们如同乘在海中风雨飘摇的一叶孤舟。

香云一个踉跄差点扑进海水之中，好在阿忠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这才幸免于难。

“站稳，我用灵力直接冲过去。”话音刚落，金色丝绸般的羽茧将船身包围。问寻眉间骤紧，隐约有种不好的念头。

渔船急速前进，越是接近岛身那黑雾越是浓稠，直到深处已是黑夜一般。海中数道旋涡直通海底暗流，礁石层出，处处透露着诡异与危险。

想到老人曾说的那些有去无回之人，想必大多都是触礁或是不慎入了暗流，也有可能是成了那水怪的腹中之餐。

穿过黑暗，蓦然进入白昼。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耀的眯起眼睛。再回首，突然发现那处明显的分界。那些黑雾如同被屏障抵挡在外，而回音岛就在这黑雾包围的中心。

此处海面平稳，渔船跟着降速。映入眼帘的是形状怪异的岛屿，岛身似两座拔地而起背对着的高山，直挺矗立，穿入云霄。飞瀑从山顶两端倾斜而下，水打海面轰隆巨响，如海潮涌动之感。

在众人的惊愕之下，船身缓缓碰撞在岛身边缘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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