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正文·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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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淮是下午四点多回去的。
四点多,正值傍晚时分。
太阳敛起刺眼的光芒,宜人的暖意渐渐褪去,姜瑜撑额头,围着条厚毯子曲腿坐在三楼阳台上,面前的圆桌上放了杯凉透的水,宽松的毛衣袖遮住大半手背,她的左掌心里攥着一条银链,正思考着一些事,思考得挺认真,没听见后头的开门声,直到右边传来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动静,才回神。
侧头。
看见落座的裴砚淮。
“坐这不冷?”他问。
冷,但是一直懒得动。
她想回话,嗓子口却由于不节制的烟酒而变哑变干涩,憋了好几秒才憋出两个字“还行”,而裴砚淮在她费力憋词汇的这几秒已经弯身握住她手,泛起的凉意迅速被温暖覆盖,姜瑜看他,他捞过她另一只的冰冷。
然后。
也就摸到那条手链。
裴砚淮垂眸看,边看,嘴里边自然问:“药吃了没?”
“吃了。”
“头还疼不疼?”
“不疼。”她回,而后由于聊到这一点,又顺嘴问,“我昨天喝完酒有没有做什么?”
每次喝醉酒她都不记得当晚发生的所有,断片断得明明白白,所以她第二天醒来都会问关于醉后的事。问话的方式分人,分多种,她每次问裴砚淮这种类型的问题,就是单纯的因为她没感受到身体的不对,也没在皮肤上看见熟悉的痕迹。
裴砚淮每次都一副欠揍的样子让她猜。
可他这次反倒没那么欠揍。
他顿了三秒,说:“没。”
模样还挺正经的,姜瑜没吭声。
不早不晚的点,夕阳幻化成一颗红色的实心圆圈挂在天边,天色尚存一丝明亮微光,她的视线从他的侧脸,定格到了他的侧颈上。
“你脖子怎么了?”上个疑惑暂时被搁置,她脱口问这。
“嗯?”他掀眼。
她朝那片肌肤抬了抬下巴。
“你脖子红了,怎么弄的?”
“蚊子咬的。”
“这种季节还有蚊子?”
她回,目光下移瞅第二眼,这一眼瞅得认真了点,一认真,就觉得这痕迹不太像蚊子咬出来的,特别不像,某种敏锐的直觉不由分说地浮现,但还没有仔细端详,裴砚淮指头挑了挑她下巴,问:“饭吃了吗?”
姜瑜的思绪被轻巧打断。
裹着冬意的寒风袭来,她说:“…还没。”
“饿不饿?给你带了饭,在外面餐厅。”
三楼的待客餐桌上,放了两个不同样式的包装袋。
其中一个装着某家店的馄饨和小笼,另外一个装着星曲记出的新年限定蛋糕,三角形的糕体,蔓越莓味,在顶端立了一个粉色小圆球,形状漂亮,挺吊人胃口。
前者是她除了德记第二喜欢的面铺,开在学校旁,经常爆满,偶尔冷清,她中午跟他打电话的时候随口说了句想吃,但那家店不提供外卖,以为自己吃不到了,结果他放学给她带了,而后者,是她前段时间看见宣传想尝鲜的糕点,谁都没讲,本来想有空了自己去买,却没想到他提前一步把这事儿做了。
就像知道她会感兴趣。
而买齐这两样吃的得费点时间,学校的课程现在还没彻底结束,所以姜瑜当下就问一句:“这些东西你是不是旷课去买的?”
“下午都是考试,我考完买的。”
裴砚淮慢悠悠回着,帮她拉出旁边的空椅,她说:“你考试考那么快?”
“考的数学。”
哦。
那这速度正常。
她落座,暖气打全身,裴砚淮站在一旁拆着馄饨包装,拆完递她跟前,再去小厨房拿了家用餐具和食用醋,摆好后,抽出她左边的椅子坐下。
跟着去拆蛋糕包装。
姜瑜看着上头的品牌字眼,某些细碎片段冲到脑海,她背往后靠:“上次程风昀来我家,也帮我带了星曲记的蛋糕。”
“嗯。”
“他还帮我带了粥,桂圆粥。”
裴砚淮看她一眼,她说:“我没跟他提过这东西,他竟然给我买了。”
讲到这,直截了当地问:“你有没有跟他提过?”
裴砚淮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没隐瞒没遮盖,利落回:“提了。”
姜瑜就猜到,丝毫不意外:“干嘛跟他提这?”
“顺嘴。”
……
顺嘴。
她点一记头。
而后把掌心里的东西放到左手边,莹白灯光直直洒落,将银色的手链照得闪闪发亮,裴砚淮停下手头的动作,看过去,她开门见山:“这手链你记得吧?我当初跟你说这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但我前几天跟她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件事。”
饭的热气徐徐飘,裴砚淮不动声色地听。
但姜瑜接下来没有再开口作铺垫。
如果是在思绪开明的前些天,她或许会沉不住气,或许会找个机会干脆地去质问他什么意思,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她的思绪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原本存在的脾气已经瓦解冰消,她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平声问:“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裴砚淮明白她意思。
而如果此刻真的回到前些天,他可能会接一句“有什么好直接给的,你爱要不要”,也可能懒得在划清界线后跟她谈以前,但现在情况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他在姜瑜问出这个问题后没有给出任何回答,沉默地注视她,注视着一个“要跟他算账”的她,两人的眼神紧黏着,良久之后,他回:“谁给都一样。”
“哪里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妈给我我就能戴久点?”
姜瑜连问两个问题,裴砚淮只三个字:“差不多。”
“以前你送我东西,不是无所谓我戴不戴吗?”
“嗯。”
他去解蛋糕包装。
姜瑜瞅他几秒:“那你这次什么情况?”
“什么?”他反问。
姜瑜又瞅他几秒。
彻底收掉了话音,包括那几天酝酿的“多少钱,我还你”,这一字句。
开阔的餐厅里,混着馄饨的香味,混着柑橘杂琥珀的气息,她垂眼,拿起勺子搅拌热汤,过半分钟,平静转话题:“我等会儿去程风昀家,他妈妈今天打我电话,想和我好好聊聊。”
裴砚淮没说话。
她拇指磨着塑料勺柄,乌黑的发丝落在肩身。
“我妈也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她没说别的,就让我回家一趟,但是我没回去……昨天我有些东西捋不顺,挺烦的,但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砚淮垂着脑袋,膝盖挨着她的,认真听。
“以前我其实有设想过,她可能在以后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也可能会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家庭,说不定不会再要我,我当时很怕,很抗拒,后来她一直忙工作,几乎不怎么回家,我就觉得她这种性格不太需要谁陪着了……”她有条不紊地陈述,“但没人陪着好像又太累了,也许她更适合两个人。”
“所以我不应该这样,”指头缓缓抚着碗沿,她说,“我应该接受。”
最后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简简单单的“我应该接受”,仿佛是在逼自己去消化这些,裴砚淮说:“这事不是看应不应该,是看你愿不愿意。”
“愿意。”
姜瑜应,应得很干脆。
但这干脆背后经历了多少次思想折磨,又掺杂了多少遍自我斗争,压在胸口的沉闷气用了多久才疏解出去,某些负面情绪和存在的“怨”又花了多少精力才完全散净,她清楚,裴砚淮同样也清楚。
他凝视她,凝视了四五秒,向她确认:“考虑好了?”
“好了。”
好了。
这就是标准答案。
裴砚淮点一记头。
随后,姜瑜喝掉勺里的汤,挪醋瓶,往碗里倒适量的醋调味,调完搅均匀,再舀馄饨进嘴缓缓嚼,做这些事的时候,脑中不停转动,裴砚淮倒是一直安静望着她,周身的热度很高,她吃到一半,侧过头,正要提起下午深入思索到的郑凝白,却先一步听见他说:“我今天思考了点事,关于我们的。”
“…什么?”
她顿一下,迟缓答,某种意识还没有彻底浮现,裴砚淮又顺势问:“你怎么看我们现在的关系?”
他没有接上她的话音说下去,反而直截了当地问这个问题。问题有点难答,其中的含义颇深,姜瑜没立刻讲话,不久后,反问一句:“你怎么看?”
“我想要你。”
……
四周环境安静,楼下的响动影响不到上头,裴砚淮将这四个字清晰地传入她耳内,她看他,他从椅子上直起身,慢慢靠近她,两人眼间的距离也因此慢慢变近:“我本来打算跟你就这样,不听你的消息,不管你的事,也不去主动找你,但我后来发现自己没这能耐。”
“上周有个叔叔从瑞士给我带了几瓶酒,他说那儿今年的雪比去年漂亮,我就想到我们一块儿待的那几天,也想到跟你去日本的那次,当时七夕是在小樽过的,你在民宿门口堆了两个雪人,那两个雪人什么样儿我现在都没忘。”
她默不作声地注视他,握勺的力气降了点,裴砚淮挨在她跟前,直勾勾对上她的双眼,眸内的温度比热汤还烫:“我没法放下你,瑜,之前我能顺着你直接结束,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跟你不该是这么个结束法。”
“我收回我说的那些话,”他说,“你重新考虑考虑,考虑一下谁更适合你。”
……
沉寂的餐厅里,明亮的光线覆在两人身上,一大段悠长的话,在这个特殊的时间里成串成串地砸下来,姜瑜有想过会他进行一场关乎彼此的对话,也有想过这段关系即将要迎来矛盾的转变,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又快又准又狠,她还没理清自个儿的家事就有了第二桩当下必须得考量的大事,盯着近在咫尺的裴砚淮,没有像前阵子那样说什么没有转圜余地的狠话,也没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给我多久时间考虑?”
“看你。”
“…我现在没法立刻去考虑这件事,裴砚淮,我妈的事……”
“我知道。”
后面的话被他轻缓打断,姜瑜止话音,裴砚淮握住她搭在桌上的左手:“跟你说的话都算我单方面的坦白,你不用有压力也用不着纠结,等你有空了,再慢慢想我的问题,我不急。”
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晰了,姜瑜听着,过片刻,慢慢点了点头。
他转视线到她的手上,轻抚着,也点了点头。
这话题就算翻篇。
但是翻篇之后,姜瑜想到了郑凝白。
那些各种各样的疑惑,那些一直存在却从未深思过的事情,都在这一天涌进了大脑。下午连起来的线索开始作祟,她想问郑凝白是不是早知道他俩的事,想问那天听到的“照片”两个字眼,想问郑凝白手头为什么有关于顾宛秋的资料,想问裴砚淮和她最近的情况,总之问题挺多,然而裴砚淮并不打算和她深谈这些,他只简略告诉她那天郑凝白到咖啡厅扔杯子,是因为看见了那些私密照片。
至于照片是从谁那儿看的,又是从何得知的,他都不说。
他不让她管。不仅不让她管,还转话头跟她聊起了另一件事。
裴砚淮问她记不记得之前提的一个问题,一个关于价值的问题。
话说的过分没头没尾,姜瑜那会儿正思索着要不要追问郑凝白的事情,没跟上他的节奏:“…嗯?”
“你问我人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他说。
姜瑜微眯起眼。
盯着他,脑中下意识搜索有关的碎片,约莫五秒才来印象,某些语句和场景逐一闪现,她的瞳孔产生细微变化,裴砚淮这时讲:“我当时反问你了,你说存在的价值有一半都来自别人的评价,记得吗?”
“…嗯。”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说的?”
他又问。
“你说…存在这两个字本身没有价值,别人的评价也很难让它产生价值,能让它产生价值的,是你自己赋予它的期许和意义。”她回。
他点头。
“你当时觉得这话挺对的。”
“是挺对的。”
姜瑜接腔。
“那现在呢,”裴砚淮凝视着她的眼睛,徐徐问,“现在你觉得这话对不对?”
那瞬间就明白他言辞内的深远寓意,心尖儿上有一口气缓缓散开,握勺的力度也轻下去,她移开目光,看向碗里的馄饨,短暂的沉静后,轻声回:“它不是错的。”
……
不是错的。
——“所以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没有任何价值。”
——你的出生并非错误,你的价值也并非是由他人定义。
前晚近乎于崩溃的自我否定,在这一分秒被裴砚淮引导着推翻。他用自己的方式,跨过她醉酒的点,同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对话。他讲这些主要目的是想要传递自己的观点,次要目的则是想分散她注意力,姜瑜看出来了,但就算看出来,她也依然次次上套。
后来,她没再想着郑凝白。
吃好饭,还没到六点。那时候收到程风昀的几条消息,他问她在哪儿,说书包帮她带了书包回来,饭也快烧好了,可以来蹭了,提醒她提醒得特别厚道。姜瑜回完,换上自个儿的干衣服,被裴砚淮带着下楼到正门口,又被他拉高外套拉链牵着往程风昀家去,路灯覆盖着宽阔走道,这片别墅区一栋栋都亮着光,鲜少有行人出没,侧方的风灌入全身,却不算冷。
一路畅通无阻到程家,入眼的是一楼通明的灯火,外围门没锁,推开后,发出咯吱一声响,姜瑜站在门口,垂着手臂回头,看裴砚淮。
他背着光,止于一米开外的地方,两人的视线对上,她没讲话,而他朝后头的别墅倾了倾额,低低说一句:“去吧。”
……
……
门铃按响,来开门的是程母。
房内的暖光照着外头的漆黑,程母瞧见她稍稍顿了顿,不出三秒神情突地平缓下来,肩膀松懈,放在门把上的手也松懈,复杂地看着总算露面的她,如释重负般地说:“怎么这么晚才来啊小瑜?风昀还跟我说你下午就来呢。”
“外面冷不冷啊穿这么少,身子都冻坏了。”
说着就上前拉她进屋,热乎的手包裹住她的,温度一下子传到心窝:“饿不饿啊?饭我都做好了,就等着你过来吃了。”
“…嗯。”
随着程母到玄关,鞋柜门开,对方拿出她常穿的那双拖鞋,招呼她换上。中央暖气无声地运作,彼时,屋里的饭香味在鼻腔中打转,越往里去越是浓郁,阿姨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立刻打了个善意的招呼,仿佛早预判到她会来,而程风昀下完了楼梯朝这儿走,见她面不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了,露出一副“我亲爱的妹妹总算回家了”的“喜极而泣”样,冲着她就是一声低叹的“哎呦”。
“来了啊,等你大半天了。”到桌旁,他用那副语气说第二句话。
“等我干嘛。”
“等你吃饭啊,”他照例调侃,“你不来我饭都吃不安稳。”
姜瑜轻哂,程母笑着嗔他一眼。
菜饭上齐,餐厅溢满烟火气。程风昀率先扒着她“闲聊”,第一个话题就是她嘴里提到的同学二字。他倒是挺好奇她这几天是在哪个同学家借住,毕竟姜瑜在南哲的交际圈就那么大,既然思索大半天都没有搜罗到相关人员,那么就有可能是外校的学生,还是那种跟她关系好得不行的外校学生。
“外校没有什么学生跟我关系好。”他抛下话柄后,姜瑜驳一句。
“没有?”程风昀肘搭着桌子,半信半疑,“你不是认识浦莱的人吗,那群女生你没有关系好的?”
“没有。”
“那个坐前排的呢?”程风昀指头在桌面上点两下,回忆似的说,“就那个之前来找过你的女生,和裴砚淮关系还不错,上次看你跟她聊挺好。”
那天跟岑意的相处模式明明是“唇枪舌战“,结果到他眼里就成了“聊挺好”,姜瑜扶额头,清淡回:“这你都能看出来。”
“这谁看不出来,你们俩那亲密度…”他摇头啧嘴,意味深长接,“是真牛。”
姜瑜呵笑。
“你眼光也是真毒辣。”
程风昀笑一声。
“你这几天是住她那儿吗?”
“怎么可能。”
“…那你住的哪儿?”
话题又绕回去,姜瑜用筷尖捣鼓着碗里的米饭,程母看她,她云淡风轻地说:“同学家。”
“……”程风昀挠了挠侧颊,继续绕话,“哪个同学家?”
“你问这么多。”
“那人我认识吗?”
姜瑜瞅他一眼。
“算认识。”
“算认识?同校的?”
“同城的。”
闻言,程风昀啧一声:“你这……”
“好了,”程母嚼着菜,柔声打断他,“赶紧吃饭吧,刚刚一直说饿,现在还有精神在这儿贫嘴。”
程风昀话音停。
他轻耸肩,气音笑笑。
没再多讲了。
他其实门儿清今天的重头戏不是这,姜瑜也门儿清。
她知道程母在酝酿什么。
旁观者无法用任何身份扮演说客,这一道理谁都心知肚明。但是再心知肚明,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过,所以程母一边找着切入点,一边和她探讨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例如某样菜好不好吃,明天上不上学等,程风昀偶尔接上一两句话,姜瑜则配合着他们一问一答,也配合着话题的发展。
她从不在正事上拖泥带水。
没过多久就主动谈起顾宛秋,也算是截断了程母的忧虑。
那天在电话中聊到的内容和顾宛秋息息相关,姜瑜记着其中的细节,而程母也是准备跟她好好聊聊,并不希望她和顾宛秋产生隔阂,于是将那些过往重新完善,不加遮掩地铺到她面前。
她听着。
程母让她别怪顾宛秋,她也听着。
……
听着,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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