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正文·三十六

在高三这个阶段，每一所高中都会有固定的保送名额，南哲和重点大学都有合作，名气大，然而各大学拨下来的名额始终只有三个，不过报名参加比赛的名额不限。

        什么意思很简单。

        就是只要有想法的人都能参加此项赛事，虽然国家规定的是年纪前二十才有资格报，但南哲从来不看这个，他看得是学生全面发展的潜力，有些人成绩不理想可是在某方面有过人的才能和造诣，拿过重量级的竞赛奖项，而有些人成绩优秀，可也只有成绩能拎得出手，这一类只会死读书的好学生不是校方想要的，校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顶尖的，无可替代的人才。

        保送难，敢于加入竞争的学生更难。学校的政策足够公平，最后的名额到底落到谁手里，得各凭本事。

        所谓各凭本事，就是真刀实枪的比成绩和天赋。

        成绩是高一到高三的总和，其中含括月考和校里突然性的抽测；天赋，则是在竞赛上取得的成果，与平日里的展现出来的优越面。

        挺严酷的，但大部分高校的情况都是这样。

        “那，你能拿到最后的名额吗？”

        “有难度。”

        “多难？”

        “一班报名的人不少，他们的排名都稳定在前十。”

        补语文作业的动作一顿，姜瑜的视线从题目上转到秦施杨脸上，第二节下课班内格外热闹，男生们挤一起聊着感兴趣的东西，优等生心无旁骛地刷题，周边的几个漂亮姑娘仍凑一起低声讨论着有关于“保送”的事情，其中有谈及到了一班几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音量小，听得不清晰。从课程结束到现在，她们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劲头直接把姜瑜给影响到，但她方才问出去的问题却没有得到直接的回答，就着秦施杨这个隐晦的答案，她回：“我记得老师那儿有推荐名额。”

        “推荐名额也是看综合能力。”秦施杨应，黑笔在她数学卷子上又落下一道复杂公式，耐心地扫着她做题的步骤，姜瑜说你综合能力看起来又不差，三个名额怎么说都能轮到你，他笑了笑。

        “轮不轮得到都没关系，到时候高考还有机会。”

        她没接话。

        本来可以顺顺利利的咬一个名额下来的人，却因为上次失利的大考而变得摇摆不定，一班的人多牛多难超她非常清楚，很久之前听程风昀提过一嘴关于这件事，争名额的人数量众多，其中有常年排第二拿奖杯的季子恒，也有一个不可小觑的郑凝白，再加上那群有冲劲儿学生的参与，保送这事儿就更悬。

        月底就是保送生们的考试了。

        他们大多数人或许都想要选择博恒。

        而博恒，是直属的全国重点大学，专注于研究与创新，综合性极其强，卓越的教育计划数不胜数。校内入驻了不少国外著名的教育家，与他国合作的高深项目世界闻名。其中最受吹捧的是和美国联合创办的数学研究小组，组里的成员来自世界各地，但无一例外都是各高等院校的栋梁之人，都是通过了严格的选拔和考验才进的组，头脑领先普通人一大截。报纸登过他们的事迹，教育部为他们做过纪录片，片中，他们的言谈举止和坚持的信仰鼓励了太多的青少年，学校的神圣环境让人心驰神往。

        可是博恒招的人数实在不够看。

        秦施杨的理想院校，是它。

        她衔着支笔，慢慢地转动着，边转，边沉浸在自己的思虑里。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名额还能让的？”

        “是他自己不想要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可能是他不需要了吧。”

        “过几天名额就公布出来了，他那样的人肯定能争一个。”

        “他哪需要争啊，说不定他高中毕业就出国了呢……”

        话语在空旷吵闹的教室里飘，渐渐地，飘到思索事情的姜瑜这儿，蹦出的轻巧字眼有点抓人，她朝她们抬了一记眼，没有过多在意，背靠着椅子，碎发丝儿受后侧的空调吹，拂过脸，又绕过耳。

        秦施杨没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上课铃和着女孩们的甜腻嗓音收起来，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走时，帮她丢掉了桌上的垃圾袋。

        语文课姜瑜向来粗略听，课步入高潮，周围的学生开始全神贯注地听着知识点总结，她却心不在焉地订正理科试卷。

        姜瑜当时高考填报时报的是艺术生的身份。

        她没选择去艺术班跟那群女生明争暗斗，一直老实待在三班，平日里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够省心，好管理，不刺头，这就导致各科老师对她的作派不发表任何看法，尤其是班主任。她不会在课堂上点姜瑜名回问题，更不会当着全班人的面批评她染发等不良习惯。

        当真指着她出校门博面子。

        所以在布置完作业之后，叫走了她。

        后门开，班内的同学无声地盯着她的背影，而后对视一眼，互相使的眼色融着电流在空气里滋滋响，长廊上有行走的别班学生，隔壁的二班喧哗无比，课代表桌前胡乱放着刚做完的热乎试卷，众人处于讨论题目的兴头上，鬼哭狼嚎的声音穿破门窗落入廊道，部分人注意到她，嘴里哀怨的话音渐止，她拎着本练习册，目不斜视地走，身后的长发跟着步伐荡，快要越过二班前门时，被出来的慎媛给挡住。

        果然是郑凝白不来找她，就换了个二班的慎媛过来。

        后者作为另一党派的领导者，却是完全听郑凝白指挥的。慎媛自打姜瑜入学以来就找到了新乐子，不同于郑凝白的难缠，她挺笨的，整人的点子少得可怜，路上突然一倒和没理由的找茬儿已是常态，身后的同伙们个个猖狂无比，姜瑜起初还怼回去过，后来久而久之也不搭腔了。

        不搭腔也有原因，慎媛脑子转太慢，好堵话，姜瑜吵架的本事不小，对敌手的要求高，她不稀罕理这种low人。

        这会儿老师的背影逐渐远去，这帮人乌云似的盖在她跟前，气场挺足，但姜瑜自个儿也不赖，她比她们都要高一点，看人的时候懒感居多，就显得特别不把别人当回事儿，慎媛环着臂，趾高气昂地看着她，脱口就是一句：“拽什么啊？”

        班里班外的人耳朵都竖高听，恨不得她们赶紧吵，吵得激烈点最好，姜瑜环视一圈，压根儿没兴致理会，要推开人走，慎媛却不让。

        “头发还没染回来啊？”她嗓音里嘲讽意味浓厚，“是等着被扣分呢吧？”

        姜瑜一直觉得慎媛蛮呕的。

        慎媛这个人在南哲的名声够好听，但这个好听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好听，她的性格很差劲，甚至连姜瑜都比不过，姜瑜让人诟病的点是多，可她人不坏，那些持强凌弱的事儿她从来不干，对人情世故能避免就避免，无所谓他人的眼光，也不会在背后议论谁，然而慎媛不一样。

        她经常联合朋友笑话那些木讷迟钝的女孩，也经常使唤对她有意思的男生做一堆事，恶劣事迹三天都说不完，本人还尤其爱勾搭一班的优质男生，方法一套一套的，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对方如果不同意的话就采取软磨硬泡的策略，要是失败了就转黑粉攻击他，然后再果断地换下一个目标。这种手段把男生圈弄得很不太平，她的多情导致谈恋爱最长没有超过一个月，年纪里的人顾忌她的父亲和校长认识，没人敢对她的所作所为发表看法，姜瑜看不上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些。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头戏的一个。

        慎媛总说自己的白月光是秦施杨，赤诚之心总挂在嘴边晒，为了引起他人注意，她给秦施杨写了不少情书，还在公共场合跟在他后头装纯情小白兔，那些凑热闹的男生见状老调侃秦施杨艳福不浅，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慎媛不光对秦施杨垂涎已久，还对邵旭晨和程风昀有兴趣，她甚至裴砚淮有大想法。

        她高二那年对裴砚淮做了不少暗戳戳的事，裴砚淮那阵子喜欢青灰色调的东西，比如发色之类的，他觉得染那颜色的妞可爱，刚好那段时间又刮了性冷淡风，不少女生仿效时尚博主染青灰发，当时南哲潮风盛行，加上打听到裴砚淮爱这口，姑娘们一个个费尽心思把自己往灰调上靠，靠得可有心机，慎媛也是其中一名。

        郑凝白倒是保持本心，她从来都是黑发，因为她如果换了发色，就扳不倒姜瑜。

        但也正因为她太针对姜瑜，所以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小心机。

        慎媛除了把自己往裴砚淮爱的方向整改，她还朝他桌洞里塞东西，例如勾人的字条和他爱看的书，而且还给他发心知肚明的黄色信息，用的字眼简直让人羞臊难耐，裴砚淮老手了，看见这种消息见怪不怪，但是姜瑜受不了。

        慎媛给的署名是一个“慎”字，没留全名也没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化名，姜瑜和她渊源不小，第一次看见这个字，嘴里的菜差点喷出来，看见成串的语句后是真克制不住自己，没咽下去的海鲜饼直接飙到裴砚淮脸上。

        每次和慎媛交手，姜瑜都难以直视她太久，怕生理反应作祟吐出来。

        在心里嘶一声，不乐意再同她烦，姜瑜掰开她手，这时候二班的某个老师从楼梯口过来，低语声霎地被敬畏的心态给震收敛，慎媛也没拦她，只在后面警告一句：“你可别打秦施杨的注意，不然我肯定弄死你。”

        “弄死我，你有本事吗。”

        姜瑜插着兜，越过光鲜亮丽的男女，头也不回地撂这么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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