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正文·三十

———“寄给你的东西，记得查收。”

        ———“真的还要跟他继续吗？”

        ……

        周五一天的好心情被两条新的信息和门卫室新到的“礼物”给完全破坏掉。发信人已经很久没有再来关照她，在她以为这件事会不了了之、自己能够暂时消化掉时偏偏又给她来这一手，猝不及防且找不到任何应对的措施。

        姜瑜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良久良久，班级氛围吵闹，她抚额，动手发出去一条：有意思吗。

        而后，推掉所有的约出班级直奔南四门。四门最偏，很少有人出没，门卫室里的几名保安对她异常眼熟，她压着气走到玻璃窗前，三名身穿全套黑色制服的保安止住和同事的交谈，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她扣了扣玻璃窗。

        窗户“哗啦”开——

        “姑娘，来取快递啊？”其中一名健谈的大爷笑问。

        姜瑜点头。

        “刚刚才送到这儿的，”他把放在左边长桌上的物品拿来，递过去，“来，给你。”

        姜瑜伸手接过。

        “谢谢您。”

        他摆摆手，笑了笑：“没事，姑娘。”

        盒子的重量与过往无异，这次是真的被搞烦了，出学校拐进旁边的街道，这条马路不如其他地区的车流量多，路旁停了几辆型号不同的轿车，手机又进一条匿名消息。

        ———东西尽早拿。

        步子顿住。

        呼啸的寒风在这一刻刮得更加猛烈，车子驶过的声音震的耳朵痛，发丝拂过脸颊和眼眉，她捋一把发，负面情绪蹭蹭上涨，注视着亮起的屏幕，半响，摁屏手机。

        再抬眼，面前原本空旷的地带出现了一个稳重身影。

        郑英学。

        一身深蓝色的西装，领带打的整整齐齐，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儒雅精干。这里人群疏朗，很少有学生出没，就算有，也不会注意到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汹涌波涛，她太阳穴一跳，紧接着，一口沉气不受控制地呼出，但郑英学像是特意在这儿等着，欢欢喜喜地冲她笑。

        这两年来，他每次都是这样，都是这样的仪表堂堂西装革履，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完全不像一个奔五的人。他摸透了她常出的门，摸透了她的所有喜好和放学点，尤其爱自顾自地给她寄一些奢侈品来表达深沉的父爱，也爱挑自己认为最方便的点来这里等人，主要等郑凝白，次要等她。

        他曾约她去附近的咖啡馆，也约她一起出来吃饭。

        但姜瑜没有赴过一次约。

        想弥补她的嘴脸的样子挺丑的，想要掩人耳目上演父爱如山的样子也挺让人作呕的，以前尽量避免和他见面，现在竟然不凑巧的撞上了。

        立马转身往反方向走，郑英学则加快步伐向她来，克制地叫一声：“小瑜。”

        她翻一记白眼。

        脚步不停，包带随着风飘，前头有几辆接人的车停靠，她目不斜视地前行，但前行的速度比不过郑英学小跑的速度，胳膊被硬拉住的同时又听见一声唤，心里涌火，当即用力甩开他，而后回过身，厌烦地盯着他：“你干嘛？”

        她语气里燃着小火苗，脾气有点炸，郑英学错开她的目光，恢复了同往日一样的拘谨不安，尴尬地放下手，手指头蜷了蜷，有那么几秒没开口说话，姜瑜没心思陪他耗，刚要走人，他斟酌着开口：“放学了啊，小瑜，饭吃了吗？”

        “跟你有关系？”她不留情面地反问。

        “…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习惯了她的犀利，郑英学照旧用这样的话语问候她，眼里的慈爱仍然占据大部分，余下来的小部分则是因被冷落无视多了而生出的失落。他每次扮出这样的神情，姜瑜都好像看见了男版的郑凝白。他们两个是多么的像，无论是眼眉亦或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愫，说到底也是可笑，一个处心积虑的想要弄死她，另外一个却想要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想对她好，甚至想要让她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和谐相处，为此做了不少的努力。

        可惜他的好女儿不知道。

        “你是专门在这儿等我的还是等你女儿的？”她问。

        郑英学喉间一哽，没答。

        不答胜答，无声胜有声。他艰涩地望着她，这样子和过往如出一辙，又是来接自个儿的孩子碰巧撞上她了，两边都不想放过，两边都想兼得，总是这么令人生厌，总是遮遮掩掩半点不坦荡，姜瑜再问：“你要跟我一起吃饭，你女儿知道吗？”

        他依旧不答，只为难叫：“…小瑜……”

        她听着，双眸里蕴着的情绪稀薄不堪，看着他，好似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郑英学回视她，但禁不住她那双眼睛的凌迟，回视不过三秒就垂下头，一垂头，骨子里在某些方面的含带的摇摆不定和懦弱又体现出来，她轻哂一声，音调彻底冷下去：“以后看见我别凑上来，也别那么叫我，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你有这闲工夫还是多去关心关心你女儿，别总来烦我。”

        “小瑜……”在姜瑜挪步时，郑英学再次上前扯住她手臂，带着股着急气，路上的几辆车子疾驰而过，她不留情面地拨来，满眼的厌，冰凉凉的眼神定在他身上，弄得他一刹无言。

        彼时，他兜里的电话响。

        姜瑜没再搭理他，走了。

        打车回到家，把手里的盒子往茶几上放，她盘腿坐在地毯上，开盒，拿出里头的图片，一张张地过着看。

        这一组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在去年暑假，她住在竹庭悦府的那阵子。第一张图片里夜色低垂，她穿着宽松的白t恤，露腿，蓝色的夹子挽起发，手里拎着装烧烤的袋子，腕上系着银手链，就这样闲适地行走在沸反盈天的小吃街上，背影在周遭虚焦的人群里显得格外醒目，马路上电动车一辆接一辆，冒着炊烟的摊子烧着扑鼻的人间烟火。

        而在她的身侧，是穿黑t的裴砚淮。

        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勾着奶茶袋，左右两侧的暖黄灯光洒在他身上，背挺人懒，彼此的肩膀挨得很近，氛围轻松闲适，乍一看挺有生活气息，艺术味道浓厚，而后续的几张则更加具有动态感，有喂他吃手里东西的，有就着他手低头喝奶茶的，有他帮她捋发的，有被他搂腰压在广告牌上接吻的……这一系列的温情画面与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翻到最底下，倒是看见了两张能跟“强迫”搭上边的图。

        背景也是铺盖在幽深的夜晚，但她的衣服从白t变为藕粉色的吊带上衣，他则从黑t变成浅灰t，环境由熙攘闹哄转变为稀疏安静，地点从小吃街改为飘香的大排档，外面露天的椅子上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第一张图内，裴砚淮挑她下巴要亲她，她偏向一边躲，双唇间的距离极其近，一侧绽放的烟花遥远而美丽；第二张图是接吻图，她单手推他肩膀轻皱眉。

        他俩离镜头不远不近，粗略看一眼时觉得跟虐爱大片似的，细看时又觉得并非如此，她手里的酒瓶仿佛在晃荡，裹着的某种暧昧气在蔓延。

        姜瑜抚一把发，均匀呼吸。

        去年暑假基本都跟裴砚淮在一块儿，一起去过多少地方，逛过多少次夜市，干过多少事统统记不清了，但那天的大小细节却不由分说地闯进脑海，想起和他在家里的影院看的几部经典电影，其中有一部是美片《大鱼》，还有一部是《色戒》，看后者的时候和他在沙发上做了一次，影片的情节加持，做的过程中彼此的温度很高，讲的话很多，舌尖很麻，后来晚上被他拐出门后喝了不少酒，索性思绪不算太混乱，清楚的记得自个儿被他占了不少次便宜，同他接吻时撞了不少次电线杆子。

        他爸妈那阵子出国度假，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带着她鬼混，可惜那会儿偏偏是她最忙的时候，杂志拍摄邀约不断，而他为了泡妞便利，就那么成了杂志社的常客，也成了乔靖赞不绝口的多金大少爷。

        她呼一口气，放好照片往卧室走。

        扒出曾经收到的“礼物”，分别拆开掠了一眼，而后一件不落地搬到客厅，外面天色渐晚，路上人来人往，不间断的车子轰鸣作响，这个冬天比往常要冷，风比往常要大，树叶摆动的幅度时快时慢，她靠着窗，平静地打了一根烟，烟雾从嘴边呼出，屋内的空调暖气偏低，周身的烟雾淡淡飘，手机在手里慢慢地转，转到一根烟燃尽，利落拨电话到裴砚淮那儿。

        ……

        他接听后，她单刀直入：“训练完有没有空？”

        ……

        “好，”得到准确答案，她回，“那你结束来我这儿。”

        ……

        “我要跟你说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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