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正文·一

南哲高中本周四下午利用最后两节课的时间大扫除，校学生会将派人仔细的检查，规则如下：不允许地面上有头发丝和一点点纸屑，连橡皮擦都不能出现，黑板门框黑皮条窗户要干净，黑板槽摸完不能有粉笔灰，垃圾桶必须空空如也，不能有异味，放置扫把拖把的柜子里要排列整齐，不能胡乱摆放影响美观，电视柜里被硬塞的书本和其他的东西必须清理走，教室所有的插头必须拔，放颜料的盒子也得看的顺眼。

        之所以这样严格不是学校的领导脑子不正常，而是周五有教育局领导来视察，并且还有一场大型的讲座，面对的主要成员就是高三的十二个班级，各班班主任从周一吼到周五“打扫卫生给我认真一点！”，另外附带数句“不准化妆不准穿着暴露”、“一切都要按照学校标准来”、校服必须穿”、“每个人除非特殊情况不来，不然就记旷课”。

        这些还不够，校领导专门在全校广播里播报：“头发不能披着，耳环首饰等一切累赘物品都不能戴，鞋子不能高跟，性感的丝袜不能穿，不得穿奇装异服进校，指甲油口红必须卸掉，纹身不能有，否则一律扣分！”

        而这次学生会的头目主盯的人就是姜瑜。

        谁不知道她难搞，更何况是这样重要的时候。

        她永远一副高傲的野猫样，有纹身，耳朵上有饰品，手腕上系着手链，口袋里通常是常抽的蓝莓爆，偶尔会从里面看见一包只剩下两根的万宝路，男士爱抽的牌子。她被抓到过校内抽烟，也站过国旗台上念检讨，当天念完当天又被抓到在偏僻的林荫角落碰烟，那回抽的就是万宝路，学生会会长郑凝白跟去的时候，看见她指尖夹着半截烟，不知道抽没抽，但饱受敬爱的会长分析出来的结果自然全部人都相信，于是第二天姜瑜被三班班主任带去办公室骂了一顿，并扣了德育量化五分（附小黑屋净化心灵一小时）。

        然而第二天她的分就回来了，因为她的数学考了全班第三，老师为了激励她，给她加上来了。

        除此之外，她的头发一直长，腿一直细长白，穿的衣服时而符合学校标准时而不符合，从高二来到南哲就成了伪善女生团体效仿的对象，关于她的绯闻满天飞，论坛上一直挂着的除了南哲的几个天神天后就是她。她与前者不一样，前者总是会有一大帮子人捧着，夸奖的话数不胜数，而她，则是来自他人极度恶意的揣测。

        毕竟她在杂志道路上走的一帆风顺，作为知名杂志社的宠儿，经常能在相关新闻上看见她的图片，工作照居多，生活照几乎没有，狗仔跟踪不到她，学校的人只敢偷拍她却不敢造谣生事，因为她脾气爆，又高冷，逮着一个不老实的人就会直接上手，不顾面子身份，更不会怕年级主任的批评，其次是因为她和一班的程风昀是朋友，没人会去自讨苦吃。

        正是她太独特太招人厌，所以大扫除进行到一半，郑凝白就带着几个学生会成员来风雨无阻地检查“卫生”。

        姜瑜那会儿刚放下扫把，正理书包准备走，瞅见几个人理都没理，装完数学练习册“哗啦”一声拉上书包，随后拿起突然亮的手机屏幕，旁若无人地解锁回消息。

        她这样冷淡的态度一出现三班里没一人敢吭声，教室死一般的氛围里，只能听见打扫卫生而发出的细小动静。

        约五秒，冒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在高三阶段混的很不错的何许豪。他作为班长兼任劳动委员，虽和姜瑜“缘分”同班一年，却因某些原因极其看不惯姜瑜的臭行为，鼻梁上的眼镜被他食指往上一推，叫道：“姜瑜你卫生打扫完了吗就要走？到时候不合格找的人可是我！”

        姜瑜往他不耐烦的脸上撂一眼，没搭理，继续低头编辑消息。

        “你知道自己该怎么整改吧？”笔一下一下的和资料板碰撞，笃笃作响，郑凝白走近她，假情假意的关怀，“不知道的话我可以来跟你说说。”

        姜瑜打完字点击发送，斜她一眼：“用不着，我明天请假。”

        “你想的倒美，领导来检查不可能给你批假。”

        “班主任同意了。”

        姜瑜拿起包，将椅子勾进桌下，随即动身离开三班，郑凝白跟在她后面，一波人也都不放过这样大好时机，戴着红色袖章寸步不离地随着她，甚至连她这一身行头要扣多少分都想好了。

        “你班主任同意你请假啊？别不是趁这机会怀了去打胎吧？”郑凝白环着手臂，刺激道。

        “你猜咯。”姜瑜随意地撩一把发，发丝的香味儿扑鼻，十月份的天，鸟语花香风晴万里，她说：“你这么关心我有没有怀，别不是你已经快我一步把这步走了吧？”

        “那不可能，你金主那么多，怀的速度可比一般人快多了。”

        “是吗？”姜瑜语气轻飘飘的，意味不明瞥她两秒，“你男朋友不是很厉害？”

        郑凝白表情乍变。

        看着她，轻皱眉，口吻含着浓重的警告：“你别惦记他。”

        “那你也别惦记我怀没怀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问候”，眼见姜瑜要溜，郑凝白哪肯放过，将她顺势堵在一班后门口，压迫感增重：“还没放学，你别想着逃课。”

        “可不止我一个人逃。”

        郑凝白趾高气扬，没接她的话，自顾自讲：“你这打扮不符合学校要求，分我肯定要给你扣，你名字看来又要在我本子上挂着了，真够讨厌的，还有，明天你敢不来我就举报老师你抽烟。”

        “随便你。”姜瑜侧头睨她，“你只记我名字可不行，有本事你把你亲属和自己班级同学的名字也记上去，这样我就赞同你这个会长确实公正，不然我也会举报你藏污纳垢。”

        她话一落，周围的好学生立刻不服气，瞪着她要替会长辩驳，郑凝白抬一记手，压下他们的不满情绪和意见，直视她：“你想去就去，看看老师相信我还是相信你，而且，我没包容过自己班的人。”

        姜瑜无所谓地点点头，这样的动作并不是在表达自己知道了，而是一副“你撒谎不打草稿的本事真是一点没变”的鄙视样，长廊上有凉风袭来，长发飘动，眼神慵懒清亮，她插着外套兜，当着一堆统一战队的人面大摇大摆进一班，斜额往最左侧后排某空位置上一指：“这位置有没有人？”

        一干部轻蔑回：“当然有。”

        “那人呢？”

        姜瑜望一眼里面的人，程风昀那几人早溜了，而秦施杨在，他没注意外面的情况，正弯身捡橡皮，侧脸冷淡。

        一刹那呼吸快一秒。

        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到郑凝白这里，郑凝白用笔轻敲着记分板，噔噔作响：“裴砚淮在体育馆打篮球，你的好朋友程风昀也在，他们向我保证这节课会上来，你还有什么问题？”

        姜瑜扫视一圈郑凝白，蛮不在意说：“哦，那你记吧，如果明天你要想举报我抽烟，记得也把你自己班人给举报了。”

        她拎着包带，书包覆在后背上，迎着傍晚的风走了。

        “她怎么这么讨厌啊……”

        几个干部皱眉头异口同声的抱怨。

        ……

        姜瑜经过偏门时，脚步有意识的停住，她走近保安室，食指和中指扣了两下玻璃窗，保安大爷见着是她，赶忙放下报纸，起身迅速拉开窗户，表情慈祥，她不等他寒暄就直奔主题：“请问今天有没有寄给我的东西？”

        保安大爷也知道她近日来都是问这个，往置物栏上瞟一眼：“没有啊姑娘，这几天都没。”

        ……

        ……

        裴砚淮三点半就到了南城湾，占了个二十八楼的好位置。这房子位于市中心最高档的地段，安保设施齐全，是他二月份从他亲爸那儿坑来的，之所以这么快就另寻“出路”，是因为他要睡她。

        他喜欢搁自己的地盘造作，觉得五星级酒店的床不软，隔音一般。由此可见他很挑，并且不光在睡觉上面挑，在吃穿上面也挑，和他交好的几个贼匪友人都一个样，难搞，不过裴砚淮一开始非常中意她那张床，但她妈时不时坐飞机回来突击检查，不方便。

        主要还是因为姜瑜怕搁那住的同校学生看见，总拦着他。

        刷卡进门，那会儿裴砚淮已经洗完澡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了半场球赛，冰啤酒快要喝完，茶几上的烟灰缸灭了三根烟，她将卡和包放到玄关处，换完鞋朝主卧走，他目不斜视问：“扫地扫这么起劲？”

        “是你女朋友拦我拦的起劲。”

        到卧室，姜瑜把外套脱掉掷小沙发上，驾轻就熟地开衣柜挑选全套内搭进浴室，暖灯打在身上，长发随着皮筋脱离而落至肩头，而就在她脱掉衣服的后两秒，门“咔”一声开。

        ……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南哲一天的课全部结束，操场上篮球撞击着塑胶地面，各班进入领导要来视察的一级待命状态，三班和一班的最后一排各空了一个座位。此时天色渐晚，天空一片粉紫晚霞，房间的窗帘未拉实，微光照在宽大软和的床上，照在干燥的地面上，同时暖着裴砚淮的肩胛骨，暖着他有火焰纹身的腰腹，他左手拇指抚着姜瑜流汗的侧额，右手压着她的手臂，屋内的游走的声音很轻。

        每次他这样节奏缓慢而不是速战速决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的时间充裕，也因为她的状态招他喜欢，所以他会盯着她微虚的双眼，抚去她侧额的汗，会磨着她的腿部纹身，亲她卸掉耳钉的耳垂，会扣住她的十指，在她急促喘息时钳制住她的下巴接吻，而姜瑜和他的唇碰了三秒后习惯性的偏头躲。

        但裴砚淮有法子。

        他慢悠悠地加一记力，抓她反应迟钝的空子强硬的热吻她，一般这时姜瑜就真的躲不过。

        完事儿后，时间已近六点。

        裴砚淮套上一条居家裤，裸着上身收拾地面，姜瑜快他一步穿戴整齐，连室内蓝牙放《drops》，音量调的低。

        她将小腿翘在沙发扶手上翻学校论坛。

        食指快速的滑过一大串“姜瑜为什么明天请假”的好奇问题，后来在中间位置眼尖瞅到一条郑凝白一小时前发的一条：晚上要陪他吃饭，你们注意点分寸咯（笑）。

        配图是十几封粉色的情书，有个别的印满联系方式和唇印，这群小男生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正常人都清楚她这话的意思，下面的留言爆满，并且持续飙升，清一色的“哎呀学姐都有男朋友了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呀”，其中她的党羽精明的很，几乎刷了一排：咋们白是温柔漂亮，但这温柔漂亮只她男朋友专属所以男生们就别想了。

        除这一个类型的评论，还有一个是她男性友人发的，类似于暴力恐吓：想追求她先把裴砚淮弄下台再说。

        嘁笑一声，姜瑜抬眼向裴砚淮落一眼，他站床头，衣服穿上了，正回消息。

        所以当即想都没想，点击发送动态的按键，从相册里找了一张暧昧非常的图片加到编辑页面，手指快速的打下一行字，欲发送，脑子里想到些什么，顿住动作的拇指，裴砚淮的话与迟疑的情绪同一时间出现：“晚上留下来，带你去吃饭。”

        他讲这话，就表明了他没答应郑凝白的约饭请求，她删除图片，毫不犹豫摁下发送键：“不留，有杂志要拍。”

        “我送你去。”

        “免了，人多眼杂，你陪你女朋友吧。”

        她锁屏，慢腾腾起身，拢起头发，裴砚淮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皮筋递她，她绕三圈扎好，他步子朝浴室迈，问：“明天请假做什么？”

        姜瑜看他懒洋洋的背影：“打胎。”

        他脚步没停：“没可能。”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把碎发撩到耳后，说：“你真以为自己每次都戴。”

        裴砚淮听见这话了，当下问：“你说瑞士那次？”

        “呦，您记得呢？”

        他侧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姜瑜就没再吭声，目送着他进洗浴间。

        手机震的频率逐渐加快，留言逐渐窜高。片刻，她关掉蓝牙穿外套，走到卧室门口，彼时裴砚淮出来了，他边向她走，边掂了掂掌心的耳钉，问一句：“耳钉要不要戴？”

        “送你了。”

        拉下门把手，脚刚踏出去一步，腰被他猝不及防的从后面扣住，背部无征兆的贴上他温热的胸膛，她转头，两人间的距离极近，他说：“明天来我这。”

        她挣开他的手，临关门前回：“你想得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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