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千零一夜

出人意料的是，11区总督柯内莉娅并没有对事后被称为“成田攻防战”的那一系列事件采取隐瞒措施。事实上那也是因为无法隐瞒。整座山的包围作战、随后发生的zero——黑色骑士团的突袭和逃离，如果这一切所造成的损失仅仅限于军事设施和军队的话，也许不列颠军方会考虑隐瞒这场不那么光彩的战争。

        因为己方的狼狈会增长反不列颠势力的势头。可是最终他们未能隐瞒是另有原因。黑色骑士团引起的那场泥石流，这一灾难波及到山脚下的街道，造成了平民的伤亡。死亡是难以掩盖的事实。闪烁其词反而会让敌人抓住把柄。所以柯内莉亚选择了很透明的公开方式。  当然总督府对此的说法是“我方虽然遭到了来自名为黑色骑士团的某组织的袭击，受到了一些损失，但也成功剿灭了邪恶的恐怖组织——日本解放战线。”

        这自然是柯内莉亚为了安抚民心的惯用手段，为此，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托词，只是对于自己发回去的报告上面，zero已死的事实似乎并没有被得到认可，朱雀的实力她是清楚的，而且人类的身体想要规避那样的攻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皇兄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会有些迟疑，但这些事情，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足以证明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扫平黑色骑士团的残存力量。

        想到这些的柯内莉亚，甚至一夜未眠，整个夜晚除了在恢复和安抚民众的同时，也派出了大量的兵力展开了又一轮的搜捕，不得不说，没结婚的女人精力旺盛的让人觉得恐怖，但是收益也十分的显著，当然，这都是天亮之前的后话了。在那个被轰成了半截腰的山峰下，还有另外一场言辞激烈的对决正在进行。

        人类无论身处何方，适应力总能发挥作用。

        无论是灰色的墙壁、看不到窗外的磨砂玻璃、伤痕累累的桌子还是根本不考虑对视力影响的刺眼灯光。在看到过一两次之后，就会很奇妙地觉得这些存在是理所当然的，而完全感受不到压抑感和危机感。

        何况在这里的两个人，一个自喻魔女，一个早已经习惯了各种逆境求生，相比于坐在死尸堆上面吃汉堡的经历，这里应该算是一个相当美妙的环境，当然。对于林秀而言。是没有这样一个讨厌的女人作为前提。

        “这算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c.c.一惯嘲讽的口吻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对于林秀的问题要么所问非所答，要么就冷言相击，在这一点上，林秀毫无招架之力。不过这次c.c.倒是大方的告诉了他只损失了两个新人，算是破例的一次了，只是一想到一切都被这个魔女操控的感觉，林秀就有种难以自控的愤怒。、

        “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的，那两个人没有必要牺牲，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的方法？为了证明你是魔女的行为么？还是说，你天生就喜欢被人憎恨。”林秀已经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措辞来反击了。

        “只是和想法偏离了一次就成了这副德行吗。你是当成游戏一样说着玩的吗。至今为止你已经杀了很多人。用你的双手，或者说，用你的话语。”c.c.同样的反唇相讥。措辞却比林秀有力度的多，了解林秀记忆深处的她毫不吝惜在他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更疼。

        “你说什么？”林秀咬牙切齿的说着，对于内心深处的那一黑暗面，他曾经深深的自责。最终在蒂法的宽慰下暂时的释怀，只是c.c.却会明知故犯的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让他不得不去回忆起痛苦的回忆。

        “虚伪，如果没有我你会放过那两个人么？只是死的早晚而已罢了，在你的内心里早就将他们当成了牺牲品，或者说，你现在气愤的只是打乱了你的计划，让他们两个人没有死在应该死的地方，还没有发挥完他们炮灰的价值吧。”深抵人类内心的c.c.对于这些可谓是了如指掌，使徒游戏者的心态在她这个千年魔女面前，早就洞察的一清二楚，甚至于不只是林秀，包括许宁宁等人，未尝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使徒的游戏里面，这是生存之道，无分善恶也无分好坏。

        “住口！”林秀在c.c.的面前已经不是第一次失控了，但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咆哮却还是第一次，这种阴暗的负面被c.c.毫不留情的当面揭穿之时，就好像是三岁的孩子被人扯掉了纸尿布。

        “你不会打算说不理解吧。有这样的大脑真幸福啊。你所谓的守护和原则就只有这种程度——”c.c.没有胆怯，也没有犹豫，而林秀却无法作答，甚至，他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面容扭曲，落下了两行不甘心的泪水，他想做个自己认为意义上的好人，但是这个游戏由不得他，好人这个词汇在生存的天平上，甚至不如一块面包的重量，这个道理林秀一直都懂，只是不愿意去直视而已，当c.c.第一次这般露骨的嘲讽出现时，他的精神和内心彻底的到了崩溃的边缘。

        “啊……平时说得那么豪迈，结果只是个光会耍嘴皮的纯情小子。你就是用这张嘴去守住身边的人么？还真是天大的笑话，随波逐流的生活真是轻松啊。告诉你，林秀，光说不练这个词就是为你创造的——”c.c.鄙夷地笑着说道，完全不理会已经暴走的林秀抓起了她的身躯。

        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林秀那件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根本经不起这样大力的牵扯落在了地上，但即使这样，c.c.依然不改冷峻的神色，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子。

        “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你已经没有产生动摇或者罢手的权利了，无论你选择成为王者或者放弃成为王者，守护并非你天真的想象，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死亡从来都不是最痛苦的惩罚，那只是懦夫逃避的说辞。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就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被随时打爆脑袋，或者自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玩物吧。如果你只会哭着鼻子在这里发疯，那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否则，不要让我失望。”

        “啊~~~~”愤怒和不甘心混合成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山洞，c.c.的身体被林秀扔在了地上，但她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做挣扎。也不做遮掩。任凭这个发疯的男人在那里咆哮。她知道，他会清醒过来的，因为他是命运中的那个人，如果之前还有怀疑的话。那么，她已经找到了让他达成自己愿望的契机。

        c.c.突然把眼睛闭上。然后——“很艰难，是吗……？”她说出了这样奇怪的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对白。

        这是个千锤百炼需要逼迫的男人，越是将他逼迫到绝路越能产生那种近似于奇迹的力量，原本对这点还有些许的怀疑，但是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这样的男人是不可以在消沉的时候由着他的性子的。接着施加打击是最合适的。在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c.c.就已经做出了这种实验性的决定，幸运的是，这个实验很成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秀的怒吼已经停止了下来。四目相对，c.c.知道，他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澈，甚至于说，比以前更加的坚定，这一点她内心很满意，只是不会放在表面上而已，但在战略上而言，他实在欠缺的太多了，这不是他的责任，只是世界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也许在他没有达成愿望之前，从这一点上还需要自己的引导，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林秀转身踢飞了一个石头，轰的一声巨响，c.c.对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下，或许成长的还是有些慢呢，总是像个孩子一样稚气，不过…自己竟然已经笑了两次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太久了，久的已经不记得时间了。

        “你会继续扮演zero的角色下去吧，尽管在我之前想来，这有些天方夜谭了。”走在漆黑的山洞里面，林秀出声问道，不过与其说说是问，不如说，他已经很注定这一点了，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

        “什么叫天方夜谭？”c.c.没有直接回答林秀的话，反而是对这个词汇产生了兴趣，可惜却没有得到林秀的回复。

        “这是个故事。”过了许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林秀这样说了一句，只是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他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或许是因为她之前的眼泪和记忆，也或许是因为一次救命之恩。

        “说来听听。”

        “你还是放弃治疗的好。”

        争锋相对是两人之间最为习惯的一种对白，不过放弃治疗这个词汇，林秀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面用道，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给c.c.讲了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又叫一千零一夜…”

        “为什么…很土的名字…”

        “你不想听就直接说。”

        “…”

        “古时候，有个叫做撒桑的王国，国王在一次出征之后发现，他的皇后和自己的弟弟荒淫，于是痛恨女人，誓言每晚跟一个女子圆房，到天亮即把她处死；宰相的女儿不忍看到女子受害，于是不顾父亲反对，自愿陪国王过夜临走前，桑鲁卓对多亚德说：‘妹妹，我进宫后，就让人来接你，你来到我面前时，就对我说：‘姐姐，请讲一个故事给我听。’这样，我们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过上一夜了。我会趁机会讲一个动人的故事。凭着安拉的意愿，我的故事也许能救活很多人的命呢。

        宰相很不情愿地把女儿送进王宫。  国王一见这美丽绝伦的姑娘，顿时喜不自禁，当场就奖赏了宰相。桑鲁卓一见国王，悲痛地哭泣。

        国王问道：‘你为什么伤心？’

        ‘主上，我有个妹妹，希望主上施恩让我和她再见一面，最后告别。’

        国王已被姑娘迷住了，当即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派人接来多亚德。多亚德来到宫中，看见姐姐，高兴地和她拥抱，她俩一块儿坐在床边谈笑。多亚德说道：‘姐姐，向安拉起誓，你非给我讲个故事不可，让我们快快活活地过一夜吧。’

        ‘只要威望服人的国王允许，我可是非常愿意讲的呀。’

        国王原本一直情绪不宁，无法入睡，听了桑鲁卓姊妹的谈话，引起了他听故事的兴趣，便欣然应允。  于是，姐姐就给妹妹讲了一段故事。  桑鲁卓是个非常会讲故事的姑娘，她讲的故事一下子就吸引了国王山努亚和妹妹多亚德，但正讲到最精彩时，雄鸡叫了起来，天开始亮了，她马上停住不再讲下去。妹妹多亚德说道：  ‘姐姐！你讲的这个故事太美丽动听了！多么有趣呀！’

        姐姐桑鲁卓说道：‘若蒙国王开恩，让我活下去，那么，下一夜我还有比这更有趣的故事讲呢！’

        国王听了这话，暗想：‘以万能之神安拉的名义起誓，这故事确实挺吸引人的。我暂且不杀她，等她讲完故事再说吧。’

        第二天清晨，国王临朝，宰相准备好了寿衣，本以为会替自己的女儿收尸，可国王却埋头处理政事，忙于发号施令，一直到傍晚，国王也没吩咐他去再找一个女子来过夜。宰相对此感到非常吃惊。

        第二天夜里，宰相的女儿桑鲁卓继续讲她的故事，直到雄鸡高唱，末了，她说：  ‘若蒙国王开恩，让我活下去，那么，下一夜我的故事比这还要精彩得多呢！’国王又同意了。

        这样，桑鲁卓每天讲一个故事，国王每天都想：‘我暂且不杀她，等她讲完故事再说。’

        日复一日，桑鲁卓的故事无穷无尽，一个比一个精彩，一直讲到第一千零一夜，桑鲁卓一共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

        “我忽然不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了…”魔女在最紧要的关头，一脸冷漠的制止了林秀的故事。

        “嗯，魔女是不懂得感动的，别误会，我也不愿意做这么徒劳的事情。”林秀摊了摊手以表示自己的无辜，前方已经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光芒，这是天亮的征兆，也预示着他们走到了洞口，林秀吸了口气，快步向前走去…

        看着逐渐走向光团里的身影，c.c.注目着他的背影…

        “如果你是我的国王，就杀掉魔女吧，作为这个故事的完结，不要像为了蒂法一样去改变故事的结局，有些结局，早已注定不是么。”

        只是这话语说出的时候，魔女的脸上在阳光照应下显得光彩夺目，像是预示着某种希望，尽管山洞还很漆黑，阳光也很微弱，但…让人看起来，像是难以舍弃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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