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场大火焚乾坤

既然这些棉绸注定再无用处，那么便不如烧了吧，至少从此不用再浪费方家的银子，其实方忠有些话说的对，方家的银子来得容易，可是守住却并不容易。可是谁能想到，若真的要下定决心下令烧了那些心血织就的锦缎，对我来说，有多难。——莫相思

        ***

        见着气氛渐渐的冷下来，莫相离手里绞着帕子，犹犹豫豫地尝试着开了口：“师姐，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五师兄愿不愿意。”

        徐炎彬和莫相思都是看着莫相离道：“什么主意？”

        莫相离不好意思地笑看着徐炎彬道：“我想着现如今五师兄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也不必去想着什么送货押镖的事情，不如就多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我的孩子怕也是过了年便要生了，到时候想着不如就让五师兄给孩子做个师傅如何？”

        徐炎彬看着莫相离，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腿脚不便，自己一直恨自己如今便要成了一个废人，每日里寄人篱下，不能跑步能跳，往日的那几分孩子气自从那日打了莫相思之后，也是刹那流逝，仿佛一下子长了好几岁。

        莫相离这么多日子来陪着徐炎彬，虽然大多数时候两人不说话，但是莫相离何其心细，怎能不察觉徐炎彬心中所想，便想着无论如何，给他找点事情做。

        徐炎彬也是看着如今殷墨和禹岩出去押了镖。给方家做生意，就连容云如今也是管着这家里的大小事，每天忙得不见人影。而只有他，竟然和莫相离这样一个孕妇每日呆在一起，时时提醒着自己就是个废人，以后都只是个废人！

        莫相思拧眉想着，她只知道徐炎彬当初像个皮猴一样，是极其喜欢热闹的性子，还有便是只爱武功。和自己一样都是个不喜诗词歌赋的人，如今莫相离这么一说。她倒是怕徐炎彬不喜，所以莫相思也没有出声，只看徐炎彬。

        徐炎彬自然也知道是莫相离给他找差事解闷，毕竟如今莫相离的孩子还没影儿呢。这如今，他也可以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看书罢了。

        既然知道是莫相离好意，徐炎彬自然也不推辞，只看着莫相思笑着道：“当然好，可是既然这样，那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可要好好研习诗文了，要不然真怕教坏了小师妹的孩子。”

        莫相离笑着道：“传道授业，自然是责任重大，不过我信得过五师兄。”

        莫相思见他们都这么说。她自然也没意见：“那好就这么定了，你们要看什么书，明天自个儿吩咐了锦儿去买。钱算在我的账上。”

        一旁傻肥见他们都坐下了一个个在那里说着话，他竟然也乖乖地坐下听，虽然也听不懂，可是看着莫相思最后笑了，他也跟着拍着手，笑着学着莫相思最后的话：“我……记我……账上。账上……”

        方金这么一喊，逗得大家都笑了。莫相思也跟着打趣道：“哎呦，我们的方家小爷可是发话了，这银子要记他账上，锦儿秀儿都记住了，明天去找方管家要钱。”

        锦儿秀儿也跟着笑：“少爷可不能这么便宜了夫人，要让夫人给您卖烧鸡吃。”

        一听烧鸡，方金再次双眼放光，拍着手笑着跳了起来：“烧鸡！烧鸡！”

        莫相思很爷们的道：“好！今晚咱们吃烧鸡！”

        众人都说说笑笑地闹着，忽然见容云也是一脸喜气地冲了进来，满天吆喝着：“师姐，师姐！你在这儿啊！终于找到你了！”

        莫相思看着他那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嘲笑道：“你是捡了金元宝了吗，乐成这样？”

        容云笑着道：“什么金元宝，师姐，三师兄他们回来了！”

        容云的话刚落，便见禹岩和殷墨已经满面春风地朝着这边来了，两个人也是笑着容云对莫相思道：“小九这些日子是在家里憋疯了吗？看见我们回来，像见着金元宝一样，乐成这样儿！”

        一众人都是笑着迎了上来，两月不见，殷墨和禹岩都黑瘦了几分，可是眼睛里都闪着光，精神都是好的很。

        莫相思道：“顺利吗？怎么样？”

        禹岩还没来得及说话，殷墨却已经先笑着道：“这一路可真是见识到了方家掌柜的实力了，当真是大开眼戒！令人佩服，师姐，我们带回来七笔单子！”

        看着殷墨眼神灼热的模样，禹岩也是笑着道：“阿墨出去这一路，可是勤奋好学着呢，连跟着的秦掌柜也是夸赞，阿墨极有这方面的天赋，秦掌柜最后还放阿墨一试，最后的一笔单子可是他亲自谈成的呢。”

        殷墨也是笑着，却没有多说。

        莫相思看着殷墨的模样也是极其喜欢经商做生意的，相思门毁了，以前的师兄弟一个个凋零，殷墨以前一直也是为了封翼而伤心难过，如今能有一件让他喜欢的事情去做，也多少可以暂缓心结吧。

        莫相思笑着道：“呦，八师弟不错嘛！那既然是你谈的单子，那到时候里里外外可都要你来负责了。”

        殷墨却只是笑着道：“经商这一途也是博大精深，我才刚刚学着开始，只想多跟着方家的掌柜管家看着点，学着点。”

        莫相思笑着道：“好，那这批货从赶制到以后去押送，你就前程跟着秦掌柜一起吧。”

        殷墨笑着点头：“哎。”

        莫相思也笑着，这真的是这么长一段时间内，唯一一件让莫相思心里满意的事情了，不过如今看样子秦掌柜他们都已经直接去和方管家交代路上的事情了，而自己……莫相思忽然想起殷墨的话，是啊，经商之道博大精深，自己不过是个江湖小虾米，怎么才做了一点儿成就就沾沾自喜，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和殷墨一样，多去跟着方忠他们学学。

        方家有了新的单子，方家绸缎庄的的绣娘们也都一个个又有了干劲儿，继续开始日以继夜地赶工。

        莫相思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棉绸，如今为了这批绸子的保存，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银子。

        而是直到如今，方忠也没有想出这批绸子的处理办法。

        莫相思静静的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棉绸，当初一日日一夜夜和这里的绣娘拼出来的结果，继承着他们的赚大钱的梦想，可如今竟然成了他们的累赘。

        方忠看着已经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丝绸发呆了一上午的莫相思，终于忍不住出言轻唤了一声：“夫人……”

        “烧了吧。”莫相思说。

        方忠一惊，仿佛没有听清楚莫相思说什么，也或许，是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您说什么？”

        莫相思看着方忠眼神坚定：“烧了吧，这些棉绸，既然没有用处，只能浪费我们的银子，就烧了吧！”

        方忠张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可是竟然无力反驳。

        烧了吧！

        那么多日夜的心血，那么多人的努力，所烧就烧了吗？

        这个女人啊！

        她那么坚定地说着，烧了吧！赔钱，就烧了！

        那么坚定，那么决绝，丝毫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天，天依旧阴着，可是方家的绸缎庄空地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布匹，方家的小厮正在给那些精细保存的布匹上洒油。

        那天，方家的绣娘都出来看着，看着莫相思手里拿着火把，看着她要亲手烧掉自己的错误。

        绣娘看着莫相思冰冷的脸色，坚定的眼神，她手里拿着火把一步步靠近。

        有的女孩子甚至忍不住流下了泪，这一批绸子赔了钱，可是莫相思却严旨方忠那是她的错，不能克扣绣娘们一分工钱，这是他们当初熬夜赶工的结果，不仅不能扣钱，都给加钱。

        莫相思的火把一把丢在了堆积如山的布匹上，大火蹭的一下冒了起来，熊熊烈火接天而去，滚滚浓烟弥漫，刺得人想流泪。

        大火弥漫，也引起了不少人围观，都看着方家绸缎庄的方向，以为是着火了。竟然惊动了杭州兵马司，总兵祝央还亲自带人去查看，发现不过是烧布，这才罢了。

        龙渊缓缓放下了手里西南边陲的密函，抬头看着无风的窗外那一柱擎天的浓烟。心里忽然仿佛能想象此时站在浓烟滚滚背后的那个女子的身影。

        一个人要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真的很难，所以多少人选择了强词夺理无理取闹，最后不撞南墙不死心。好一点的，即便是心里明白，也不会说出来，外表依旧做一番死不悔改的样子，那便是放不下所谓的颜面，如此，便是愿意去改，终究也是畏首畏尾，不会彻底，最后，终有一天也不过头破血流。

        这，便是人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错能改”变成了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而那个女人，此时此刻，正一场大火，向方家承认了她的错，向整个江南昭示了她毁灭这个错误的决心。

        这么一看，其实那个女人也不是只有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堪，其实，她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龙渊复又低头拾起了自己的密函，终有一天，她会因为今天的明智之举，得到命运的回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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