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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但愿相见便相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但愿相见便相知

        苏安在大牢里已关了半月有余,刘肇并没有杀他,只告诉他,要等绥儿的话。对于这个结果,苏安觉得甘之如饴。如果绥儿死了,那么他便是死了也难以谢罪,如果绥儿活下来,无论她怎么惩罚自己,都是应该的。

        人在幼年时,总会觉得时光过得太慢,仿佛自己是那长不大的孩子,连站在树下,探身摘一枚果子的能力都没有。可真到了与青葱韶光诀别的时候,又觉得光阴太过无情,连回首重温旧梦的机会都不给。走过青春年少,岁月开始不依不饶,每一天所能做的就是收拾那些老去的回忆,假装自己还拥有姹紫嫣红的春光。生命的过程如同扬帆远航,既然不能扭转船只的方向,又何必在乎它是不是随着滔滔春水东流?

        苏安做在牢中的角落里,想起自己的从前。生长在宫廷中的苏安,认定自己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作为王廷中的长子,他受到父母倾心地宠爱。他像草原上一只自由欢笑的雏鹰,羽翼虽未丰满,却不必担心风雨的侵袭。每一天,和少年玩伴一起放牧牛羊,嬉笑打闹。有时候,他静静地枕着草地,看蓝天下游走的白云,脑中闪现一些不曾发生过却又恍惚的未来。他热爱这片给了他生命的草原,眷恋微见中轻轻摇摆的野草,喜欢看姑娘们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如果这样下去,或许他的人生会和所有的王子一样,娶了阏氏,做了乌丸王,再生下几个王子,然后在草原和蓝天之间慢慢地老去。可是他却认识了师父,那个眼神中常带着哀愁的师父。那一天,他与伙伴们在集市中玩耍,狂跑是他最喜欢做的事,那种酣畅淋漓。总会让他欲罢不能。可是这时他看到了他,那个中年人。他静静地站在一颗枣树下,抬头看向蓝天上转来转去的白云,仿佛那才是他的梦想。看得痴迷而执著。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一身破衣也与他无关,甚至于这个王子的注视都与他无关。直到一片树叶飘落,他就那样看也不看,随手抓住。似乎那只是与他约定好的一次邂逅。

        苏安深深地被他迷住了,那是一种他没有办法说清的感觉,或许是神的启示,他走了过去,问他:“你是汉人?你识字吗?”

        那中年人低下头看着他,就如看着一个空洞无物的东西。“我是汉人,也识字,你找到了我,便是缘份。”

        苏安道:“我想学习汉话,你可以教我吗?”

        “可以。王子,当然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子?”苏安惊奇的问道。

        “因为,我就是知道你是王子!”那人的唇角露出一丝极轻的微笑,如春风拂过水面,那样温馨和愉悦。

        “那么你和我走吧!”

        苏安带走了那个男子,在乌丸的王宫里,他成为了王子汉话和汉字的老师。在草原上,懂得汉话的人并不多,但是接触了汉人的书籍开始,苏安的面前仿佛打开了一扇精美之极的门。他可以看到门内那个精彩的世界。那时起,他春情萌动,开始沉浸在甜蜜的幻想里。

        当他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时,他有了一颗善感的心。他俊朗的面容上。少了一份吐纳烟云的凌然霸气,更多的是温和如水的眷眷柔情。那深澈的双眸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忧伤。一个为花感伤溅泪,与牛羊窃窃私语,痴迷情歌的少年,注定是草原上最美的情朗。然后他遇到烧当羌的首领迷吾。当他告诉他那个美丽的少女时,他的心被深深的诱惑了,在他的心底埋下了浪漫爱情的种子,就此生了根,怀揣着春情的喜悦,期待可以见到他的那一刻。但是当他得知他所期待的女子已嫁作人妇时,心里的仇恨的种子便发芽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个人太过清醒,或许会活得比谁都累。或许他该难得糊涂一下,对许多人,许多事,假装看不见,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过得轻松一点?可是他没有做到。

        多么戏谑的人生,当一个人决意为爱情誓死无悔的时候,他期待的女人却已嫁作人妇。

        他决定得到她,不管是用什么样的办法,于是在五年一次的大朝会,他带着自己的目的来到了洛阳。并且带走了绥儿,那样美好的女子。

        他后悔自己没有安排妥当,让绥儿受了这么多的苦,但是他又极难忘这段日子,就如灿如烟花的爱情,虽然短暂,却永生难忘。这世间,卷土重来的事情有许多,但是逝去的时光,情感和错误,却是一去不复返的。只会留下那让人难忍的刺痛,折磨着他的灵魂。

        从狱卒的口中,他知道绥儿活了下来,并且在慢慢地恢得健康,但是她却永远的失去了她的孩子。她会是怎样的伤心和痛苦呢?

        牢狱中的日子,苏安都在这样的回忆和痛苦交织中渡过了。转眼过了朔望之期,绥儿偶尔问起了苏安。

        刘肇冷冷的道:“朕将他关入牢中,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又害得你差点失去性命,朕不会饶了他的。”

        绥儿淡淡一笑,与刘肇并肩坐下,刘肇道:“朕恨他入骨,只是他是乌丸的王子,所以还在犹豫如何处置才好。”

        绥儿握了刘肇的手:“皇上,臣妾也恨他,只是臣妾不明白当日事。皇宫岂是什么人想进就进得来,出就出得去的?可是臣妾却被平白的抓了出来。如果皇宫中没有内应,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朕问过了,当日是从污水道中将你偷运了出来,若非宫中的旧人,怕都是不知道这条秘道吧!朕也正疑心,此事是宫中之人所为,只是现在证据太少,实难以着手啊!”

        绥儿幽沉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忌的光,徐徐道:“臣妾只是觉得当日的事有蹊跷,当日臣妾从合欢殿里出来,虽见过柳美人,也与她说了几句话。但是对她言语上的无礼,只是说了几句,并未动手打她。那么她诬陷臣妾就有些古怪!若是为了争宠,想要皇上去陪她,这样凭空攀诬好人,也便罢了,若是以此为由,将皇上调离臣妾身边,那就是罪不能恕!”

        “朕也想到这一点,当日也问了赵玉,朕当时并未传旨让你去金玉阁,那么这个假传圣旨的人便是关键。朕已命大长秋郑众暗查此事,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一点消息。”

        绥儿点头,“皇上做的很好,臣妾也便安心了。不过臣妾的意思,那个苏安却不必杀掉。臣妾已有了两位义兄,再认一位也未尝不可。这样,第一可以断了那苏安对臣妾的觊觎之心。第二,既认作兄长,他便不能再与汉朝为难,回去后也会安份许多。若他日他做了乌丸国王,也可以平定一方土地。”

        见刘肇沉默不语,绥儿又道:“绥儿也恨他,但是他一路上对臣妾还算是守礼照顾,虽说是因为他臣妾失了孩子,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便杀了他,孩儿也回不来了。何况,他是乌丸国的长子,若死在大汉,一旦战事争端一起,反倒是不幸了。臣妾只是微不足道的女子,若惹此大祸,实是大罪了。”

        刘肇看着玉纱屏风一侧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香料,听着窗外三两丛黄叶凋净的枯枝婆婆娑娑划过窗子,寒雪化作冷雨悉索,寂寂敲窗。许久才道:“绥儿,朕不想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不管事情情是如何的扑朔迷离,朕问要给你,给天下,给后宫诸人一个交待,否则在你的身上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朕一直以为,有朕在可以保你平安,却没有想到朕还是让你陷入了危难。朕实在不知如何做才好了!”

        “皇上的心胸,不是臣妾可以揣测的。只是绥儿如今风雨飘摇,也不知道将来如何,真想一辈子住在这原野天地之上,一辈子与皇上为伴,也便知足开心了。只可惜,什么事情都不是心中想便行的。”

        刘肇以一漾如水般温和的目色坦然相对:“你不能揣测的,朕都会尽数告诉你,因为你是绥儿,朕心中最可爱,最温柔,最聪明,最真诚的绥儿。而朕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朕待你再不能象以前一样,日日守在你的身边,朕这样做,一是要后宫之人放松戒心,二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朕会去其他宫人那里,对谁也不会太好,对谁也不会太不好,但是仍是独对你特别一些。因为,这样让她们才会心生畏惧,却又不会太过嫉妒。绥儿,你要明白朕,朕的心里始终只爱你一个人,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绥儿。还有,有些时候朕在朝中也需要一些助力,毕竟朕首先是前朝的君主,然后才是后宫的夫君。朕以后会让绥儿的母家在朝中的势力再大一些,这样朕便真的不怕了。”

        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绥儿忍着内心的激动,这么久了,她所委屈的,所介意的,皇帝都一一告诉了她。她还能说什么呢?皇上这样做,本就是对她的宽慰了。于是她轻轻的伏在刘肇肩上:“皇上,绥儿都懂,绥儿都明白。臣妾知道你的心,就足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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