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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火器凶猛


七十步,滚滚而来的鞑奴骑兵纷纷取出了箭壶中的步弓,也有些自信的马甲握紧了手中的标枪,铁骨朵,准备给明军大阵第一次打击,那些埋伏在马车后面的火铳兵们看到,这些马甲策马如飞,那一张张狰狞的脸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火绳枪营每次战斗折损最小,取得的战果却是最为辉煌,其中骨干老兵也是雷霆旅各营中最多的,他们都明白,鞑奴采用的战术无非是借助马力先用密集的箭雨给车阵第一波打击,然后从车阵绕过去,一边围着车阵兜圈子一边继续箭雨侵扰,直到车阵敢于反抗明军崩溃为止,对火铳兵们来说,鞑奴的战术已经太熟悉了。

        随着各级主管一起挥手,所有燧发枪扳机同时扣动下去,每一个火铳兵占据的位置都冒出了小团硝烟,爆豆子般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团火光从铳管喷了出来,一排排的铅子呼啸着出膛,朝当面的敌人飞去。

        短短几息时间,车阵前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还有马匹临死前的嘶叫声,那些冲到面前还没来得及拉弓的骑兵接连不断的翻了下去,车阵前方和左翼的骑兵就像麦浪一般倒伏了一大批,然而,对于他们的打击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换枪!”李大力命令道

        “换枪!”各连连长命令道

        火铳兵把空枪朝后一递,立刻有人接了过去,接着手心里一紧,一把早就填装好的燧发枪递了过来,这是雷霆旅结阵防御时采用的经典战术,每一个火铳手身后蹲着两个辅兵,三支遂发枪会轮换填装,所有辅兵的填装时间都被严格训练过,所有填装步骤在皮鞭和棍棒的威慑下记得惯熟无比,闭上眼睛都在规定时间内熟练的填装完毕

        “开火!”

        李大力看到各连连长举手示意,立刻再次发令,前三轮燧发枪射击间隔最多需要十二秒钟,无非就是接枪、递枪两个战术动作而已。

        蓬蓬!

        才躲过第一轮火铳的骑兵又迎来了第二波死亡铁子,漫天飞舞的铁子铅弹笼罩了整个车阵前方,随着惨叫,又是一大波骑兵倒在距离车阵六十步的地方,他们很多人才刚刚抽出了第一支箭,遭受猛烈打击的马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很多战马冲击的余势未消,一直到火铳兵面前才彻底抽搐着停止前进,燧发枪近距离打放的威力非常恐怖,拇指大小的弹丸在这个距离内无坚不摧,无论身披几层铁甲,遇上则死,擦着即伤。

        那些鞑奴马甲或者大声惨叫着倒撞下马,或是一声不吭的变成尸体,而那些战马生命力显然顽强许多,很多马匹中弹后一时未死,带着身上血淋淋的大洞疯狂的嘶叫,奔跑,踢打着,杨波甚至看到一匹“马坚强”,它带着腹部巨大的伤口,拖着涌出来长长的肠子在大阵前狂奔了半个多时辰才一头栽倒在地上……

        然而鞑奴面对的噩梦远不止如此,就在火铳兵准备发射之前,沉默许久的六磅炮又在陆若汉的指挥下开始调整刻度,所有炮管已经压到最低,与正面的骑兵保持水平,炮口散发着摄人的黑光。这种炮不象臼炮那样抛射需要距离,只要阵前有敌人就能一直平射不停,如果散热跟得上的话。

        就在骑兵连续遭受两轮火铳打击,还在鼓起勇气冲击的时候,明军阵前三十门六磅炮又是猛的一退,剧烈的火炮声汇集到一起,似乎连大地都猛的颤抖了一下,挡在阵前的战马和骑士就像被飓风吹过一般,这种距离上,任意一枚铁子撕开鞑奴的四肢或铁甲就像撕开一张薄纸一样轻松,没等火炮的回音停歇,火铳兵再次一轮齐射,后方那些惊恐万状骑兵的哭喊声,惨叫声都瞬间被淹没在火铳的轰鸣里……

        杨波站在高处冷漠的打量着圆阵前方的一切,无数马匹堵在百步内,无论背上的骑士怎样催促,那些吓傻了马儿要不一动不动,要不撅着蹄子猛烈狂奔乱跳,六十步开外无数尸体堆在一起,仿佛在车阵外垒起了一道矮墙,还有许多伤员在地上辗转反侧,嚎呼惨叫,四轮火炮,三轮火铳齐发,已经把鞑奴轻甲骑兵的攻势打得缓慢下来,那些堵在六十步左右的尸体也阻碍了后面大队骑兵的冲锋,然而这些骑兵的噩梦依然没有结束!

        “臼炮,二号炮预备!”陆若汉再次挥手

        “放!”李大力也猛地挥手

        随着六磅炮沉默,更多的火器又发出了死亡的怒吼,铁子和铅弹组成的巨浪再次朝那些骑兵席卷而去,均衡的火力配置,远近距离的综合打击让雷霆旅在阵前百步内组成一道密集的火力防线,那些骑兵冲不进来,只能无奈的在百步外勉强出手,或张弓搭箭,或接助马力投射手里的标枪,飞斧,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计较杀伤力的问题了,投射完第一波武器后,他们一勒马,准备朝圆阵的左翼**,期待能找到明军火力薄弱的地方,然而才转了过去,迎接他们的是又一波火铳齐射!圆阵每一个方向都是正前方……

        大阵前硝烟弥漫,火铳声震耳欲聋,所有火绳枪营的士兵在辅兵的配合下都在努力的向冲过来的骑兵射击,辽东营长枪兵连长张权正在紧张的观察战场。

        六磅炮又打过一轮后彻底沉默下去,火铳兵密集发射虽然场面宏大,但论杀伤力远不如散弹的威力,大阵前的鞑奴又开始逼迫了过来。

        “准备,上前三步,举盾!”张权看到当面之敌逼近六十步,对蹲在火铳兵身后的连队士兵大喊道。

        辽东营是最早各兵种混编的营,听到命令,士兵们两人一组快步上前,在火铳兵面前组成了一道盾墙,他们两面重盾组成一个v字形,火铳兵把燧发枪架在盾上,除了火铳兵的面部暴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和身后的辅兵都在重盾和铁甲的保护之下。

        不过张权的担心是多余的,吓破胆的鞑奴马甲大多是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形成统一的齐射伤害,每一次张弓,飞过来的弩箭无非是几十支而已,由于距离太远,那些弩箭大多数歪歪扭扭的弹落在地上,偶尔一两支插在重盾和铁甲上,对士兵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看到这个情况,张权松了口气,虽然紧张出错是避免不了的,但这火铳手依然能保持八成以上的射击率,冲到六十步内的骑兵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蹲在身后的填装手在这个寒冬里满头大汗,他们低着头紧张的填装着,根本没空抬头看一眼或听队官发布的各种命令,他们只是凭借着本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后,他们才会满足的抬起头瞄上一眼,可惜很快又有一支空枪塞了过来……

        “大人?”

        陆若汉满脸愤怒的望着杨波,双眼里满是疑问之色,刚才中军塘马紧急过来传令,让所有火炮全部停止射击,大惊失色的陆若汉认为杨波昏了头,发布的可能是乱命,他也并不打算遵守,没想到第二个塘马再次过来,传达了更为严厉的停止射击的命令!

        陆若汉打量了一眼不怀好意盯着他的张世雄,他知道再抗拒就要面临军法从事了,不甘心的陆若汉朝张世雄吐了一口唾沫,朝着中军疾奔而去。

        杨波拿着千里镜紧张的关注着各处的敌人,看到陆若汉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微微一笑放下了千里镜。

        “不能开炮,否则鞑奴要崩溃了”杨波耐心的解释道。

        “崩溃??!!”陆若汉艰难的重复了一遍,他被杨波的话吓住了。

        “没错,再打下去,鞑奴就崩溃了”杨波肯定的点点头

        “可是,可是鞑奴才,才损失了多少人马,还不到三百骑吧?怎么,怎么就会崩溃了呢?”陆若汉简直不敢相信杨波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也不敢相信鞑奴的骑兵会这样的脆弱。

        “你没有听错,崩溃!”

        杨波很严肃的点头:“鞑奴并没有传说中的这么坚强,在刚才咱们疾风暴雨的几轮打击下,他们很多人心里已经开始发虚了,你看看远处”

        陆若汉接过千里镜朝骑兵后队望去,一些败兵拨转马头朝外面四散,还有些白甲兵在斩杀这些人,更多的骑兵则是呆呆的不知所措,显然对是否继续冲击明军阵型很犹豫。

        “我要你控制着节奏,雷霆旅不是把他们打跑就完事了,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杨波问道

        “控制节奏?”陆若汉满脑子的问号。

        “没错,快把他们打死的时候缓一缓,让他们爬起来喘口气再打,给他们一个假象,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冲破咱们的军阵,吊住他们,我要让他们用精锐骑兵源源不断的来填这个血肉磨盘,不能打太狠,也不能放太近,其中尺度你自己去把握!”杨波说完,随意挥了挥手,又忙着观察战况去了。

        回到指挥阵地,几个炮队连长围了上来,都在七嘴八舌的质问道:“陆大人,到底打不打?炮管早就冷却完毕了”

        陆若汉错头丧气的摇头:“不打”

        ……

        看着火铳兵忙忙碌碌的的样子,那些一手支盾,一手抓枪的长枪兵们有些羡慕,有些人实在无聊,便回头找更无聊的罪军营的士兵聊起天来。

        罪军营防区是右边裸露的河床,虽然遍布石块淤泥,但要是奴酋发狠的话,也能组织骑兵从这个方向发起冲击,所以派不上用场的罪军营便给发配到这里来防御,这些老匪们一面把玩着手里的飞斧,一面大声谈笑着,浑不把鞑奴的骑兵放在眼里,唯一痛苦的是鞑子冲不进来,他们手里的飞斧,标枪也派不上用场,自从雷霆旅成立后,关于取消刀盾兵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断过,起初罪军营也不以为意,杀海盗,打土匪,破闻香教,火绳枪营哪一战能少的了刀盾兵的掩护?但据可靠消息称,这是大人流露出来的意思,这下罪军营的人就傻了眼,看着现在炮兵和火铳兵的兄弟们打得不亦乐乎,他们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炮兵兄弟们好像也闲了下来?

        听到明军火炮沉默的消息,伊拜以手附额,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那种庆幸,刚才不断有哨骑飞报战场的战况,他手下最为骁勇的马甲们居然硬是冲不进明军六十步的范围内,甚至很多马甲连一支箭都没有来得及放出去就死在了阵前,伊拜这才想起几次军议时对这支明军的重点描述:“……该部明军火器凶悍,其火铳射程远,威力大,特别是纪律森严,他们能面对我骑兵冲击至射程之内才开火,我等的强弓硬弩却无发挥的余地,他们的炮队发射的火炮还会再次爆裂,骑兵密集队形根本排不出来。”

        不过听到这些明军火炮哑火后,伊拜才彻底放下了心,明国的火炮多是这种毛病,开头一两轮比较凶猛,只要顶过了几轮,明军的火炮就什么问题都出来了,早年间他跟着老汗南征北讨,这种情况遇上太多了,这部明军无非就是比别处的火炮凶猛一点而已,让勇士们的损失多了一些罢了……

        “传令,让纳达那个牛录掩护巴牙喇营冲阵,告诉他们,若是冲不破明军车阵,他们就不用回来了!”伊拜站在织金龙旗下,冷冷的命令道。

        几个哨骑跑出大帐,翻身上马,飞快的去传令了。

        接到主子的命令,原本打算后面突袭的蒙古牛录纳达不敢怠慢,他把手一挥,那些策马**在明军车阵后方寻找战机的蒙古骑兵把马腹一夹,唿哨而去,他们将会回到前面与巴牙喇营回合后再次冲击大阵。

        纳达这个牛录归降满洲人之前原本是科尔沁一部,虽然他们步战不是满洲人的对手,但他们的骑射可比普通马甲强太多了,只不过他们这部归降的时间不长,划拨给正白旗后常常被旗主当做炮灰冲杀在前面,幸好对上的明军大多不堪一击,被当成炮灰他们倒也不是很在乎,反而可以夺得更多的缴获,但刚才的炮火确实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可无论情不情愿,没人胆敢违背命令,他们张弓搭箭,只等冲击的时候开始射击……

        除了臼炮不停的朝骑兵队伍里抛射铁壳弹,给冲阵的鞑奴造成慌乱之外,其他火炮停了下来,杨波举着千里镜四下打量,无数的轻骑围着车阵绕圈放箭,但由于距离较远,又有重盾铁甲保护,这些弩箭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那些朝天齐射的箭雨倒是造成了许多火铳手肩部,手部受伤,不过这些部位没有什么大血管,在医士司的及时救助下,也只能算是轻伤而已。车阵不远的地方,还有大股大股的骑兵在来回奔袭,他们分分合合,四下**,就是想窥探车阵的薄弱点,最关注的那群白摆牙喇们在车阵前方齐齐下马,各执兵器开始坚定的朝车阵走来。

        “告诉陆若汉放近了打,一定要把这群白摆牙喇给我留下!”杨波转身命令道,一个塘马飞快的去传达,中军营地里,赵龙可怜巴巴的望着杨波。

        “你们继续歇着,还不到时候”杨波对赵龙说道,猎兵队的队员们把马蒙上了眼睛,自己则坐在地上搂着马脖子,生怕自己的坐骑受到炮火的惊吓。猎兵队训练时都是与自己的战马同吃同住,在熟悉气息的安抚下,那些战马在隆隆的炮声中倒也没有太过于惊慌失措。

        “大人,能不能让兄弟们不要对着马开火?”赵龙看到无数雄壮的战马倒毙在阵前,心痛不已。在他心里,这些战马都是属于猎兵们的财富。

        “不可能!”杨波断然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请求。

        接到杨波的命令,正前方的六磅炮开始移动炮架,转动炮口,目标悄悄对准了蜂拥而来的水银军,这些白摆牙喇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挥舞着刀斧,一脸漠然的朝着车阵进发。

        一百步,火炮没有打放!

        八十步,火炮也没响!

        六十步,还是没有动静!

        这些白摆牙喇身经百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狼狈的境况,那些旗内精锐的马甲在这部明军的炮火打击下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骑射无双就像是一个笑话!幸好,汉狗的火炮不行了,所有白摆牙喇们都这么想,虽然明军的火铳声依然不绝于耳,还时不时的带走身边某个倒霉蛋的姓命,但相对于恐怖的火炮,他们宁可冒着这些火铳去冲阵。他们肩负着最重大的任务,他们无所不能,马甲们打不开缺口,那就看咱们的吧!

        白摆牙喇们走到六十步,周围到处都是挣扎哀嚎的伤员,满地的尸体堆积如山,还有血肉模糊的受伤战马到处惨嘶狂奔着,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这些白摆牙喇们一边行走着,一面挥刀把那些翻滚惨叫的伤员一一砍死,他们心硬如铁,告慰这些同伴最好的方式就是杀戮,杀光那些狡猾的汉狗!

        在严令之下,所有火铳手刻意避开了这队白摆牙喇,他们的枪口更多的是对准了外围游射的轻骑弓兵,所以尽管不断有倒霉蛋被误中,但这队巴牙喇营很幸运的走到四十步开外,一声令下,这些白摆牙喇眼中冒出嗜血的精光,他们犹如打了鸡血般快速的奔跑起来,在疾奔的同时,无数标枪,飞斧,铁骨朵脱手而出,朝着车阵激射而去……

        (晚上会尽量再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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