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捉飞鸡

六百块钱惹了不小的麻烦，孙悟空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银票，”他拿了一张，不管不顾地蹲在街角对光细看，

        吴戈急得满头大汗，因为有不少人驻足观看，都觉得这个老头挺有趣的。

        “师傅，”他压低声音说，“咱们走吧，到别处再看……”

        “唔，为什么？”孙悟空心不在焉地答道，“这儿挺好。”

        “这儿人太多，俗话说钱财不露白……”

        “谁敢偷我？”孙悟空瞪着眼说，同时扫视了一下围观者。“再说这里没有小偷。”

        “那可不见得，人不可貌相……”

        话一出口，吴戈就知道犯了众怒。气场是人人都有的，而且气场随意念而动，从这一点说，目光也是有形的，敏感的人能察觉到偷窥者，就是这个缘故。吴戈修行虽浅，但对气场的敏感度已经远超普通人，这会儿他觉得后背一阵刺痛，就象有十几根针在扎。

        “咱们还要去买玩具的，对不对？”他只好哄着孙悟空。

        “什么玩具？”孙悟空停下来，脸上的表情让吴戈认识到，别想轻易打发他。

        “……电动车怎么样？遥控的。”

        吴戈按照承诺给孙悟空买了个遥控电动车，然后把他带到公园里找了个空场子让他玩。很快，孙悟空就有了一个小玩伴，这让吴戈清净不少。那是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刚好也带了个遥控电动车。

        孩子的妈妈坐在花坛边，吴戈冲她笑笑，没来由的觉得自己象个带孩子的少妇，而且居然带的是那么大个孩子。这让他感觉挺尴尬。

        孩子的妈妈也有些尴尬，她觉得眼前这一对有点让人不安的感觉。那个小伙子很不正常，总让人觉得有点娘娘腔——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至于那个老头子更是怪怪的。倒不是说老年人就不能玩玩具，“老小老小，越老越小”也很正常，但这个老头……也太疯了一点。

        实际上，连那个小孩也对目前的处境感到深深不满，部分原因在于孙悟空“悟姓”太高，他很快就把遥控器玩转了，小孩总是输给他。

        “我可真够倒霉的，”小男孩想。“难道我就这么没人缘吗？居然沦落到要跟这么老的家伙一起玩的地步。而且他一点都不知道应该让着小孩一点，根本不象个正经爷爷的样子，别指望待会儿他会从兜里掏出块糖来……”

        大人一般都认为小孩象白纸一样单纯，这其实是一种想当然的看法，事实上，小孩至少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表现得非常聪明甚至狡猾。现在就是如此：小男孩不动声色的一松手，让遥控器落在地上，然后奶声奶气的宣布：“我不想玩了，我要坐飞机。”

        当妈的简直要为自己孩子的领悟力和洞察力骄傲了——她正坐立不安想要赶紧离开呢。

        “好，乖宝宝，咱们马上去。”她忙不迭收拾东西。

        孙悟空拉住吴戈，问：“他们说什么‘捉飞鸡’？”

        “呃，就是一种鸡……没什么好玩的。”吴戈试图搪塞过去。

        孙悟空的表情很怪，他似乎是……似乎是在使劲瞪着吴戈头顶上方半尺高的位置。他瞪了一会，然后高高兴兴地说：“这么说，‘捉飞鸡’不是一种鸡。带我去看。”

        吴戈不明白孙悟空使用的是那一种逻辑，“这么说……不是鸡。”这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但他知道现在除了带孙悟空去游乐场以外没有选择。

        小男孩已经在“捉飞鸡”了，不过一见孙悟空过来，他就及时把脸扭到一边，而且做得很自然，完全看不出是对孙悟空有什么意见。不过反正孙悟空也没有注意他，吸引孙悟空的是过山车。

        “哇，这个这个……”他激动得两眼放光。“我要玩。”

        他向过山车直扑过去，跟一个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

        吴戈及时揪住了他。

        “师傅，不是你想玩就玩的。”

        “为什么？”孙悟空拖着吴戈，速度一点不减。现在他眼里只有过山车。

        “买票啊师傅！”吴戈绝望的叫道。“还要我说多少次，现代社会基本上没什么免费的东西，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别忘了先问问价……”

        “哦，对，你是说过。唔，很贵吗？我们的钱还够吧？”

        “够，不过你等我买票。还有，要排队的。”

        队排到跟前，意外出现了。收票的人得知要上过山车的是孙悟空而不是吴戈，死活也不同意。理由明摆着：他太老了，出事谁负责？孙悟空大怒，赖在车上不下来。起初，游人都指责吴戈胡闹：爷爷这么老了能坐这个吗？那有你这么当孙子的？待后来见孙悟空态度坚决，不答应大家都玩不成，又都反过来劝收票的：你凭啥说人家要出事，你看人老爷子身体多健康。再说他孙子不是还在这吗？出事也不要你负责。你完全吃咸萝卜艹淡心……大家七嘴八舌，吵得收票的晕头转向，最后扯着吴戈的手不放，宣称大家做证不是自己没有阻止而是他们自己非要上，出事他孙子负责，这才算放行。

        过山车运行的整个过程中他都紧抓着吴戈的手，提心吊胆的盯着孙悟空坐的那节车。不过很快，车上传来的朗朗大笑就让他放了一多半心——看来这老头身体还真是够硬朗！

        “捉飞鸡”的小男孩也注意到了孙悟空。从他所在的角度，他几次看到孙悟空从车中跃出，手抓把手随车飞翔，白胡子在风中飘荡，煞是潇洒。

        不过他很理智的选择了遗忘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这是个讲究诚信的世界，要是被人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吹牛撒谎的孩子可就惨了。

        下午五点，孙悟空尽兴而归，游乐场的项目几乎都被他玩遍了。

        “我得在仙界好好修炼几天再出来。”他略带遗憾的说。“不过只要不打仗就没什么，我会很快出来。”

        “对了师傅，你们打什么仗啊？和谁打？”吴戈打了个哈欠，今天他累坏了。

        “这个不用你管，”孙悟空严厉地说。“叫你勤加修炼，你练了吗？身体修炼是第一步。看看你，玩了不过半天精神就这么差，怎么当神仙？”

        “我知道了师傅。”吴戈愁眉苦脸的回答。白天功课就够多的，晚上还要……

        “行了，我要回去了……哦对了，不是还剩一张钱吗？拿给我。”

        吴戈叹口气。还以为自己可以留一点呢，没想到孙悟空记姓那么好。

        最后一张百元钞票递到孙悟空手里，孙悟空对着光线端详着。“越看越真漂亮，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研究来做什么？伪造吗？”

        “胡说什么，神仙不能做那种事！”

        “不能？不是都说你们可以点石成金的吗？”

        “……是可以，不过不许用。”

        “呃？我还真不知道有这规矩。”

        “你以后会明白的。好了，师傅回了。明天你济公师傅会出来找你的。”

        “可明天我要上课的，今天我就……”

        “你不也说你不想上的吗？”

        “那是两码事，我……”

        孙悟空叼着钱，手里抱着遥控车，轻轻往空中一纵，只跳起大概一尺高，然后缩成个小点，“扑”的一下消失了

        “……我还不想修仙呢，不是照样得修吗？”吴戈嚷嚷道。

        不过他面前只剩下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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