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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锁反应(二十四)


任启莹家的房子是十村的一个普通院落,人民党起名字上从来不愿意花费心思,整个凤台县的居住点统统以数字编排。十村二十二号院就是任启莹家。任启莹几乎是连推带搡的把满嘴胡言乱语的表哥撵出大门去。然后呯的一声关上了院门。这是有五间房子的标准院落,任启莹自己独居一间房子。任启莹也没有急着回屋,她咬牙切齿的站黑暗里头。心里头恨不得表哥许友立这等人现就世界上彻底消失。他们都想什么呢?他们以为人民党的领导人就这么好糊弄么?还清闲的差事?任启莹可以确定,如果一旦让许友立这等人当了差,他们立刻就要想法设法的捞钱。对这些人的嘴脸,任启莹看得没有再透彻了。

        正试图平息心的怒火,任启莹听到正屋的房门开了。之间她父亲任玉刚站门口。任玉刚用父亲特有的那种威严口吻说道:“启莹,你给我进来。”

        父女两人已经好久没有正式的说过话了,自从任启颖跟随了人民党之后,为了家族的利益,任启莹的父亲一直对人民党代答不理的,而任启莹则全心全意跟着人民党干。但是不知何时开始,假戏却变成了真唱。任启莹加入了人民党,承担起越来越多的责任与工作后。她现人民党内部,比父亲强势、睿智的人如此之多,不知不觉之间,她心里面已经不太能接受父亲的权威。

        看女儿有些不情不愿的走进正屋坐下,任玉刚先关了门,这才问道:“启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表哥怎么跑到咱们家胡说八道起来?”

        任启莹气哼哼的答道:“哼,他是想钻营来着。这不就跑来了么!”

        任玉刚并没有抨击许友立的举动,他严肃的看着女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既然敢来,你只怕也有些过错。”

        任启莹听了父亲的话,心里头别提多委屈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任有刚是个品行非常端方的读人。凡事都是先自责,绝不会对别人品头论足。即便是遇到混蛋,他父亲也从不讲什么大道理,始终保持着“不争意气”的“君子作风”。但是被父亲这么批评,任启莹实是受不了。她委屈的辩解道:“爹,他们自己要来。我有什么法子?”

        “那你就根本不该搬回来住!”任玉刚直截了当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你还军营住的话,你表哥这等混蛋敢去军营找你?你随便一句话,他连门都进不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不垂堂你也得找对地方啊。”

        任启莹的怒气登时被父亲的责怪给打到了霄云外。倒是任启莹的母亲看任玉刚语气如此不客气,她连忙劝道:“闺女不也是担心咱们家么。”

        听了自己妻子的话,任玉刚的火气登时就被激的高,他转向自己的妻子,“是你自己担心。儿子们还小,好不容易有个女儿争了气,当了官。你是恨不得天天走闺女前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启莹她娘。你从今天起,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我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准给我出门一步。”

        骂完了老婆,任玉刚又转向任启莹,“你明天一大早就给我搬回军营去住,别人要是问你为什么,你就说你爹我把你撵出家门去了。那些狗屁亲戚再找你胡言乱语,你就让他们来找我,让他们来找你娘。他们先是我们的亲戚,然后才是你的亲戚。你什么都不用给他们干,管让他们来我找我就行了。”

        任启莹的母亲姓许,任许氏虽然素来畏惧丈夫,但是此时听自己的丈夫居然说出这等话,她立刻试图反驳,“老头子,你魔障啦,哪里有把自家闺女撵出去的?你这是让别人笑话啊。别人知道了,怎么说咱们闺女?”

        任玉刚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着自己的妻子,“外头那些人哪个会真心替咱们闺女着想?他们上门的哪个不是想图咱们闺女手里的那点子权?咱们身为爹妈的若不能替启莹挡了,等着他们坑启莹不成?”

        任许氏见丈夫真的动了怒气,她心里头也有些害怕,但是依旧喏喏的说道:“启莹是官,他们是些姓,他们能把启莹如何?”

        “你这就是混帐话。人民党是好相与的么?你看看他们的章程,当了官就敢替自己办事?你以为他们是满清官府么?”

        任许氏心里头实是不服气,她应道:“官官相护这是老规矩了,自己人都不护自己人,那启莹还跟着他们干什么?咱们家的地都给分了,这就白分了?”

        “既然人民党当了官府,这分地的事情咱们得认。咱家也怎么不靠种地谋生。”

        “不怎么靠种地吃饭,那是因为你以前教。现人民党自己开办了学校,谁还请你当先生?”

        “开不了私塾我就去人民党的学校教。教不了我就老老实实家种地。都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

        “那你种地啊。我到要看看你怎么种地。”

        看着爹妈争吵起来,任启莹觉得烦不胜烦,若是以前她只能低声劝劝,但是现任启莹心里头有烦心事,加上她当了这么久的干部,训斥别人时候也久了,任启莹大声说道:“爹、娘,你们别吵了行不行!”

        任启莹素来乖巧,她从没有爹娘面前如此失礼过。任启莹的母亲任许氏当时就愣住了。任玉刚看着女儿那极为罕见的焦虑不安的神色,他说道:“启莹,我们去你屋说话。”说完,不由分说拽起女儿就出了正屋。

        任启莹的屋里头,任玉刚正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爹,近有些事情很难办。”任启莹虽然不太想说这些复杂的内部问题,但是现能信得过的人只有她的父亲。任启莹就把人民党内部的人事变动趋势向父亲说了。说完之后还忍不住跟了一句,“爹,这事儿你可别出去乱说。”

        任玉刚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丫头,我再你给说一遍。你千万不要说什么不要出去乱说这种没用的话。你管不了别人,你既然敢给别人说,那就别指望别人给你保密。别说给你保密了,你就是说了该说的话,别人给原样不动的把这话给转出去,你就是遇到了好人了。专门把你的话往坏里编排的人还少么?”

        听了这话,任启莹只觉得精神一振,她连忙点点头,“爹,我知道了。”

        看女儿满是心事坐立不安的模样,任玉刚叹了口气,“丫头,你爹我当时不肯出面跟随人民党。倒也不是对人民党有什么看法。现这世道不好,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朝廷里头的人丧权辱国,根本不管天下安危。这等世道就不该出来当官。先别说现坏人当道,就这世道,好人也学坏了。但是你爹我当时也胆小,怕了人民党。你肯出头露面的,我是很高兴的。但是这一年来,我看人民党的确不是一般人。很有朝廷要坐天下的气象,既然如此,我就劝你不妨好好干。”

        “爹,我知道要好好干。可怎么干啊?”任启莹气恼的说道。

        “你以前怎么干的?不就是干正事么。现你接着干正事不就行了么?虽然你爹我胆小,但是我看人民党治理凤台县井井有条,大家都是专心干正事。这才没有拦你。不然的话,拼着我一条性命,我也不会让你跟着坏人学坏。”

        “爹,现已经不是干不干正事……”

        “你这就是混帐话,陈克主席让你跟着宇记准备下乡的事情,这是正事啊。你当了人民党的官,就得给老姓办事。若不是人民党一直给老姓办事,你觉得咱们凤台县的老姓凭啥听人民党的话。”

        “可是……,可是宇记现不知道该办啥。这明显是要出事的。其他记外头一个个搞土改,种粮,招兵,建设组织。宇记一样都干不好,陈主席其实很不高兴的。”

        “你别管陈主席高兴不高兴,陈主席若是觉得宇拔都那小子很能干,他还用得着让你去帮他么?既然让你帮他,那就是陈主席觉得你能帮得上宇拔都,若是陈主席觉得宇拔连帮的必要都没有,他直接撒手不管就行了。你觉得你都能看出来宇拔都不能干,别人就看不出来了?我敢说,陈主席只要撒手不管,自然有人等着看宇拔都的笑话。”

        听了任玉刚的分析,任启莹眼睛一亮,“爹,你这意思是陈主席要保宇记么?”

        任玉刚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启莹,陈主席是不是要保住宇拔都那小子根本不重要。你当了人民党的官,就要干事。陈主席根本是要干事,他觉得你能干事,这才让提拔你。你不要掺乎到官场的事情里头去。”

        说完这话,任玉刚无奈的叹了口气。任启莹觉得父亲已经说道了关键的地方,但是看老爹一副无奈的神色,也觉得很是担心,她连忙站到父亲身后,给任玉刚轻轻的捶着肩。好一阵子,任玉刚才让任启莹坐到自己身边。

        “启莹,我不愿意让你当官,因为这官场上就是一潭浑水。人民党现朝气蓬勃的,你是觉得自己干的都是正事,所以恨不得自己整个人一点污点都不沾染。这是人之常情。你爹我当年考上秀才之后,也有人说过,只要我再花钱捐个官,只要有了缺就能当一任县令。可是我不愿意,满清的官场里头龌龊不堪,我不想当这个县令。我觉得做人就应该堂堂正正,每次扪心自问的时候能问心无愧就行了。人民党到现干的这么多事情,我觉得你们扪心自问的时候,应该是问心无愧的。”

        听了这话,任启莹轻轻点点头。

        “丫头,你们几万人能问心无愧,这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若是宇拔都干不了,陈克主席还能拿你当替罪羊不成?若是拿你当了替罪羊,那也不错,你回家跟着我一起种地好了。这官咱不干了。”

        “爹……”任启莹忍不住喊道。

        看着任启莹那着急的神色,任玉刚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你现知道当了官之后的想法了。一朝权手便把令来行,你平日里自认为干办的都是正事,大事。不管你嘴里头咋说,一旦让你不当官,你心里头可就受不了了。”

        被父亲彻底揭穿了心里头的那点子小秘密,任启莹一面觉得羞愧,一面却又感觉轻松了不少,她笑道:“爹,我到底该怎么办?”

        “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启莹,我教育人这么多年,很多很有才干前途的孩子后走上了邪路,并不是他们不能干事,而是他们想的太多。例如,当个官,本来就是干些正事,为姓谋个福利。就跟人民党现的官一样,你分田地也好,办作坊也好,开学校也好。归根结底,都是让大家日子能过的好。所以,你跟了人民党,我觉得没错。”

        任启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老爹任玉刚竟然如此支持人民党,她一面暗自惊讶,一面仔细的听着父亲的教诲。

        “但是有些人,当了个官之后,看到的,想到的,不是怎么把手里的事情办好。眼里头看得都是能指挥多少人,能让多少人能对自己点头哈腰。这些人就不明白,别人表面上看着点头哈腰,心里头不知道怎么骂你呢。这有什么意思?我是不愿意和那些俗人打交道。你既然想当这个官,就不要自己当了俗人。闺女,我之所以一直不说这些,是因为我看你陈克主席麾下的时候,从来不是俗人。你除了干正事之外,从不干什么咸淡事。我觉得这很上进,这很好。你这些日子想的都是大家按时吃饭了么?按时干活了么?按时休息了么?是否按照规矩把活干完了?这规矩是不是定的好,能让大家把活都给干完?若是规矩有漏洞,那怎么补上?这都是正事,这都是上进。古时的君子们也不过如此了。什么钻营,你根本就不去想。”

        任玉刚说的情真意切,任启莹听的有些动容了。这些日子以来,人民党上下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姓们要过的就是这等生活。根本没想到这些事情父亲眼里居然是君子的作风。

        “你们人民党的风气如此纯良,那些夸夸其谈的小人就混不进你们人民党去。所以启莹,你自己就万万不要当了小人。你自己说其他人极为能干,宇拔都这小子就不能干了?我看他盖房子很有一套么。他现只是干不好县委记,所以陈克主席才让你帮他。你就有多大能耐用多大能耐的帮宇拔都。不用怕,大胆的干。”

        “可是爹,若是有人挑毛病呢?”

        “陈克主席能把你们几万人调教成这般模样,你觉得他不知道谁是小人?若是有小人跳出来,你觉得陈克能容得下那些人么?”

        任启莹觉得心里头的心结被父亲解开了,她低声说道:“多谢父亲。”

        任玉刚摸了摸女儿的头,怜爱的说道:“你不用管你娘说什么,明天一早就给我搬走。这对你好。”

        “是,父亲,我明天就走。”

        “对了,我这几天去找了县里头的人,想去学校谋个教的位置。还见到了严复先生,严先生让我先去师范学校一面教,一面学习。这件事我先给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你觉得意外。”

        见父亲竟然根本关心自己到这等程,任启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任玉刚按住任启莹的肩头,“记住,谁让你给他办私事,你都不要给他办。若是他们没饭吃,让他们找我,我来给你料理这些事。你当这个官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办私事的。你若是敢给他们办一件事,后面的事情你根本就办不完。我是你爹,到这个时候,就该我这当爹的出面了,启莹你可给我记住这点。莫说那些狗屁亲朋好友,就是我,就是你娘,你的弟弟妹妹,你若敢给他们办了私事,莫说我以后不认你。”

        任启莹神色坚定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第二天一早,任启莹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走了。有父亲背后撑腰,任启莹只觉得天蓝了,水绿了,心情也轻松的无以复加。摆脱了那复杂的人际关系,任启莹感到自己的步履轻盈的几乎能飞起来。

        进了办公室,就见到宇拔都皱着眉头坐大堆的公里头。看来宇拔都是一夜没睡,他满眼血丝,神色疲惫到了极点。见到任启莹神清气爽的进来,宇拔都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的站起身来,“任启莹同志,你可是来了。”

        任启莹满脸都是亲切的笑容,听了父亲的指点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思路此刻极为清晰。两人坐下之后,任启莹先把公简单的愤懑别类的摆好,然后拿起了一份件递给宇拔都。宇拔都念道:“粮仓建设纲要?”念完之后,他抬起头,“这个就是我们现紧要处理的么?”

        任启莹点点头,“这次收获不比往年,公粮数量巨大。县里头的粮库能否容得下,咱们也不知道。而且根据地里头也不太可能把粮食都给运到县里头来,其他各区的粮库有没有建设,能容纳多少粮食。这个总得弄明白。既然要下乡,不妨就先把这个算清楚。”

        “这件事要先办么?”宇拔都有些犹豫。

        “宇记,你管建设,修粮仓可是你的拿手好戏啊。”

        “也对,也对。”宇拔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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