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苦江河

等放完了血，洛词几乎站不住了，头晕眼花，全身无力，她捂着手腕连着退后几步，扯下头上的纱布，将积银草捂在伤口上，用纱布细细缠着。

        阵法开始激活，里面的血液流动，同时亮色妖冶的红色染红了祭台上浮雕的花纹，花纹分泌出的红色灵气和血都往中间汇聚着，跟藤蔓似的爬上了中间的坟墓。

        下一秒，灵气和血在坟墓上交织成一注红光。

        “轰隆隆！”那注红光，跟爆发的喷泉似的瞬间冲破了古室的山顶。

        从坟墓中间突然扩开了红色灵气，跟涟漪似的扩大，却又像棒槌似的强悍，穿过洛词的身体时狠狠地打了她的魔脉，身子一颤，腿软瘫倒在地。

        这似乎对悲神玉没什么影响。

        灵气穿透了石门后，外面的上百把仙剑忽然没了动力，哗啦啦散落一地，白虎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气瘫倒在地。

        悲神玉如释重负，收了灵气，踉跄退后几步。

        悲神玉原地缓了两口气后，就走向了洛词，轻声问着：“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右手手腕碎了，又几乎放了半身的血，她现在头晕眼花，脚步都有些虚浮。

        洛词强忍着不适，说：“我没事。”

        ——

        阿捡披着披风，奔跑在风雪之间，一只白色苍狼从雪里窜出，蹦蹦跳跳地跑到阿捡身边。

        “轰隆隆！”一声如天雷滚滚的巨响在天空中彻响，阿捡愕然回首，见一注红光以势如破竹之势从药王谷山头冲破，直冲天空，天云搅动，天色暗沉。

        同时一圈凌厉的红光从山中心扩散开来，在寒风中被冰凉侵染，穿过阿捡身体时，狠狠地抽了她的魔脉，阿捡心脏一紧，跪了下来。

        阿捡看向药王谷山，神情严峻。

        “时孽。”身后一声柔然声音。

        阿捡快速转身，就见风雪中，一衣衫绚丽身戴银器的女子兀立在苍茫洁白中。

        赤练妖娆一笑，道：“好久不见啊三殿下，或者说是，六仙主。”

        “你也是，五仙主。”阿捡右手指尖抚过左手手腕，隐显出一道银线，银线分裂，银白色的灵气探出头来，阿捡一把握住，用力一抽，一把银色晶莹的短剑亮出。

        那把剑有小臂长，剑身只有两指细，剑脊上镶嵌着一个拇指大小形状如水晶的闪闪发光的白色灵脉。

        赤练眯了眯危险的狐狸眼，揶揄道：“你我都是仙道人，何必刀剑相向。”

        阿捡扬着下巴，细长的眸子扬着冷嘲讥笑，道：“呵，仙道人，六仙主打破正结界，释放数百仙剑追杀我时，怎么没有想到，你我同为仙道人。”

        赤练冷笑着：“原来六仙主是在怪我释放仙剑，可六仙主追随的红衣女人是魔道二刺史洛词，半年前洛词杀了二仙主，我也是好心为二仙主报仇。”

        阿捡抿着唇，仇视地看着赤练。

        赤练对于阿捡的眼神很是好奇，狐媚的眼睛直任不讳地细细分解着阿捡眼神的微妙。

        赤练像是看出了什么，唇角微妙地扬着：“我有些好奇，怎么身为二仙主徒弟的你，不仅不杀洛词，还乖乖地跟在她身边，时孽你不会爱上洛词了吧。”

        赤练话音刚落，尾音被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掀翻，她快速昂首，一把利刃裹挟着雪的冷意在她颈前擦过。

        她从手中抽出一把匕首，反手一挡，抵住了那把利刃。

        赤练嘲弄着：“怎么？被我看破心事，想杀我灭口了？”

        银色剑花在眼前乱缭，她握着匕首，有条不紊地挡着不掩狠戾的剑招。

        阿捡的进攻纵然暴戾，但缺乏实力，根本不是赤练的对手。

        进攻时，赤练肩上的蝎子蠢蠢欲动，见阿捡再次进攻，蝎尾如弹簧快速刺去，阿捡见状连忙收手，让赤练寻到破绽，一脚提去，踢到手腕，灵剑脱手，飞了出去，隐于了雪层中。

        赤练轻蔑地笑着，不忘嘲讽着：“时孽，你不是仙魔体吗，用灵气做甚，你的魔脉可比灵气强悍多了。”

        阿捡像是被她戳中了伤痕，猛然抬头，刺眼的红血丝在眼白处交错连接着清浅薄情的眸子，输入着鲜红的怒火，黑色的眸心骤然收缩，杀意凛然地凝着赤练。

        阿捡右手一伸，白剑回手。

        她侧目剜着赤练，扬起的唇角卷着一点复杂诡异的笑意。

        “练轻舞，这可是你说的。”她声音很冷，一点揶揄笑意像是浮萍在阿捡此起彼伏的语调中浮动。

        ——

        悲神玉和洛词合力打开了石门，外面满地都是仙剑，这些仙剑形状各异，有的亮如崭新，有的锈迹斑斑，它们被强制压迫着，剑柄还在鸣颤着。

        白虎也被那强迫的灵气重击一下，瘫趴在地上，看见悲神玉和洛词出来了，睁着血红的眼睛不甘地低吼着。

        洛词道：“这白虎是灵兽，怎么会被这东西压住，这结界不是只压魔修吗？”

        悲神玉上前按住了白虎的额头。

        白虎又暴躁起来，洛词心烦意乱，上前就是一巴掌，给白虎扇乖了。

        悲神玉暗中发力，强烈的灵气重击白虎的大脑，白虎瞬间昏迷。

        她拂去指间的毛发，淡然道：“它是仙魔双脉，刚才魔脉暴涨，一时超过了灵脉，所以被这阵法压制了。”

        “它的魔脉怎么会突然暴涨？”洛词说着。又将凝绝递给悲神玉，对着白虎的腹部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动手。

        “难道是外面的血结界破碎的时候影响到它了吗。”

        洛词道：“要是影响早就影响了，应该是另有人搞鬼。”

        悲神玉接过凝绝，她没有着急下手，而是伸手在白虎身上游走寻找白虎的心脏位置。

        洛词疑道：“话说，你也是仙魔双修体，为什么你没事？”

        悲神玉摸毛的手一顿，回首疑惑地望着洛词。

        她觉得奇怪，这件事洛词从小就知道，怎么现在突然问她了？

        洛词被这疑惑的眼神盯得心里不舒服，她别开了目光，闷声道：“在半个月前不小心摔了下脑袋，忘了点事。”

        她说得谎很拙略，但悲神玉深信不疑，她连忙说道：“摔头了？严重不严重，怎么没给我说过？”

        洛词根本不想回答这么多，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语气有些烦躁的说：“严不严重为何要与你说。”

        她甫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悲神玉只是关心她，自己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她抿了抿唇，正想道歉呢，悲神玉已经转过身去。

        洛词顿了一下，不再言语。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悲神玉时，很容易激动，很难控制情绪。

        “砰砰砰”一阵悠长清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幽静的甬道的另一端响起。

        悲神玉见有人来，握着凝绝就要刨开白虎腹部，这时附近的一把仙剑突然升起，甩向悲神玉的颈部。

        悲神玉刚将剑刺进白虎的腹部，一点刺骨的凉意在后颈处绽开，她一回首，明晃晃地亮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悲神玉抬头，就见洛词神情严冷，双目如刀地抵着前面。

        远处堆着的仙剑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剑鸣声此起彼伏交融如凤凰高鸣。

        “两位大人，既然来了仙道，为何不去仙道宫呢？”男子清朗的声音含笑随波而来。

        悲神玉一听那声音神色凝固起来，她也不顾白虎了，登时站起，握着洛词的小臂连着退后，拉着她转身就跑。

        “那是谁？”洛词道。悲神玉这么厉害怎么一听声音就想跑呢。

        悲神玉道：“是苦江河。”

        苦江河？！仙道一仙主。

        悲神玉的实力应该是和苦江河不相上下，只是现在她受了伤，这里还是仙道，若是被牵引住了就麻烦了。

        两人跑回之前那个古室，古室的室顶已经被阵法冲出一个洞，悲神玉搂着洛词的腰，施展轻功，抱她离开。

        “不要蚀心草了吗？”洛词道。

        悲神玉摇头：“以后有机会再来。”

        两人飞出古室，视野骤然开阔，在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两人一眼就看到山脚下有一滩刺目的红色血迹，血里躺着一名女子，衣衫被血染红，分不清颜色。

        那一瞬间洛词以为躺在地上是阿捡，心脏一下被提到嗓子眼，像是断了弦的古筝，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轰！”两人前脚飞出古室，后一秒，数百把仙剑重新活了过来，从那破洞涌出，争先恐后要攻击她们。

        洛词回头看了一眼，那仙剑追得极紧。

        “你小心些。”早就被冻硬了的耳朵被呵气暖化，只是她还未听清，身子失重坠落，在耳边呼啸的风无情地将悲神玉残留在她耳垂上的暖意卷走。

        洛词掉在斜坡的雪面上，不受控制地滚了下去。

        洛词滚摔在雪上面，她挣扎着抬起头，睫毛挂着水珠，朦胧了视线，抬头时见那模糊的一抹红旁站着一白衣女子。

        看到那身影时，忽有熟悉之感，脑海又闪过一瞬的那个眉间点朱砂的女子，风雪、黑发、白衣、这身影好相似。

        睫毛上挂着的水珠结成了冰花，洛词伸手揉去之后，这才发现原来那人是阿捡。

        “阿捡？”洛词一开口，又觉得不对来，她看向那血里的人儿，红衣，银器，是赤练！阿捡杀了赤练！

        洛词的声音很弱，却被风吹到阿捡的耳边。

        阿捡回首，嫣红的血溅在她的侧脸上，跟伤疤似的包裹着整个下颌线，血溅在眼尾结冰，闪着细碎的银光，如钻如泪。

        阿捡看到了洛词，那人好似一朵被遗落在风雪中的蔷薇，暴虐的风雪掩埋着她，却依旧难掩她那艳丽骄傲的红。她墨发散着，一张昳丽风情的脸上血色尽失，简直比雪还要苍白，眼尾的红是她面上唯一的颜色，不知为何，那颜色看得阿捡心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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