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四师徒除魔二圣 五衣石救走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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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那伙人在简家庄设岗盘查,问道:“你们这帮和尚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因何至此?一律都交代清楚。义净道:“我们和尚又不犯法,怎的拦着不让过?却不有心欺负我出家人了。”他们也自为难道:“老师父话差了,常言道:‘吃谁的饭,做谁的差’。我等兄弟也知道个好歹,可又不敢造次,违了主家严令。”义净苦口婆心,好说歹说,只是不放。&1t;/p>
无奈,义净借了他的笔,在那留名簿上写了名字。三兄弟也跟着写了。猛听得前面有人说话。近看时,却是那个被救的姑娘,路上还跳跃的一条狗儿。你看那姑娘:&1t;/p>
笑容满面,得意洋洋。酒泉儿一露,视觉自醉。虽是村姑打扮,却是格外天真。被困还如泪人,得救怎似笑仙。&1t;/p>
再看另一个:&1t;/p>
头戴方帽,手拄龙头。身上破衣破布,脸面多疤多麻。四肢赤骨无肉,五官僵硬面生悲。&1t;/p>
须臾走上跟前,那老汉看见空幻、三长模样,吓得左转右转,恨不得转出个洞来。义净上前行礼道:“老人家,贫僧这厢有礼了。”那老人还是惊魂未定,还是那姑娘道:“父亲休畏,他们面虽恶,心极善。就是他们把儿救回来的,若无他们,儿无缘再见父亲也。”老汉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只对义净谈话。空幻笑道:“这老儿小时候也是个受气包。”义净先随老汉进村去了,杨立牵骑挑担跟在其后。三长自觉面丑,暂缓行程,听到空幻这番言语,心中有一丝平衡。&1t;/p>
因笑问:“亲哥,你怎知他小时候是个受气包?空幻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时候英雄,何至老时候狗熊?亏他是个老人家,这些年尽在井里坐了,七老八十皆白活。”三长听到妙处,附和道:“是啊,哥哥说的对,我看他就是这种人。”&1t;/p>
进了村,少不得人来人往,你进我出的。见了空幻、三长模样,无不抱头鼠蹿,高声呼救。义净命二人收了本相,空幻、三长变了俊俏和尚,走不几步,那春闺少女,青丝孀妇,看见两个俊俏和尚,都笑笑呵呵,以身招引。空幻、三长又变回本相,直吓的那些女人全身瘫软,目呆口哑。&1t;/p>
进了老汉家,也不分宾主,胡乱坐下。姑娘先去做饭,老汉与之攀谈。义净先道:“老人家高姓?福寿几何?”老汉道:“我们这里叫简家庄,我老汉自然姓简。老汉无福,今年六十有三。”义净脑后思道:“算来我也是有志气的人了,好赖我比他大七岁。也不似他那样有气无力,居家养老。”老汉问道:“大师父贵姓,家住何方?因何至此?”义净道:“贫僧俗姓张,家在东土。因奉武王敕令于南海求经,一路至此,怎奈光阴易逝,转眼便是黄昏。没奈何,到贵府打扰。”老汉连赞道:“你东土之人真有志气也!”又问空幻道:“高僧何名?”空幻不理,又问一句,还是不理。简老汉不知所措,眼巴巴看义净。义净道:“老人家不必理他,他向来不知礼数。”&1t;/p>
简老汉舒口气,缓和一下,道:“老师父不要怨高徒,是我以貌取人之过,伤了高徒之心。”说着起身就要给空幻下跪,空幻用脚尖将他扶起,嬉笑道:“我是个不受拜的和尚,拜了就短命。”简老汉也嬉笑道:“不信,你且说出你的名号,看是也不是。”空幻挺身扭腰,吸口气道:“英雄名号来历广,一时也道不尽。先吃了饭,安排他们睡了。那时节若有闲心,我单说与你听。”老汉笑脸一开,露出几个黑牙。当下摆了桌子,安了凳子,拿了咸菜,抽了六双筷子。问义净:“老师父喝酒么?”义净谢而拒之,又问三长、杨立,也谢而拒之。转问空幻,空幻道:“这老小子心眼不好,拿酒逼我犯戒。若有敬意,把些馍馍、花卷、烙饼装带上做干粮。”简老汉一面哈腰称是,一面进了厨房准备。&1t;/p>
月勾垂钓,星火跳跃。村庄户户灯未灭,务农人家造饭晚。屋内话桑麻,屋外尽犬吠。小院风凉快,满耳闻蟋蟀。&1t;/p>
话说那姑娘做了一大桌菜,有凉有热。都摆在桌上吃,空幻因热,没吃两口就热的满头冒汗,如洗头一般。乃道:“老儿,贵庄是什么时节,黑夜还这热?”简老汉话未出口,杨立脱口道:“今日是小暑了。”简老汉吃惊而夸道:“这位高徒真是了得,怎么就知道是小暑?”众人皆投以惊异目光,杨立尴尬一笑道:“老施主不知,师父师兄也不知么?”说着打开行李箱,拿出神蓂草,只见草茎红六,结荚有四。义净恍然大悟道:“为师倒忘了,这神蓂草是众仙娥所赠,说是计时以用。我一路上只知天黑天亮,不曾在意时间。幸好贤徒铭记在心,不致为师不分春秋。”空幻道:“人是活的,时是死的。管什么春秋冬夏,热了就找凉快地,冷了就钻热炕头。老儿,把饭桌抬到院子里去吃,闷在家里倒像是蒸包子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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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老汉招呼姑娘把桌子抬到院子外的葡萄架下。果然晚风习习,十分清爽。三长见饭菜丰富,筷子也不用,端起一碗面汤干了,又抓了几张煎饼,还抱了一盘黄瓜。手里的、怀里的,这吃一口,那嚼一下。须臾间就吃的零零散散了,简老汉一看吃光了饭,不禁难过起来。空幻笑道:“出息,吃了你多少,倒气成恁样?”姑娘也是一脸忧愁。义净追问之下,那姑娘细语声声道:“这饭不单是给恩人所做,也给村前站岗人若做。”义净拍脑门道:“知道了,就是不放我师徒进村的那群人。听他讲,非本村之人,是替人站岗,想必就是替老施主了。”义净自以为说中了,那老汉却是一脸委屈。姑娘看着难受,就交代道:“恩人错了,那站岗的不是我家雇的。只因我们村常常丢鸡丢狗丢闺女,我村长就贴出布告,招纳捉贼之人。听说来了三个外地人揭了布告,当即就派出一伙人守在村口,凡进村者必提名道姓,核实盘查。村长受他恩惠,特令:每家每户管他三餐一觉。今日正好轮到我家,我因此多做几个菜,谁知被象长老一人吃光了。我家只有两间房,恩人都占了,怎能容得了他们?”&1t;/p>
说着声音越小,泣声越大。义净难为之际,转问空幻,空幻冷笑道:“这姑娘美虽美,但却一点不实在。恩人就在当面坐,心里想着未来人。我等兄弟救了你,莫说是吃光了饭,就是吃穷你,也不该抱怨。那偷鸡偷狗偷闺女的老杂毛已被我除了,还设什么岗?查什么人?村不大,还事不少。”简老汉道:“所谓夜行者能无为奸,不能禁狗使无吠己也!”&1t;/p>
果然,那伙站岗人趁着月色闯进院门,拍打着门户,声音越来越响。简老汉害怕,让姑娘去开门。门一开,那伙人就奔向简老汉,看见石桌上的盘盘碗碗俱是空的。又撞见义净师徒,因此心中不快,问:“老儿,饭呢?”简老汉满脸委屈,说不出口,只是眼巴巴地盯着义净。义净转身行礼的:“施主莫要生气,饭被我徒弟吃了。”又问是哪个徒弟,义净无奈,把三长供了出来。三长冷笑道:“做师父的好仁义啊!”三长也一肚闷气,转撒那伙人,高声道:“你们这帮孙子,不要欺人太甚。说难听的,不过是看门护院的狗崽。又不是这村里的人,给你一口是一口,不给你饿死活该。世上哪有你们这等人,抢吃强食的。爷爷是这村里的救命恩人,要饭还得跟乞丐一样好言好语,你们不过狗一样的人,却也来仗势。”&1t;/p>
空幻听到妙处,拍手叫好。那伙人本就乌合之众,哪敢顶强。只是嘟囔道:“不管是人是狗,总得吃饭。我兄弟站了一天岗,也乏了。夜里还得站,却难熬也。”空幻对简老汉道:“你再去做饭?”简老汉苦着脸,喃喃道:“长老啊,米面见底了,柴也剩一根了,实在做不出来。”空幻笑道:“老儿,我看你忠厚,想与你做笔买卖,你干不干?”老儿看他一脸阴笑,怕是要做违法的事,乃摇头道:“老儿我生就胆小,干不了大事。”空幻道:“干大事就不找你了,我今夜替你站岗,这伙人便不在你处要吃要喝了,如此盛情,当如何相报?”简老汉又喜又愁,恐拿不出好东西谢他。空幻知其意,问:“你女儿多大?”老汉紧张道:“二十八了。”又问:“会做针线么?”老汉才缓口气道:“会做,会做。”空幻把那乌龟壳片拿出来,递给老汉道:“烦劳令爱给我做件盔甲。”老汉把那龟壳片捏捏,如铁片一般,拿在手里也不觉重。因道:“这片太硬,怕针扎不透。”空幻从耳朵里拿出一根针来交与老汉道:“用我这根。”又问:“你出家人又不打仗,做盔甲干什么?”空幻心烦道:“只管做就行了,哪来这许多话说?”他又抽身来到那伙人面前,大大咧咧道:“列位往别处讨饭去吧,你们的岗和尚我站了。”&1t;/p>
那伙人也不再缠着,66续续出了大门。姑娘收拾碗筷,老儿站在院子里不走。空幻道:“快安排我师父师弟睡觉去,站在这当门神么?”简老汉拉下老脸道:“要听你的名号哩!”空幻道:“我是你先人。”老汉以为在骂他,一脸怒气,又不敢作。杨立解释道:“老施主,我师兄说的原也不错。我听人说,盘古开天僻地以后,世间万物唯有一种为活物,那活物便是猿。后来女娲造人之时,也是看见猿的外形而造的人,由此看来也说的过去。”老汉狡诈,又道:“那你不止是我先人,还是你师父师弟的先人哩!”空幻无言,任他打趣一番安排歇了。&1t;/p>
话说那伙人被空幻从简老汉家赶了出去,那群人连夜上山,入一洞。洞口有猫头鹰和夜鹰把守,看见有人来。入洞报告妖王道:“三位大王,洞外有人来了。”那三位妖王正是火狮王、飞爪神貂、独角金牛。三妖自在龙瑛洞吃过石瑛的米饭后,自觉香甜可口,津津有味。便自家做了起来,刚开始水少,白米变成黑炭。后来水多,米饭成了稀粥。后来火狮王花钱雇了一个农妇,一日三餐都是米饭加蔬菜。三妖不觉腻,反而越吃越上瘾。&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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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妖听报,放了碗筷,各怀疑惑。火狮王道:“那人什么嘴脸?”猫头鹰将那伙人模样一一说了,飞爪神貂道:“四哥,不用多想,必是村头站岗人了。”独角金牛亦道:“此时不站岗,上山为何?难道是对头来也?”火狮王令:“叫他们进来。”猫头鹰领令而去,须臾间,那伙人列成一排向三妖敬礼。火狮王道:“此时不站岗,跑上山来干什么?”为的道:“禀四大王,我等看见袁空幻了。”一听袁空幻,三妖立马直起腰来问:“他在哪?”只听他言:“就在站岗之地。”火狮王不信,道:“你说袁空幻什么嘴脸?”那人道:“蘑菇头,蛤蟆嘴。蓝眼睛,三角鼻。身上羊皮褂,底下黄裤衩,胳膊长来腿脚短,一脸白毛像怪胎。”那人说着,火狮王把画图展开,见说的与画上的一模一样。&1t;/p>
于是火狮王谓二妖道:“五弟、七弟,大仇今日便可报了。”说罢,拿了兵器,穿了铠甲,就要出。那人道:“大王,我等弟兄不曾吃饭?”独角金牛气道:“这个村长是小人,先说的管吃管住,为何又不管?”那人道:“不是不管,是被袁空幻的师弟给吃光了,袁空幻才替我等站岗。”火狮王道:“这猿贼也是个通情理的。”独角金牛忍不住牛脾气,拉着火狮王往外走,火狮王又吩咐农妇给那伙人做饭,然后三兄弟各展神通,飞向村头。&1t;/p>
夏蚊成雷,空幻闲着无事,正抓蚊子。突然看见天空划来三道流星,空幻不知是敌,只傻站着看。哪想一个砍刀砍下来,正中空幻头顶。三妖现形,火狮王浮空握定九锁连环大砍刀,大笑道:“我当袁空幻是个甚么人物?原来就是这个小东西,可怜,被我一刀砍了。”正得意间,只听“哗啦”一声,架在猿头上的砍刀已裂为碎片。惊的火狮王直往后退,飞爪神貂和独角金牛也不敢贸然动手,只问道:“袁空幻,你是何方俊杰,怎修得如此神通?”空幻翻个跟斗,得意道:“你们三个小妖听好了:&1t;/p>
天地混沌还未开,老猿便已孕育来。&1t;/p>
自从盘古分天地,精神气注通六脉。&1t;/p>
女娲曾经学造人,自此称王永不败。&1t;/p>
鹊华山里做大王,千年岁月颜不改。&1t;/p>
难免天仙生寂寞,圣使杨莲下界来。&1t;/p>
九载夫妻因祸乱,耕织岁月忽不在。&1t;/p>
最怜我辈子孙猿,十兽猖狂皆遇害。&1t;/p>
海外学得惊天艺,归来逢战刺云台。&1t;/p>
玉宇琼楼马上歪,大神小神皆无奈。&1t;/p>
玉皇犬帝嫌我异,屡把真金土中埋。&1t;/p>
幸好如来知奇货,取经路上展奇才。&1t;/p>
一路妖魔皆撂倒,万里尘埃化作灰。&1t;/p>
今日三魔不知死,送汝幽冥鬼作陪。&1t;/p>
三妖听罢,大笑道:“真是覆毛不知脸面在,欺名盗世说如来。小小查牌官,夸什么海?”空幻最恨别人骂他,心里沸腾,全身筋涨。掏出木鱼杵,挥一挥长短,抖擞精神,飞身而战。只见:&1t;/p>
火狮王念了咒,把九锁连环大砍刀便又复合,也望着空幻打去。飞爪神貂晃出金龙索子要抓空幻,还有独角金牛,也挥舞起化天矛刺向袁空幻。三对一,刀索矛来轮流攻。一战三,杵挡刀索矛更急。噼里啪啦,战过二十回合,三妖虽自累,精神却犹佳。空幻虽无败,气力已全无。&1t;/p>
话说三妖猛攻,空幻无计苦相持。忽闻天上一声响,炸出伪僧杨立来。杨立腾空而过,执枪而刺。火狮王与飞爪神貂跑的快,躲过一劫。那独角金牛笨懒,一枪刺来,把头上的独角削了一半,留了一半。笑的空幻道:“杨贤弟,你把牛精变成人精也。牛毛把那半截角拦住,看不见是个带把的,要是再把耳朵削一半,那真是牛人一个了。”又问:“杨贤弟,你怎知我有难?”杨立违心道:“小弟因蚊虫甚多睡不着,出来散步。看见这里有妖气腾空,便赶过来看个究竟,不想这群妖孽竟与师兄对敌,所以愤恨之下出手相助。”&1t;/p>
空幻连赞三声道:“杨贤弟真义气之人也!”独角金牛钻心疼痛,抱怨火狮王、飞爪神貂不义气,躲时不拉他一把。二妖有愧,于是又来打斗。空幻对火狮王,杨立对飞爪神貂。战不二合,二妖体力不支,步伐大乱。空幻高叫道:“此时正是灭魔之际。”于是各执枪杵,幻为万道灵光射向三妖。本以为三妖命该此绝,不期夜空中飞来五衣石。颜分五种,光生十色。空幻、杨立刺眼忽闭,等睁开再看时,三妖踪迹已不见。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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