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张苦饼，一名老兵

叶漫慢慢走出了四湖学院，晚风一吹，暴动的心稍稍沉寂了会。&1t;/p>

        这一夜好漫长，莫林雪，单亚，万斗沙，细细回想这一幕幕，莫林雪明天过后应该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单亚明天也要离开了，万斗沙，明天开始也应该要称他为老师了。&1t;/p>

        静寂的夜，被一声马鸣打破。叶漫循声望去，一匹瘦弱的老马，马上有一名瘦弱的老兵，他缓慢的从马背上爬了下来。他的左手拼了命地紧抓一个包裹，他的姿势，好像已经持续了很久了，看样子还要持续很久，他的左手因太过用力而开始变形。&1t;/p>

        他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他没有休息，更没有进食，一直在马背上狂奔，尽管他是久经沙场之后退休的老兵，可他的双腿内侧依旧磨出了血块。&1t;/p>

        他下了马之后，歉意地看了眼瘦马，那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说道：“抱歉了，老朋友，我知道辛苦你了，这个东西你知道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1t;/p>

        他的左手再次抓了抓包裹，确认还在，交给他东西的那个人对他说，把这个东西带好，然后去帮他做一件事情。&1t;/p>

        那个人不是他的王，可是却是一个人最让人尊敬的人，没有那个人，就没有现在的那个国家。&1t;/p>

        那天他亲自来到自己的住所，他的手里拿着这个包袱，把它郑重的交给了自己。&1t;/p>

        被别人交托办一件事情，无论对方是谁，都基本不是一件好事，起码都算是吃力不惹好。&1t;/p>

        而且还是那么伟大的人物，交托自己办事，那更不是好事。他接到包裹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看到了自己的尽头。&1t;/p>

        可他无悔，他认为自己残余的生命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1t;/p>

        他顺了顺马背，说道：“连续奔跑了那么久，你也受不了了吧。”&1t;/p>

        瘦马受不了，老兵也到达了极限。&1t;/p>

        他两眼一花，双腿无力，看着就要倒在地上。&1t;/p>

        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矫正自己的身躯，而是再次抓紧了包裹。叶漫上前，刚要扶他一下。&1t;/p>

        那个老兵下意识地推开了叶漫，叶漫猝不及防跌了一跤，那个老兵因为自己一推，用力过猛，倒的更加狼狈。&1t;/p>

        叶漫起身想抱怨几句，看着他的样子，又咽下了不好听的话语。&1t;/p>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要摔倒了，想要扶你一下。”叶漫说道。&1t;/p>

        老兵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自己的多心，害一个好心的少年摔了一跤。&1t;/p>

        可如果再生一次刚才的情况，他还是会选择一样的做法，因为包裹里的东西太过重要了，比起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1t;/p>

        这里面有着他这一生最后的使命，也是最重要的使命。&1t;/p>

        “抱歉，请见谅。”老兵说道。他勉强站立起来，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去。&1t;/p>

        他很累了，他太需要休息了，但是现在他还不能休息，不敢休息，这一眼闭下去，他很担心自己不能再次睁开。&1t;/p>

        身为士兵的他见过太多，因为劳累睡去，而睁不开眼的人。他不介意自己成为他们的一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抓了抓包裹。&1t;/p>

        他很久没吃东西了，只喝过少量的水，奇怪的是，他现在一点也不饿。&1t;/p>

        他知道这不是好现象。&1t;/p>

        他拿出两块皱巴巴地馅饼，这是他自己做的，他随手扔了一块给叶漫，现在这是他手中唯一属于他的，最名贵的东西。&1t;/p>

        他在表达他的歉意，一生中，他有太多的遗憾，以前在家时，没有好好孝敬自己的父母，老害他们担心，当了兵也没遵守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只剩下了自己。&1t;/p>

        为什么只剩下了自己？是因为要完成这一个使命吗？&1t;/p>

        老兵在心里点了点头，如果这是他的命运，他能欣然的接受。&1t;/p>

        叶漫咬了一口饼，很苦，但是细细嚼来，又有点甜。&1t;/p>

        老兵以为叶漫不会喜欢吃这个，或者只咬一口，礼貌的会说声谢，然后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默默地丢掉。&1t;/p>

        可没想到叶漫吃了一口，又咬了一下。&1t;/p>

        这块饼的味道，叶漫吃不出是什么感觉。&1t;/p>

        说它是饼，吃过后，残留在嘴里的感觉，让叶漫觉得是喝过一杯茶，一杯怎么都冲不淡的茶。&1t;/p>

        苦涩之中甘甜自来，在嘴中回绕许久。&1t;/p>

        咽下肚后，心中燃起了一股淡淡地忧伤思绪，这是一种怀念一个最温暖地方的感觉，在那个地方有着最关心自己的人。&1t;/p>

        那个地方在哪里？真有那样关心自己的人？叶漫以前无数次的想过，又无数次地压制那样的想法。&1t;/p>

        不压制，又能怎么办？&1t;/p>

        老兵用已经深凹进去的眼睛看着叶漫，他除了那段和战友的激情岁月后，他已经在朦胧之中度过了十年。&1t;/p>

        行尸走肉，形容这十年最为恰当。&1t;/p>

        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自己当兵，保家卫国，服从命令，生死不惧，理所当然。&1t;/p>

        为了他们的使命，所有的战友都离自己而去，他从未抱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1t;/p>

        士兵不死，难道让无辜的平民上前线吗？难道让小孩和女人如蝼蚁般死去吗？&1t;/p>

        老兵的生命要到头了，他的心突然拨开了云雾，渐渐地去了朦胧，或许只是不想寂寞地离开。&1t;/p>

        “坐下来陪我聊聊可以吗？”老兵问道。&1t;/p>

        今天的夜空好美，以前的，都有吗？自己怎么都没现。夜空虽美，他还是希望早点过去，并不是他不想流连，只是时间真的不多了，他担心自己身体撑不下去了，一口饼，他咬了好久，依旧没有下肚，与味道无关。&1t;/p>

        哪怕眼前的东西是泔水，他还是要吃，老兵太需要一点力气，去应付明天的事情。&1t;/p>

        对自己来说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事情。&1t;/p>

        “你来自什么地方？”叶漫在老兵的附近也找块了石头坐下，问道。&1t;/p>

        “大燕，这个苦饼就是大燕的特产，它里面搀和大燕独特的一种植物的根，那种植物它的花很美，他的根却很苦，可细嚼之后又有一丝丝甜甜的味道，有人说那来自花，其实我知道它的香甜来自土壤。”&1t;/p>

        根吸收了所有的苦，才能开出独有的，芬香的花。&1t;/p>

        如果根全是苦味，对根是否太残忍了，还好，天也不是那么残忍，起码留了一点甜，没让花朵吸收殆尽。&1t;/p>

        “你也来自大燕吗？”老兵讲道。老兵看到叶漫吃着自己苦饼的时候，他的眼角中有泪光闪过，大燕国都北燕城，特有的苦饼，总能勾起大燕人的思国之绪。&1t;/p>

        叶漫摇摇头，这个问题叶漫真不好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1t;/p>

        五岁之前的记忆，叶漫已经记不得了。&1t;/p>

        所以叶漫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或者不是的意思。&1t;/p>

        老兵自然理解为第二种，叶漫也不打算去解释。&1t;/p>

        老兵有些失落，以为能遇上一个他乡故知。&1t;/p>

        不是大燕的人呀，也在情理之中，大燕毕竟有十年已经不跟四湖学院打交道了，怎么还会有大燕的人来这里，老兵再次问道，“你去过大燕吗？那本是人间最真实的写照。”&1t;/p>

        叶漫摇摇，说道：“现在呢？”&1t;/p>

        “也是人间最真实的写照。”&1t;/p>

        夏日的阳光很热，冬日的阳光很暖，那都是太阳，本质没有变。&1t;/p>

        苦是真实的，甜也是真实。&1t;/p>

        不过一个喜，一个厌，罢了。&1t;/p>

        “你来四湖学院做什么？”叶漫问道。&1t;/p>

        “来做一件事情。”老兵讲道，“你是四湖学院的学生?”&1t;/p>

        “现在还不是？等明天学院帮院长庆祝完九十岁的生日后，举行了入学仪式就应该是了。”叶漫说道。&1t;/p>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兴奋，四湖学院的学生，一出来就是天之骄子。”老兵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北燕，他的心早就死在了十年之前，死在了战友身边。&1t;/p>

        欢喜的日子几乎与自己无关，可眼前的少年为什么也不是很欢喜，明明是值得庆幸的事情。&1t;/p>

        “或许我心里深处一点也不期待进入四湖学院吧？进来这里，只是我老师生前的遗愿，我不想辜负他。”叶漫说道，“仅此而已。”&1t;/p>

        “你有向你的老师说过吗？如果你真的不想，那便离开吧，四湖学院没传言的那么好，当然也不差。”&1t;/p>

        老兵也走过叶漫这年纪走的路，这段年纪的少年总喜欢把一切放在心里。&1t;/p>

        叶漫从未向自己的老师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和他老师相处的那八年，前前后后也没说过什么话。&1t;/p>

        比起话，叶漫的老师更愿意用画交流。&1t;/p>

        更让觉得可悲的是，跟了自己老师八年，叶漫依旧搞不清楚他老师大多数的画，画得是什么。&1t;/p>

        因为很少交流，所以叶漫的老师临死之前的交代，叶漫很用心地听，也很想很用心地去完成。&1t;/p>

        今天以前，叶漫认为没什么，毕竟只用三年的时间。&1t;/p>

        三年看似很短，真的很短吗？&1t;/p>

        叶漫看到了莫林雪，看到了井外的那片天，看到了差距。&1t;/p>

        也看到了万斗沙，也从他嘴里也看到了院长闻天纵。&1t;/p>

        学院的三年好长。&1t;/p>

        老兵见叶漫陷入了沉思，劝解道：“人生也有很多时候，不是自己想干嘛，就能做什么，你的老师为你做了最好的选择，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不妨留下。”&1t;/p>

        老兵虽然这样劝解，心里却有是有一分抱歉，明天他就要做一件事情，那事情可能会伤害四湖学院，而眼前的少年明天也将要进入四湖学院。&1t;/p>

        明天之后，他想起今晚的自己，或许会恨自己吧。&1t;/p>

        但老兵还是必须去做，他向那人拍着胸脯保证过，也是为了死去的战友。&1t;/p>

        叶漫不知不觉吃完了干涩的苦饼。&1t;/p>

        眼前的少年还很年轻，自己却没多少时间了，老兵拍了拍瘦马，自己走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他来之前，遇到了一个胖子，他说只要自己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他就愿意帮自己养着这匹瘦马。&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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