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失恋者：李八神

这时，咖啡厅里的那一张大大的白sè钢琴之处，从旁边的侧门走出来一位穿着白sè长裙的女生。那个女生踩着九点钟的正点上台，到了钢琴旁边，微微地向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又鞠了一个躬，之后，她便坐到了钢琴之上。

        这个女生看起来也就是个一般的二十三四岁大学生的年纪，可能因为不太见过世面的关系，刚才上台之前仍然算得上是挺紧张的。但是，当她坐了下来以后，一摸到了那熟悉的键盘，她就像被人给按住了周身的穴位一般，忽然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她的手在键盘之上慢慢地滑动着，而那柔和的音符也即时地飘扬在了整个咖啡厅的空间之中。她弹奏的这一首曲子叫做《卡农》，简直就是一首家喻户晓的世界名曲，熟悉的节奏击打着咖啡厅之中众人的心。

        虽然她的手法并不高超，但熟练的技法仍是挺不错地抚慰了这些辛苦了一整天的机师与技师的灵魂。

        一曲终了，她微微地向大家微笑，然后，她换了一首声音极轻与极柔和的曲子，不再看那些观众，继续弹奏在了他自已的世界里。

        上官看得如痴如醉。有时候呀，他还真的很羡慕这种有着一种艺术专长的人呢。像她们这种人的人生，一定会有一个挺不错的寄托吧。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独孤的时候，寂寞的时候，都可以把自已的情绪弹进曲子里。

        有钢琴所陪伴的她们，这一生，应该很少有寂寞的时刻了吧。看着这个仍在弹奏着的女孩，上官不由得微微地笑了开来。

        而这时，一名穿着黑sè燕尾服的女生走到了上官以及李八神的面前，她的手中拿着一顶倒过来的黑帽子，笑着说道：“怎么样，先生，如果弹得还可以的话，给我们的年轻的演奏者一些小费吧。”

        这已是这个咖啡厅的惯例，每一天晚上，它们都会给一些想要勤工俭学的同学以机会，让他们上来演奏钢琴曲，之后，服务员会代他们向客人收取一些适当的小费。当然，这费用完全由客人的心情而给，而且即使不给，也不会有人鄙视你或者看不起你。

        按照以往自已的习惯的话，上官看到这里的表演都不会出手给钱的。因为他自以为自已并不是一个很懂艺术的人，而且以往看到的那些艺术系的学生，一个个高傲得要死，仿佛觉得自已学了几年世界曲目，知道的就比一般人多得多，仿佛他们来到这里弹奏，就是要带着“你们没听过的东西”来给别人听呢……

        如此自大，又怎么会得人喜欢。

        但今晚的这个女生不同，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赚钱的事情，她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似乎来到了这里以后，一开始也仍被“会不会有小费”这样的小事所困扰，甚至紧张得脖子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来，但很快，在她摸到了钢琴的那一瞬间起，她就完全地冷静了下来。

        她的整个人与身心，全都集中到了如何安心地弹琴这么一件简单而专注的事情之上。自乐曲响起的那一瞬间起，她的整个人竟就好像发出了一阵淡淡的光，而她那种专注的眼神，应该已经吸引了不少这咖啡厅里像上官一样的人吧……

        上官微笑地向那代为收费的侍者点了点头，他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一百块钱的大钞，但是，当他刚想将钱投到帽子之中的时候，李八神却一把手伸了过来，将那钱给抢了过去。

        “干嘛？”上官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看着远道而来的李八神。

        “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捐了。”李八神向那个同样也是眼神惊讶的女侍者说了一句。

        “干嘛不捐呀，我这里还有钱呢……”他想从钱包里再拿一张钱来，又被李八神给抢了过去。

        “你如果想把钱都给我的话，那就一张一张地拿出来吧。”李八神一副得意的神情，两张一百元的大钞在他的手里夹得笔直。

        上官真的有些无语了，他向那侍者姑娘微微地歉笑，那姑娘倒是很自在，点点头后就离开了。

        反正在这咖啡厅里，捐不捐钱也都是客人自愿的事情，她可一点儿干扰的权利也没有。再说了，看那个抢了两次百元大钞的激动少年，好像他还真的有点儿神经病呢。像她这样的姑娘，虽然来了咖啡厅当了服务员，可也并不喜欢与神经病相处好吗……

        于是乎，上官以及李八神两个少年，被这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当成了jing神疾病患者一般，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店之外。

        走在路灯之下，上官这时才说话了，他微微地有此责备自已兄弟的意思，踢着一块自已面前的石头，说道：“干嘛呀，你看上了人家不成？看上了也别这样啊，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人家好，你知道不？”

        “哼，你知道个屁，你要是光对一个姑娘好呀，她就跑掉了呢。”很反常的，面对着上官的吐槽，李八神不仅没有鄙视，反倒好像是与他认真地讨论了起来。

        上官停了下来，他摸了摸李八神的头部。

        ——嗯，温度好像挺正常的，并没有发烧的样子。

        “喂，别乱搞啦，”李八神说道，“我才没你这种病呢。”他喃喃地说。

        灯光昏黄地照到地面之上，斑驳的影子让人看不见远处的街角。这只是一个挺平常的夜，但在这个夜里，这两个少年的话题，却越来越往不太平常的方面而进展着。

        “在上次与你别离之后，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也认识了一个女生。”刚才还大声说着话的李八神，忽然声调一低，如此地开口了。

        “我们一开始也很好，我很喜欢她，会为她做很多我原本不会做的事情，我记住她的每一个爱好，在自已让她难过而伤心的时候，我自已会比她还要难过。”李八神低着头，仿佛沉浸在了自已的回忆之中，又道：“我叫她‘老婆’，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地看待，她真的是我的心头肉，我还和她说过，‘这一辈子，就安安心心地跟着我，好不好？’她答应过我的，她答应过我的……”

        李八神讲到了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挂满了泪痕。

        “她明明已经答应过我的了，我还问她，‘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让我照顾你，好不好？’她也说过好，说过不会乱想的。”讲到了这里的时候，因为情绪有些太激动的关系，李八神讲不下去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的夜风吹过了他的脸颊，微微地有些秋凉的悲意。

        李八神没有再说下去，但上官已经隐隐地可以感觉到了这个故事的走向以及结局。

        果然，李八神稍微地平复了自已的心情以后，又道：“但她仍是离开了我，她说在我这里感觉很平淡，说觉得没什么意思，说原本以为我是一个很会哄人开心的人，却没想到……她说这不是她所想要的生活，说她不想过这种一眼就可以看得到头的ri子……她还说……”

        李八神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开始揉着眼泪，哗啦哗啦地哭了起来。

        如果是没有谈过感情的人，见到了这么一个大男生哭鼻子，必定会觉得这是很好玩也很有趣的一幕。

        但此时的上官却完全笑不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同身受一般地上前，拍了拍李八神，道：“兄弟，别哭了。”

        他自已也失过恋，也明白那种心爱的人走远以后的无力感。他也知道，这世界上最无力的事，就是人会老，青chun会逝去，以及变心的女人。

        有一次上官看到台湾的棒球比赛，在打击者击出了一记全磊打的时候，解说员激动地说道：“这一记球飞到了高空，再往前，又往前……啊，它像一个变心的女朋友一样，一直往那场外飞去，再也回不来啦！”

        没错，一个变心的女人，是怎么挽回也挽不回来的。这一句话是上官很认可的真理，而这个球评也是上官觉得形容得最为贴切的球评。

        所以每一个男人都懂得失去的懂，也都懂得无法挽回的伤。

        “呵呵，呵呵……”上官苦笑着，陪着这个远处而来的朋友，坐到了巷子的墙角上。

        “她真的很好，现在她走了，我真的很不习惯，我每次睡觉的时候，枕巾里都还有着她的味道。”李八神难过地说道。

        “这么说来的话，兄弟，你该换一块枕巾了。”上官想用一些幽默的想法来逗对方，但是，这一招好像并没有奏效。在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的眼里，无论你怎么说，他可是都不会笑的。

        也难怪李八神这个家伙要来这里找上官挑战，想必最真实的目的，一个是为了逃避情伤，而另一个则是要在与上官挑战这种压力巨大的事情之中，让自已找到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与方法吧。

        唉，如此说来的话，上官这下是更为同情这位小伙伴了。

        “没事，李八神，一切都会过去的。”上官试着如此说道。

        “哼，你当然会说没事啦！”李八神的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义正严辞一般地说道：“又不是你被丢了，你当然不会难过！”

        好嘛，真是自已主动撞到枪口上了，现在竟然还被人家骂“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呢”。

        上官虽然也挺委屈，但他却没有在意。毕竟人家可是失恋之中呀，这失恋的人，那应该是最大的，也应该得到上帝一般地待遇才对。

        抱着这种感化为主的伟大情cāo，上官又说道：“其实呀，我知道，是她配不上你，你是一个如此优秀的机师，连我以前都那么怕你，你舍得更好的人。”

        上官这一句话也是想安慰对方而言，但话间刚落，李八神又像一只疯狗一般地说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她跟我分手了以后，就马上跟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机师走到一起了。她说她喜欢成熟一点儿的，有情调一点儿的……”讲到了这里，他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好似仍没法接受这情感之上的失败一般，激动地说：“所以呀，刚才那样的一个女生，你给她钱干什么，难不成也想靠钱与技术实力来吸引她，然后把她从她的落魄男朋友身边抢走吧？不，这不是感情，感情是需要不离不弃的。”

        李八神如此一般地说道，丝毫也没有让上官答话的机会，然后，他自已才刚刚站了起来，却又一把蹲到了地上。

        前一刻他还是一个激动地陈述着的暴走青年，可这一刻，他就像文艺青年一样地落寞地蹲下来，感受着这“黑夜的寂寞”。

        唉，真是没药可救了。上官被逼得烦了，其实他也想快点就这样走掉，不再管这样的家伙。可是咧，他却也不忍丢下一个这么伤心的人，这样也做得太绝了一点儿。

        上官没有办法，只有也蹲到了李八神的身边。

        他不懂说什么好，李八神也不懂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孤独地坐在路边，静静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凉了，夜风刮了起来，吹到上官的身上，泛起了微微的凉意。

        “喂，李八神，我们先回来，到饭店，洗个热水澡再说，好么？”有些凉到了的上官，打了一个喷嚏以后，如此这般地建议道。

        回应他的，是李八神那死一般的沉默。

        ——喔，这应该就是“不好”的意思吧。

        上官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就这么地陪着李八神坐着，也不懂坐了多久，也不懂得到底天快亮了没有。

        他们就这般地坐着。

        这是一幅很温馨也很温暖的画面。两个人，互相陪伴着，渡过漫漫的长夜。也许，这样的一种温暖，就叫做“友情”。

        第一个活在世界之上的人，都可以拥有这样的一种“友情”。当它来找到你的时候，你可一定要珍惜。

        因为它真的很可爱，也很宝贵。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李八神自已也都累了，然后又说道：“上官一啊……”

        他的话没说下去，就此顿在了那儿，似乎是要等上官回答，确认对方还有没有睡着一般。

        前一刻上官还在打着呼噜，但这一刻，他就忽然醒了过来，擦了擦嘴角上的口水，说道：“嗯，怎么呢？”

        “你说呀，在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她是骗我的吗？她应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听到了这个问题以后，上官丝毫也不觉得这是一个疑问句。其实，李八神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吧。所以，上官一说道：“嗯，她肯定是爱过你的。”

        “呵呵呵，”李八神又无奈一般地说道：“你说‘爱过’，也就是说，她现在不爱我了？”

        唉，为什么要问这一个问题呢……

        这个问题真的让上官很难回答。

        犹豫了片刻以后，为了让对方死心，上官咬了咬牙，“嗯”地答了一声。之后，他又补充道：“但也不止是你啦，哪个男人没有经历过这种被抛弃的过程。”

        说到这里的时候，上官又想起了自已被女生抛弃时候的感觉。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但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感觉，他就会觉得很伤心与难过呢。

        唉，如果从理智之上来谈感情的话，也许每一个人都会谈吧。

        但是，当自已陷进去以后，又还有几个人，能够如此理xing呢？

        而一直都如此理xing的话，那谈恋爱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也许，这就是上帝创造“爱情”这个游戏，所最大的魅力以及吸引力吧。

        一个你永远也不可能jing通与玩通关的游戏，那是多么让玩家着迷吧。

        “呜呜呜呜呜，”李八神哭了起来，道：“上官呀，她如果真的爱我的话，是不会走的吧？”

        这一个问题，倒真的把上官给问卡住了。

        “我也不知道呀，”上官看着那昏白的天，道：“也许她真的是一开始是爱你的，后来又慢慢地不爱你了吧。感情这种事情，还真的很难很难解释呢。”

        一个女生，她原来是爱你的，但后来看到了你穿着不雅的一面之后，看到了你土包子的一面以后，看到了你并没有如此有才气与能力的一面以后，当然就慢慢开始不喜欢你了，这样……如果她的爱黯淡下去了，能说她以前是欺骗你的吗？

        但是，在她开口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是真的这么觉得，也真的这么感觉到的呀。

        让她不再有了这样的感觉，那不是因为自已的没用以及无能吗？

        上官苦笑了一声，忽然被自已所推导出的奇怪的结论给逗得笑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难道导致李八神分手的最大的情敌，难道应该是他自已？

        “你笑什么呢？”李八神有些无奈地问了一句，眼里充满了好奇。

        “没……没什么。”

        “说，你肯定有什么的。”李八神不依不饶。

        “都说没什么啦，”上官站了起来，一边扶着李八神往巷子口走边，一边伸手招了一辆的士车，然后他说道：“我在想呀，刚才我打败你的时候，还真是干脆而有力呢！”

        “混帐，我明天就开始练，我一定要翻盘，在你这里赢回来！”

        “哼，下辈子吧。”上官与对方开着玩笑，但是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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