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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造反(6)


怀珍试图示弱向柳如沁告饶。

        可平时也就罢了,柳如沁这次被气狠了,根本不吃这套。

        屋子里此时就她们四个人,柳如沁对跪在地上的寻竹道:“珍儿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寻竹支支吾吾,既不敢说,也不敢不说。

        怀珍急了:“姨娘!”

        柳如沁看她一眼:“你也跪下,不问你不许说话。”

        怀珍知道姨娘真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只好老老实实地跪了,心里盼望着寻竹能撑住,虽然她知道在盛怒的柳如沁面前这可能性为基本为零,但也只能希望至少给她留那么一点两点,别实诚地全都说了。

        柳如沁淡淡道:“寻竹,你老实说了我不罚你,但你不说,由着珍儿被外面人哄骗了,那就是害了珍儿,我必不能轻饶你。”

        寻竹想到之前方质的表现,立即将怀珍这些日子去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说到怀珍爱去十里坊的书画摊买画时声音明显一顿,紧跟着就磕磕绊绊起来。

        柳如沁这时就明白了,她对寻竹道:“不是说去买画了吗,画呢,拿来我看看。”

        寻竹将画呈上来,柳如沁打开卷轴,上面是一副寒山流泉图。柳如沁皱了眉,以她的眼光看,论画技,只能算是中流的水准。都说以画见人,山景当以旷远豁达直抒胸臆为妙,而此画笔触凌乱,显示画主人心浮气躁,急于求成,两相加和,不过是下乘之作。此人绝非珍儿的良配。

        柳如沁收了画,让人都出去,房间里只留了她和怀珍。

        柳如沁看着鲜妍的女儿,思索着该怎么掐了怀珍的少女心意。她慢慢道:“这些日子府上都为你四弟的事忙活,你作为姐姐的你去看了他几次。”

        怀珍撇撇嘴:“我就算一天去看他三次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他亲姐姐,他有亲姐姐,我上赶着看人家的冷脸干嘛。”

        柳如沁听出女儿话里的怨气,淡淡道:“我怎么不知,怀瑶怀靖怎么给你脸色看了。”

        怀珍一噎,想起确实没有,只是她在哪儿坐不过一刻钟便觉无趣:“反正,他们才是亲姐弟,我又何苦挨上去。我不过是一个庶女……”

        “住嘴!”柳如沁喝住她,皱眉道,“只是叫你去看看生病的弟弟,你就推三阻四,整天把庶女庶女挂在嘴边,这个家里难道有谁短了你吃的喝的,还是谁给你脸色看了。”

        她看了一眼仍是不服气的女儿:“是,你是庶女,是我没用,做不了别人的正妻,叫你受委屈了。可是怀珍,我告诉你,你现在能用怀家三小姐的名头出门交友,别人敬你一份让你一分,都是因为你姓怀,如果你不姓怀,你以为你能像现在这样风光。你不要一边拿庶女的名头来发泄你的怨气,又一边把好处都享了!什么都想要,天下没这个道理。”

        怀珍“哇”得一声就哭了:“我就是什么都想要又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庶女,那些人在外面敬我一分让我一分,可在背后都是怎么说我的,我就是讨厌这个身份!”

        柳如沁看着大哭的女儿,缓缓道:“说来说去,你其实是怨我怎么自甘下贱给人做妾。就像你瞧不起庶女这个身份一样,你是不是也从来都看不起我。”

        柳如沁的声音太冷了,怀珍一时被吓住,她是不喜欢庶女这个身份,可从来没想凭此伤害自己的母亲:“姨娘,我没有。”

        柳如沁听到“姨娘”这个称呼心里一酸,她定定地瞧着怀珍:“从前你还小,很多事情我也不好跟你说,可其实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我一向不喜欢你同你表姐一起玩,你知道为什么吗?”

        怀珍的表姐就是柳如沁兄长的女儿,名叫柳纯琴。怀珍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算亲,但和这个表姐一向玩得好,柳如沁向来不喜欢怀珍和柳家走得太近,每每听闻脸色便会冷下来。怀珍一直以为是因为柳家家世低,难道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柳如沁缓缓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同柳家走得太近,因为我就是为了柳家阖家的前程被送进怀府的。”

        怀珍大惊:“怎么会!”

        柳如沁仿佛陷入回忆一般,慢慢道:“是啊,怎么会。柳家虽不是富贵之家,但也是书香门第。县令虽只是个六品小官,但已经比大多数百姓要好了,所以为什么还要把我送给权贵求富贵呢。”

        她看到怀珍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轻轻笑出来:“怎么你不信。是啊,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怎么那么巧,我在花园里赏花便被你爹撞见了,他们告诉我你爹看中了我,若是不愿,恐全家将遭逢大祸,柳家小门小户,如何能与节度使家的公子抗衡,我一个小女子除了终日惶惶还能如何,最后只能进了怀家的门。我以为我是全家的迫不得已,可生下你的两年后,我再无所出,柳家一直嫌弃你是个女孩,无意抱怨时和我说漏了嘴,我这才清楚原来当年不只是怀崇济看上了我,柳家也看上了怀崇济,他们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做怀崇济的妾,故意编了一出瞎话骗我。”

        “这里面谋算的就有你喜欢的外公和你的舅舅。舍出一个女儿,结一门贵戚不是很划算吗?”

        柳如沁的声音在幽静的房间里显得太过虚无缥缈却震得怀珍有如雷霆,从心底漫上来一股寒意冻得怀珍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想起往日见过的和善的舅舅,慈祥的外公,那让她感到舒适的一家人,她实在想不到他们会是为了前途而卖女求荣的人。

        想到这段被家人欺骗的过往,柳如沁心中一痛:“我和刘氏不同,她比我幸运,刘忠信送她进怀府是为了找人庇护他小妹,这些年他从军中一小兵一步步走到如今怀崇济的左膀右臂,不是靠妹妹,反倒是他给了刘氏依仗。我就不一样了,就如同你恨庶女的身份一样,我同样恨将我送进来的柳家,这么些年了,柳家还只是个六品县令之家,我是不肯帮他们说好话的,他们不知在背后骂了我多少回。可骂我有什么用,最初我不知他们谋算的时候,也曾劝你舅舅多读书,好好上进,但凡他有一点本事,我就是吹吹枕头风又怎么样,但凡他有刘大人的半分,我也不吝于帮他。可你舅舅平庸无能,烂泥扶不上墙,只知道叫我获宠于你爹……呵……”

        柳如沁冷笑,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如今你渐渐长大了,他们却来与你交好,珍儿,你可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被亲近的人背叛。”

        她弯腰抚着女儿柔软的头发,轻轻道:“如果你真的恨,就恨柳家吧,不要把你的怨气发泄到你的兄妹身上,他们并不欠你。”

        怀珍想起记忆里和善的面孔,好似突然化成了狰狞的修罗夜叉,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想起最初注意方质时,也是因为表姐在她面前夸他的书画好,她情不自禁地往深处想,为什么她要再三地夸一个书生,是不是也有什么图谋。怀珍突然觉得原本熟识的人是那么的陌生,她被吓哭了,扑到柳如沁怀里:“姨娘,我害怕,我同方质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画画好,也不贪慕金银,是书里说的君子,姨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去见他了。”

        柳如沁心疼地拍着怀珍的背,语气很是温柔,只是神情却实在说不上好,她轻柔地哄着女儿:“别怕别怕,姨娘在这儿,你才见过几个人,就知道人家是不是君子了。姨娘知道你看不上那些志大才疏的人,也不是那种看重家世的姑娘,他叫方质是吗,若他是个好的,姨娘不反对。”

        “我不要,我不要,”怀珍使劲环着柳如沁的腰,大哭道,“我不要方质,我谁也不要,我就要待在姨娘身边。”

        “好,那咱们就不选他,这天下的好儿郎这么多,怎么选不出个好的给你做夫婿。”

        柳如沁一直把怀珍哄睡了,才从她房里出来。

        绿绮一直在外面守着,方才怀珍的哭声大了,她听到一些端倪,面露不忍道:“姨娘何苦吓三姑娘。”

        绿绮是柳如沁从柳府带出来的丫鬟,从小一起长大,主仆情向来深厚,对当年事也是一清二楚,她既心疼怀珍,也心疼自揭伤疤的柳如沁。

        柳如沁面色沉沉:“吓一吓才好,今日若不吓住,来日恐后悔莫及。”

        绿绮想想也是,又对柳如沁道:“寻竹说,那个方质父母早亡,身上有举人功名,平日靠卖字画温饱。”

        柳如沁道:“他身上既有功名,怎么不去府衙寻一职位。你找人再去查一查吧。”

        绿绮:“是。”

        柳如沁静静地站在廊下,暮色四合,风打着转从外面吹进来,卷起柳如沁的衣裙,冬日已过,可是春风料峭,使人遍体生寒。

        柳如沁静立着出神,她想到方才怀珍最初听寻竹提到方质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甜蜜神情,心中不禁坠痛。少女怀春啊,她曾经也是有的。她如今也要亲手掐断这份情,她做的是对的吗?

        柳如沁垂下眼。

        对,怎么不对,那方质不明不白,休想接近她的女儿!

        柳如沁站立良久,直到被绿绮劝着回房才如梦初醒,她问绿绮:“去上香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绿绮:“准备好了,您放心吧。”

        可这头放下心,那边心又悬了起来。入夜后,怀珍突然烧了起来,柳如沁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宿。

        第二日,峥嵘起来,听春庭道怀珍病了,说起昨日吹了风夜里便发起了烧,梅园那边忙活了大半夜,直到今晨才安顿下来。

        峥嵘想起那个好像她这边的凳子扎人一样的小姑娘,其实也不好叫人家小姑娘,她比怀靖还要大两岁。她道:“三姐病了,从我库里那点上好的药材送过去,聊表一下心意吧,我人在病中就不去瞧她了。”

        春庭不是很喜欢这个三姑娘,说不了几句话就把“庶女”两个字挂嘴上,好像谁对她不敬了似的,时常弄得怀瑶跟怀靖尴尬不已,这种“我弱我有理,你们都得让着我”的做派让春庭很是看不惯。不过看不惯也没办法,谁让她是怀家的孩子呢。

        不过下午等春庭从梅园回来,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峥嵘正倚在塌上看书,见她这副笑模样便开她玩笑:“怎么,捡钱了?”

        春庭笑嘻嘻道:“却是比捡钱还好的事。奴婢去三娘子那儿,您猜遇见谁了?”

        “谁?”

        春庭:“三娘子的表姐,柳家那位娘子。”

        春庭迫不及待道:“奴婢去时,柳娘子正匆匆出来,脸色可不好了,听人说,三娘子又哭又闹的,见了柳娘子就吐了,原本好些的病情又烧上来了。”

        春庭一摊手:“当然因为这个,奴也没见上三娘子。”

        她又猜道:“难道三娘子病了一场,终于看清楚柳娘子是什么为人了?”

        怀珍和柳纯琴这对表姐妹感情颇好,比怀府上的兄弟姐妹间的感情都好,本来这也没什么,谁让人家是表亲呢。可是柳纯琴心思不纯,自从有一次在府上四处转悠时撞见来找怀靖的怀端,便一发不可收拾,那心思昭然若揭,弄得怀端每次来寻怀靖都得提前派人看看柳家那位在不在。而在外面见了,也攀着关系以表妹自处,弄得怀端很是尴尬。

        春庭对怀珍是不怎么喜欢,但对柳纯琴是讨厌了。这几年怀靖长开,遗传了父母的好长相变得越发俊秀,春庭眼看着柳纯琴又要把心思打到怀靖头上,每次见她脸色都说不上好。

        柳纯琴这种做派有家学渊源,最初柳如沁进了怀府,柳家的子弟仗着与节度使府上有姻亲关系,在外面横行霸世,被怀崇治撞见以后逮住收拾了一顿,这才收敛了。等到怀崇济当上节度使,又抖擞起来,结果被欺负的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人家也有背景,一纸状直接告到府上,怀崇济亲自出手料理了此事,罚了柳父一年的俸禄,要不是看在柳如沁的份上,差点把县令的职位给撸了,到这几年总算消停了下来。

        如今怀珍和柳纯琴闹掰,在春庭看来,这可是好事。虽然她不怎么喜欢怀珍,但也觉得柳家这门亲戚不沾也罢。

        春庭:“三娘子早该跟柳姨娘学学了,柳家心思多着呢,躲着都来不及还上赶着。三娘子看着精明,实则一点心眼没有,在该跟谁亲疏远近上糊涂着呢。”

        峥嵘道:“好了,知道你是在给我打抱不平,别管其他的了,过来帮我磨墨。”

        又过了旬日,怀珍病好了过来道谢:“多谢四弟送来的药材,我吃着好多了。”

        她病了一场,人有些憔悴,只是较之往日的浮躁,人沉稳了不少。峥嵘好奇了一下柳如沁到底怎么把她给治好了。

        怀珍在他院里略坐了坐便走了,等到了晌午,峥嵘和怀瑶去往李敏处用饭时,发现怀崇济也来了。

        怀崇济人长得高大,面相很能唬人,桃花眼微眯显得风流多情。怀瑶和怀靖生得几分像怀崇济,但眼睛生得不同,她们两个都是和母亲李敏一样的丹凤眼。

        这是峥嵘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三次见到怀崇济,前两次都是在病中,怀靖和这个父亲不亲,所以峥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借口病中精神不济含混了过去。而一个父亲一个多月里只见了生病的儿子三面,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怀靖和他不亲近了。

        这一次父子俩相对而坐,还是没什么话要说。间或怀崇济问了问她的课业,峥嵘一板一眼地答了。

        十三岁的少年人身子开始抽条,怀崇济只觉似是几日不见人就要长到自己的肩膀了。这个儿子聪慧俊秀,府学上的老师时不时就会夸奖他,怀崇济听了听发现居然不是因为他是节度使府上的公子而故意吹捧,这些授课老师是真心实意赞他有个聪敏的继承人。

        他又去问了武学师傅,发现那些人也是在夸他,说他虽然气力不济,但在骑射一道上颇具天赋,他们还安慰他,此时力弱,许是年纪小长年病弱的缘故,待长大些就会好了,又恭喜他,假以时日,他这个儿子必是云州又一代杰出将领,像他大伯、像他舅舅那样。

        像怀崇治、李致一样。

        怀崇济五味杂陈,若说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两个人是谁,大概就是他大哥和他舅兄了。

        而现在,他的儿子竟然被人称赞,将是未来的他们。

        怀崇济突然想来见见这个不甚亲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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