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在北方（五）

“所以说，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苏内尔皱着眉头，看向一旁悠哉悠哉喝着蜂蜜酒的康斯坦丁，一旁的嘉多恭恭敬敬的给他倒酒，一副佩服到极点的表情。

        雪地上，三百多高地人武士被捆成粽子似的。围成一团坐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

        八十名罗马战士围绕着，在外围形成一个包围圈，警惕的注视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剑却已经插回了鞘中。

        八十个人看管三百多人————这可真讽刺，更讽刺的是，这三百多人刚刚被这八十人打的落花流水。

        “这些小伙子都是什德弗部落的，巴斯塔纳那个老东西的孩子们。”苏内尔疲惫的叹了口气：“我不能让他们在我这儿出事，就算他们犯了什么错，也得交给什德弗的长老们去管。”

        “我也没打算伤害他们。”康斯坦丁把酒杯扔给嘉多，笑着走过来，指了指他的俘虏们：“我要用他们交换被他们抓起来的人质，那些遭受到无妄之灾的可怜人。”

        “当然可以！”老人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即使是高地人当中也属理所应当，若是想，要求一些赔偿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估计康斯坦丁也看不上什德弗的破铜烂铁，他只想赶紧把这件事给处理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赶紧把这件事弄完，我们好回去接着喝！”康斯坦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让苏内尔一阵苦笑————这家伙，到底谁才是高地人啊？

        “那么，是要我一个个抓起来钉在十字架上拷问，还是你们主动点儿？！”司令官冷笑着喊道：“谁是你们的首领？！站出来！”

        “不用找了！”一个粗野的声音传出来，巴尔从人群里主动站出来：“我就是！”

        “巴斯塔纳之子，什德弗未来的大酋长巴尔！就是我！”年轻人脖子一横，倨傲的冷眼看着康斯坦丁：“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很好，看来你还算是个合格的男人。”康斯坦丁点了点头，故意大声说出来：“去！把他绑好了送到什德弗去，和巴斯塔纳交换人质！”

        听到这话，巴尔立刻从头冷到脚底，脸都绿了————这要是真的被送到父亲面前，那就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了。

        最主要的是，巴尔是偷跑出来的！

        要是这么被送回去，他能想象得到父亲会暴怒成什么样子，自己现在的地位肯定不保，一怒之下废掉自己的继承权都是很正常的，干了这么丢人的事，部落中还有哪个武士愿意跟随自己？！

        他跟嘉多还不一样————嘉多是苏内尔唯一的独苗，而且看这老头的年纪很难再生一个儿子了，所以他拥有无可争辩的继承权。巴尔身后还有十几个弟弟正窥视着他现在的位子呢！

        高地人和南方最大的不同，并不是嫡长子继承制，而是看首领的哪个儿子在年青一代中威望最高，当然出生的早比较有优势，但也不是绝对的优势。

        眼看着对面的两个士兵就要把自己架走，巴尔赶紧闪开，然后大声怒吼着：“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你不服？”康斯坦丁冷笑着走到他面前，一把摁住他的脑袋：“为什么？”

        “你们耍诈！”巴尔怒吼着，双目通红，恶狠狠的盯着康斯坦丁：“你们耍诈！”

        “我们耍诈？”康斯坦丁朝身后看了看，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一摊手：“你们四百人埋伏偷袭我们八十个人，居然说我们耍诈？！”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帮战士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嘲讽之意，什德弗人臊红了脸，把头埋下去，闭上了眼睛装成鸵鸟。

        “有本事和我决斗！和我打！一对一！”巴尔丝毫不在乎对方言辞中的嘲讽，热血膨胀，大喊大叫着：“就怕你没有那个胆量！”

        “和我打？”康斯坦丁冷笑更甚，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士兵们走过去：“嘉多，给他松绑，把他的武器还给他，让他和我打一场！”

        “明白！”嘉多鄙视着巴尔的不识时务，居然还敢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随手把巴尔的双手斧扔给了他：“拿着吧！”

        “我可以和你打。”康斯坦丁从战马的马鞍上抽出两柄短剑，耍着剑花走到巴尔面前，一副轻松的神色：“只要你能赢我，我就放了你，并且放了你的人，甚至可以赔偿你的损失。”

        “我凭什么相信你？！”巴尔掂量着战斧，怀疑的目光流转着，一边寻找着逃跑路线，以防眼前这人使诈。

        “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的战士们哈哈大笑着，嘲笑着这个年轻人的自不量力。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没得选！”司令官点了点头，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向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宰了你——！”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巴尔突然暴起，抡起战斧就朝着康斯坦丁挥过来，沉重的斧头在惯姓的带动下，甚至让木柄变得有些弯曲，势大力沉！

        康斯坦丁立刻蹲下，让斧头从自己头顶飞过去，反握剑柄，整个人像是弹簧一样朝前蹦了过去，铜制的圆柄击中了巴尔的下巴，一个不留神让他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嘴里喷洒而出。

        被打破了相的巴尔丝毫没有吸取到教训，像野兽一样呲着牙，双目通红瞪着康斯坦丁，让他眯紧了双眼，放松的双手也挣出了青筋。

        巴尔爆吼着，身上的肌肉变得通红————这明显是血液加速，仿佛磕了药一样，又一次冲上前，战斧被拖在地上，在接近之后猛的朝上一挥！

        “砰——！”

        一声响亮的撞击声，巴尔的战斧，硬是被康斯坦丁用剑刃卡住了————他只用右手就挡下了这下挥砍！

        康斯坦丁的右臂上，青筋暴起仿佛是跗骨之虫一般，他剧烈的呼着气，充满杀意的双眸让巴尔忍不住想要后退。

        这哪里是什么懦弱的南方人，这分明是大森林里的黑熊！

        不过他没机会了。

        康斯坦丁一记沉重的摆拳，正中他的左脸，巴尔整个人在空中暂留了短短一秒之后才掉在了地上！满脸的鲜血，嘴里含着被打碎的牙齿。

        神情恍惚的巴尔，被康斯坦丁拎着拽了起来，在用力摇晃了好几下之后才变得清醒了些。

        “听着！年轻人！”康斯坦丁不屑的看着他：“不要试图去招惹那些你惹不起的人，尤其在你还很弱小的时候！”

        “你赢了。”巴尔这时候反倒变得很平静：“杀了我，我父亲不会报复你的，杀了我。”

        “呸——！”吐了一口唾沫，康斯坦丁把剑扔给自己的士兵，走到苏内尔面前：“把他们松绑了吧，，让他们回去。”

        “我欠你一个人情，我的老伙计。”老人无奈的点了点头：“我会亲自去一趟什德弗，把这件事告诉巴斯塔纳的。”

        “希望他脾气不算太坏。”康斯坦丁笑了：“我把他儿子打成这样，换成你肯定要跟我打一架！”

        “你舍不得。”老人微微笑了笑：“你才舍不得打他呢！”

        “哈！”康斯坦丁没有否认：“我想你也会这么说。”

        “罗马人，还有高地人。”苏内尔拍了拍康斯坦丁的肩膀：“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下去。”

        “或许可以变得更好。”康斯坦丁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或是想到了什么：“我的老友，你早晚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老人笑问道：“罗马人和其他南方人的不同？”

        “不，不仅仅是那样。”康斯坦丁摇了摇头，煞有其事的看着他：“罗马人，并不是某个民族，而是一个全称，是所有在它旗帜所照耀下的所有人的全称，他们都会被称之为罗马人，不论皮肤是白色还是黄色，来自北方还是南方，头发是黑色还是金色，眼珠是蓝色还是绿色，那才是罗马人的含义。”

        看见老人疑惑的表情，康斯坦丁热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们要干什么？！”

        巴尔惊愕的看着那些被松了绑的战士，万分不解的看着康斯坦丁：“我遵守承诺，你可以杀死我，为什么还不动手？要看我笑话吗？！”

        “你打得不错，你可以回到你的部落，带上你的战士们一起走，他们是无辜的。”康斯坦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的同胞也是无辜的，你必须放了他们！”

        “回去吧！记住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康斯坦丁不再看他，转身骑上自己的战马，小跑着扬长而去，身后跟着他的战士们，然后是瑞恩的战士们，跟在后面。

        惊愕、不解、疑惑、委屈、失落………………这些情绪在最后全都变成了愤怒，仇恨还有痛苦！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发誓！”朝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巴尔仰天长啸，怒发冲冠，委屈的痛楚像是柄利剑刺进他的胸膛！

        “你会后悔的！我巴尔永远不会和罗马人共享一片土地！我到死也要宰了你们！今天你不杀我！就是将来换我来杀你们！！！！！”

        在这北国的风雪中，记下了一个北国人用鲜血刻下的誓言，四散在这呼啸的风中，连山林也为之哭号，哀叹。

        “罗马人！！巴尔和你们永世为敌——！！！！！！！！”

        ————————————————————————————————————

        瑞恩部落外，苏内尔带着嘉多来给康斯坦丁送行。

        “就像我说过的，我会亲自去一趟什德弗，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那个老东西。”老人笑着看向自己的朋友：“放心吧！”

        “那我想，你也一定不会拒绝一个勇士的同行。”康斯坦丁招了招手，刚刚赶到的副官走了过来：“这是我的副官，我最信任的人，他会和你一起去。”

        “当然可以！”

        “向您致敬，首领。”副官微笑着低下了头：“希望会是一次愉快的旅途。”

        “那就这样了。”司令官笑着朝二人告别，骑上马就要离开。

        “我要去罗马！”

        嘉多突然抬起头，看向康斯坦丁：“带我走，我要去罗马，去凯撒里亚！”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亲眼去见见，去看看你们的族人。”嘉多认真的说道：“我想要亲眼去看看，罗马人是不是真的像您说那样！”

        “苏内尔！”

        “孩子想要离开家去闯荡，当父亲的怎么能阻拦他呢？”老人慈祥的抚摸着嘉多的头发：“等你回来，你就是瑞恩的大酋长！”

        “父亲…………”

        没有哭泣也没有痛苦，只是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康斯坦丁沉默了一会儿，从手上摘下一枚银戒指，递到嘉多的手中：“到了凯撒里亚，去找一个叫费比乌斯的，他是我兄长，或者你可以去找我的侄子乌斯坦也行，他们可以帮你安排，你可以去学院读书，去凯撒里亚最好的学院读书！你可以在那里知道一切你想要知道的！”

        “谢谢您，我会的。”嘉多郑重的将戒指放到衣服里面的口袋里包好，朝康斯坦丁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会用心去看，去看到我想要看到的！”

        “我也只是做了一个长辈应该做的事情。”康斯坦丁摸了摸鼻子，忽然想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啊——！”的一声。

        “哦——，对了，这个时间去的话，你最好再带上一匹好马。”康斯坦丁笑道：“只要去参加，不论输赢凯撒里亚的罗马人都会记住你的！”

        “为什么？”

        “因为罗马人崇拜勇士！”司令官像是回想起什么一样，陶醉地笑了起来。

        （“吧”“特”“而”不能用了，只好是巴尔，当然这无所谓，虽然我挺喜欢这个龙套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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