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黎明悲歌（四）

雷米坐在床边，靠着墙颓废的坐着，怀里抱着自己的头盔，松松垮垮的罩袍穿在身上，却一点也显不出精神来。

        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坐在对面，仔仔细细的叠着手里的黑布军装，手边摆着一个有些破旧，却干净如新的头盔，和一柄长剑。

        少年依依不舍的将军装摆在床头，整齐的和粗布毯放在一起，然后也一言不发的坐在那，时不时抬起头，看看眼前的雷米。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沉默中还带着些许默契————大概，是什么也不用说了罢？

        同一天参军，住着同一间营房，同一天学会了马术，剑术，同一个骑士教会了他们如何使用粗苯的骑兵矛，同一天领到了自己的战马。

        说着同样的语言，做着同样的事，但是命运，却是两个不同的命运。

        “雷米…………我是想说……”少年决定最后一次劝劝对方，或者做最后的确认：“你、真的打算留下来？”

        “我是骑士。”雷米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呆呆的回了这么一句，仿佛是死了一样：“我是骑士。”

        “对，你已经是一名正式的黎明骑士了。”少年干涩的笑笑，看着他：“还没有来得及祝贺你呢！雷米骑士！”

        “谢谢。”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看不起我！因为我毕竟…………当了逃兵。”少年低下头，双手抵住前额：“无论别人怎么说，这都是非常不名誉的！”

        “但是！但是我真的不能死在这里！虽然我当初确实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我一直觉得，可以就这样一直到永远…………”少年轻声说道：“我想去见我的家人！他们都在北方，在萨利昂！我想去找他们！”

        “还有、还有乌娅！”

        听到这个名字，让原本失魂落魄的雷米突然精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消沉了下去，低着头。

        “所以我请求你的宽恕。我不欠任何人但是我欠你的！”少年抬起头，双眼注视着雷米：“我不会做任何解释，但是……请求你宽恕我！”

        “…………你不欠任何人。”雷米轻声道：“你只是遵循了你内心的想法，做了你认为对的事，你不欠任何人。”

        “所以你也不需要我的宽恕。”

        “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事情吗？”少年问道：“或者……需要我为你带的话？”

        “替我照顾我的母亲，至于其它的……”雷米想了想，叹了声气：“祝你们幸福！”

        “我会的。”

        少年点点头，拿起一个布包背在肩上，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雷米轻声叫住了他的脚步。

        “当你见到了我的母亲，还有…………乌娅的时候，就告诉他们，雷米……去了极北荒原，在那里贩卖毛皮。让她们不要担心，等我发了财，就立刻回去见她们。”

        “我会的。”少年没有回头，扶着门框轻声道：“我一定把话带到！”

        ————————————————————————————————————

        太阳西垂，旗帜被竖起，荒凉的平野上连一只野兔都没有，只有看不见边缘的野草，还有卷起黄沙的风。

        士兵们站在城墙上，耐心的等待着夜晚的降临。黑夜总是让人感到恐惧，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巴不得它赶紧到来。

        黑夜，也可以遮掩所有的恐惧。

        空气里透着寒冷的冰凉，让人连骨头都感到冷颤，一缕缕的火烟飘上天空，却没有带来哪怕一丝的温暖。

        “信使已经出发了吗？”

        泰瑞纳斯小声问着身旁的兰德泽尔。

        “和离开的人一起出发的。”骑士总管缓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明天就能到。”

        “但愿如此。”

        “说起来，我们似乎还从未和如此数量的兽人打过仗。”泰瑞纳斯转过头道：“两万兽人战士，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兽人老弱！”

        “大概是某个部落的战士吧？”

        “我们能坚持多久？”

        “这不重要！”泰瑞纳斯站起来，走到旗杆下面，仰视着那面褪色的光辉十字旗帜：“当我们站在这里，所有的意义都不重要了。”

        “总要想好怎么部署吧？”

        “到时候再说！”泰瑞纳斯有些烦躁的回答道：“要是换成是我，那就根本用不着什么部署了！它们有两万，而我们只有三千出头！只要同时进攻四面，那就是挡无可挡！”

        “嘿！别发那么大的脾气！”兰德泽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泰瑞纳斯的后背：“反正，早晚都是一死！”

        “谢谢，我有些……着急上火。”泰瑞纳斯低下头，勉强笑了笑，扶着腰间的宽皮带，眼神望向远方，望向那未知的地平线。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是啊。”泰瑞纳斯赞同道。

        “要吹号吗？”兰德泽尔询问着说道。

        “我想不用了。”泰瑞纳斯苦笑一声，转过身猛吸一口气，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全体准备——！！！！！！！”

        “吼——————————嗷——————————！！！！！！！！！！！”

        野蛮苍凉的吼声从远处传来，震动着整片天地！

        …………………………

        没有人知道，它们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现的。

        灰色的，仿佛移动的海洋，翻动着滚滚的浪花，从太阳升起下的地平线涌出来，然后一点点侵占了视线所及的一切！

        野兽的吼声，粗狂的嘶嚎，沉闷的战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仿佛就连空气也变得沉寂，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

        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那样可以给他们一丝的安全感，不至于心神慌乱！

        不同于骑士冲锋的无畏，军士列阵踏步的决绝，弓手们静谧的沉默。毫无章法的兽人大军仿佛是天生如此这般，乱成一团，却又十分的有默契，喊着口号朝前走，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旅行！

        “泰瑞纳斯！”兰德泽尔喊道：“你能看清楚，它们的哪一条阵线比较宽阔？哪又一条比较窄？”

        “没有……”老骑士咬着牙关：“它们是想要速战速决！”

        没有主攻方向，没有薄弱点，一个个狂野的兽人组成的滚滚大河，势要将这座小小的城堡彻底淹没！

        在即将接近之后，这条大河却又突然分成了两条，然后逐渐朝着城堡的两侧移动！

        它们想要包围这座城堡！

        天生的力量与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让它们有着充足的信心，将这个城堡彻底的摧毁！

        “这下可好了。”兰德泽尔说道：“没有退路，就只能死战！它们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不！它们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明。”泰瑞纳斯缓缓地摇了摇头：“将我们包围起来，很快我们就会绝望，然后主动投降。”

        “谁会去愿意投降兽人？！”

        “当奴隶总好过去死！”泰瑞纳斯沉声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在兽人手底下过曰子是个什么样子！”

        说完，泰瑞纳斯就转身，走上了碉楼的塔顶，站在光辉十字旗的下面，高举起自己的长剑，明亮的剑身所反射的光芒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黎明骑士团的弟兄们！还有所有留下来的、英勇无畏的战士们！我与你们同在！帝国——与你们同在！”

        “你们做出了自己的最后抉择，你们决心捍卫这个伟大的国家直至最后一刻！我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能够在这时，在这一刻与我站在一起！”

        “敌人的大军已经逼近，你们看见了，它们！已经包围了这座城堡，它们人多势众！它们自认可以用这样的方法逼迫我们投降！让我们陷入绝望然后心甘情愿的去做它们的奴隶！”泰瑞纳斯瞪大了眼睛，咬着牙浑身颤抖：“他们不知道，捍卫这里的都是什么人！！！！”

        “伊索斯、赛兹、雅诺斯、里亚索…………我们有太多的城市和家园沦落到它们的手中，这让它们气焰嚣张！对我们不屑一顾！这是耻辱！”

        “帝国最后的捍卫者们，请拔出你们剑，给它们一个永世难忘的记忆！”老骑士呐喊着，奋力的呐喊着：“光辉十字————！！！！！！”

        “光辉十字————————！！！！！！！！”

        “光辉十字——————————！！！！！！！”

        “光辉十字————————————！！！！！”

        鼓声，已经敲响；号角，回荡耳边；敌人，就在眼前，利剑，紧握手中！

        那便是传说————以鲜血铺洒，用刀剑铸就！

        （好吧，这其实一点点废话。

        空空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了，即使是走在路上都会开始不由自主的陷入小说世界里去，耳边似乎就是嘶喊声，有点着魔了，最近的几章会比较狂躁，战争场面什么的开始多起来了，其实空空更喜欢写比较正常的章节的，而且对于惨烈这个词，空空有了些新感悟。

        什么叫惨烈？动不动几十万人刮掉那个看不出惨烈来，因为读者朋友们很难有直观感，只有当某个大家看了几章觉得还不错的人物领盒饭才能体现出惨烈的感受……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毫无感情的东西是不能打动有感情的人的，只有活生生的生命在凋零的瞬间，才能体现出最美的力量。

        哎哟！一个不小心剧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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