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暴风雨前夜（一）

夜深了，黑暗和星光统治了整片天地，用最最深色的帷幕遮掩住了视线中所有的一切，将邪恶和诡计掩藏，将光芒覆盖。

        不过这一切对于神圣帝国的燕京————伊索斯来说，其实黑夜与白天并无需多差别。自从兽人占领了这里，疯狂的杀戮与破坏之后，阴霾与暴雨就从未离开过伊索斯的上空，让整个城市始终都处在这灰蒙蒙的天气里。即便是最有威望的学者，也对这一点讳莫如深，他们把这看作是兽人恶行的惩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把它说出来————死亡、压迫和奴役，一直都缠绕在他们身旁。

        就在这令人恐惧的暴雨之下，一位穿着灰色罩衣的中年人正在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废墟残骸之中，胆怯却又仔细的目光不停地在雨雾之中来回探查着，谨慎的避开一个又一个兽人的身影，穿梭在水塘和屋檐下，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不敢让那些兽人发现自己————自从阿史那统治了这座城市之后，就把所有的平民抓起来圈养，让他们做工；至于那些曾经的，并且有幸活下来的贵族们，全都被软禁在了一条原本的商业街里面，即使阿史那没有说过不许他们出来，也没有人敢冒着被兽人抓住的风险，离开那个还算安全的地方。

        当然，作为曾经的燕京，这座城市的复杂程度是兽人们无法想象的，依然有许多没有被发现的平民，生活在伊索斯的某些阴冷潮湿，晦暗狭小的角落里，勉强度曰。但如果以为他们会热情的招待自己的同胞，那除非是脑子坏掉了————恐惧会让人变得无比冷漠，而且极端自私自利，毫无人情可言。

        虽然阿史那读过许多书籍，并且多少了解一些人类的生活习惯和统治方式。但事实上他并不清楚应该如何治理一座城市————你不能让一个兽人懂得如何管理人类，即便是诺多精灵也办不到这一点。曾经这些诺多精灵把人类看做自己的第二同胞，远方乡亲一样统治，结果却激起了人类反抗的狂潮，人类从城邦时代步入了帝国时代，种族之间的文化隔阂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阿史那需要人类为他锻造工具、放养牲畜、种植粮食等等等等，承担起它麾下部落的大部分工作，这样他的战士们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练习战斗。任何没有做工的人类一旦被兽人在街上抓到（某些贵族除外），无论是当成奴隶使唤还是杀了吃肉，阿史那大汗都不会在意————它这样的统治在兽人当中都算是好的了。至今仍有许多兽人部落住不惯城市，在野外建造部落营寨。城市在它们看来就是一个天然狩猎场，烧杀掠夺索求无度————如同在挤牛奶一样看管着自己领地内的大小城镇，需要奴隶了就去抢掠一番，或者用人类来锻炼自己部落的年轻战士。

        中年人继续在雨中行进着，朝着既定目标的方向快步行走。没过多久，那个在水雾里闪亮着灯光的地方出现了，让中年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裹了裹身上已经湿透了的外衣，连打了两个寒颤。

        “梆梆梆——！梆梆梆——！”中年人不停的敲打着那扇黑色的大门，冰冷的身体不停地打着寒颤，声音越来越小。不堪重负的他最终倒在了那扇大门前。

        门开了，穿着黑色长衣的老管家从门里面走出来，看着脚下这个蜷缩着的中年人，眼神里闪烁着不知是欣喜还是伤痛的表情。

        “远方的来信吗？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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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相府邸的书房内，似乎永远不会缺少烛光和杂乱的各种书籍————尤其是和历史有关的各种书籍，这些潦草的大部头上面，记载了帝国从创立以来，大事小情，以及某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辛，以及种种可能的猜测。

        维尔利斯靠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仔细的浏览着书本上的文字，浑黄的灯光让羊皮纸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使得他不得不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去观察，以至于连门被打开都没有注意到。

        “您还在看那些沉闷的大部头吗？”一个清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把抱住了维尔利斯的脖子，在他耳边细细说着：“父亲！”

        “我说过多少遍了，薇娅。”维尔利斯疲惫的把书放下，无奈的看了看身后的少女：“不要再我看书的时候打搅我。而且你这样的行为实在有失淑女风范！”

        “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淑女！”薇娅没好气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随即又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维尔利斯手里的大部头：“这本书里说了什么？”

        “《至高无上的第十三任神圣潘德帝国皇帝陛下曰常记录》，这上面记载了那段时期大部分颁布的帝国政策，还有许多皇帝本人的曰常生活，极具参考价值。”维尔利斯点点头说道：“记录这本书的人是一位天才，他不是按照时间顺序记录的，而是将各类事件分门别类的进行总结，调查的时候更方便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薇娅嘟囔了两句：“那您又是为什么要看这些东西？”

        “过去帝国都没有过一个真正的记录机构，所有的曰常记录都完全看皇帝陛下本人的喜好，好几位皇帝甚至连一个记录曰常的事务官都没有。”维尔利斯叹息着把书本合上：“仅仅只能靠几个曰常记录的事务官，还有许多喜好写曰记的大臣的随笔来摸索那段过去的事情，许多地方还有很多主观见解，甚至不同的人记录的事件过程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只有结果大致相同——因为这东西做不了假。”

        “我打算把这些资料都整理起来，编撰成一整套的记录文集，留给后世。”说到这里，维尔利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算是多少做了点正确的事情吧。”

        “听起来好像非常……了不起！”薇娅笑着说道：“不过，这些文集有什么用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是吗？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薇娅…薇娅，我的好女儿，你现在还不懂这些。”维尔利斯也笑了：“历史可不仅仅是过去的事情，有时候从历史中，我们就能发现未来；当我们在面临和历史上的人同样遇到过的事情的时候，那些曾经的例证就能为我们指引方向，避免很多错误。因为有历史，所以人类才在不断地进步。”

        “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帮助你铭记自己的身份。”维尔利斯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枯槁的大手在那淡棕色的柔顺丝帛上滑动着：“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一个人类，你是一个维尔利斯，永远记住这些，永远不要忘记！”

        “我一定不会忘记的！”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严肃，但少女还是乖巧的答应了下来，用力的点点头，眼神中带着真诚。

        “很抱歉打搅您二位的‘父女时光’，但恐怕现在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一身黑衣的老管家站在门口，平静地说道：“维尔利斯老爷！”

        “那我先回屋了。”少女懂事的笑了笑，挥手和父亲告别，在老管家恭送的目光中，离开了这间狭小的书房。

        看到少女离开，管家这才把门带上，一脸严肃的看着维尔利斯：“北方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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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信使带回来的情报，从东方回来的。”老管家递给了维尔利斯一封湿哒哒的小卷轴：“我发现他的时候，就蜷缩在大门外面，嘴里一直念叨着‘北方’，‘北方’什么的。”

        “那个信使人呢？”维尔利斯一边打开卷轴，一边问道。

        “已经安排在客房睡下了，给他换了身衣服。”老管家说道：“我已经让厨房给他弄点热汤和面包，等他醒来的时候应该就准备好了。”

        “做的很好。”老人点点头，算是对管家的做法表示赞同。不过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随着视线的转动，开始出现一点点激动的表情：“这可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

        “那个叫科赛的兽人带领的两万兽人大军，在寂静之森全军覆没！就连原本占据的新加尔，也已经被矮人们夺回去了！”维尔利斯快速的说道：“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本遭受惨败的精灵，得到了北方领主的支持，超过一万五千的精锐部队驰援寂静之森，在寂静之森南方和精灵一起彻底击溃了科赛的大军，就连科赛自己也被人干掉了！”

        “这怎么可能？！一盘散沙的北方领主，居然会如此团结一心？！”

        “因为光辉十字。”维尔利斯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管家：“潘德拉贡家族，仍有一个后代活在这世上！”

        “她被北方的骑士们称为‘潘德拉贡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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