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北方人（中）

清风吹拂下的断界山，原本的硝烟早就没有了踪迹，平静而又荒凉，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太阳移动的轨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土地依旧是深黑色的，一切都很正常——对，如果没有那废墟般的赛文克罗城堡的话。

        庞大的联军再一次开拔，根据命令，他们即将北上前往凯撒里亚。没有一个士兵因为这么早早的出发而有什么抱怨，激动地表情洋溢在脸上，骄傲地像是古代英雄们似的，高挺着胸膛，昂首阔步。

        无论结果究竟是什么，北方都将团结为一个新的人类国度，光辉十字的所有者——狄奥多.尤里安将成为新的人皇。而他们将成为这一切的见证者，见证一个传说的开始，甚至可以成为那故事当中的一部分！

        狄奥多派出了一波又波的骑兵们，将自己的胜利以及赛文克罗要塞彻底被毁的消息传遍整个北方人类世界，并且向所有北方的领主们下达命令——或者说请柬，前往凯撒里亚的一封请柬。

        而詹德利——这个年轻的新任御卫队骑士将肩负起另一项重大使命——带着狄奥多的亲笔书信前往凯撒里亚，并且亲手交到元老院的手中。

        “告诉他们，无论他们是否能够接受这个现实，罗马都将和北方所有的人类紧密联系在一起，一个新的国度即将诞生——以凯撒的名义向他们请求一次凯旋式，而这也将成为我的加冕仪式！”

        詹德利其实并没有听懂狄奥多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狄奥多那双充满了强势和不可抗拒的目光，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位“新人皇”的威严。

        晨光下的赛文克罗堡垒废墟，像是睡着了一样，破败的城墙、塔楼和曾经热闹非凡的内堡，嘈杂的作坊铺子…………一切都归于平静，这个曾经为北方撑开臂膀的巨人，终于睡去了。不再为世间的纠纷而烦恼，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身披大氅的狄奥多单膝跪在废墟外的石碑前，右手轻轻的扶在上面，像是在祈祷。在他身后站着一同来祭拜的泰瑞纳斯，赛文克罗骑士长艾尔，面色悠然的博德抱着胳膊靠在一旁，努力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那忧伤的目光却依旧无法掩饰。

        “仅以文字，向所有的后来者们记述曾经在此英勇奋战的英雄们，他们来自世界各地。从寂静之森的安度瑞亚。到遥远的翡翠大草原。用生命捍卫了自己的荣誉和承诺，并且永远的长眠于此。无论其中哪一位都值得所有人为之感激。过往的旅者啊，请向神灵为他们祈祷。”

        狄奥多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了下去，表情有些失落。不像是刚刚打完一场胜仗的样子，左手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剑柄，缓缓站起身子。

        “写的不错，谁写的这个？”博德走到狄奥多身后，像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似的说道：“那个叫凯梭的祭司？”

        “不，其实是位随军的吟游诗人——一个很勇敢的没落家族后人，是个骑士。执意要为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做些什么。”狄奥多勉强笑了笑：“要是换成凯梭来写的话，恐怕满篇都是我神保佑了。”

        但是这个冷笑话并没能让狄奥多真的笑起来，步履沉重的走到艾尔骑士长的身旁：“或许我应该向您致以歉意。”

        “不。您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且，我觉得这个结局就已经很好了。”艾尔声音很轻松，嘴角甚至微微扬了起来：“坚守了断界山四百年的赛文克罗人，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他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这很好。”

        “但是作为仅存的赛文克罗人，我依旧无法放弃仇恨——我想复仇，我想让兽人也尝尝兵临城下十面合围，然后在困窘中屈辱死去的滋味！”艾尔依然笑着，但是那笑容却充满了嗜血的意味：“请让我在您的军队中能有一份职位吧，哪怕是当个小兵也心甘情愿。”说着，艾尔缓缓跪了下来。

        “罗马军团欢迎所有想要为人类奉献，想要在战场上夺回荣耀的人加入我们的事业。”狄奥多轻轻扶起他的肩膀：“自然也包括您！”

        “是时候团结所有人了，先生们。”狄奥多说道：“唯有攥成拳头，将所有的力量集合起来，我们才能将兽人彻底打垮！”

        ………………“圆石议会的书信刚刚送到了，尤里安大人。”回去的路上，黎明骑士团领袖泰瑞纳斯紧紧跟在狄奥多身旁，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但是他们的信使很快就回去了，说是还要向寂静之森的梵拉送去信札。”

        “圆石议会？”狄奥多微微皱眉：“你是说矮人？我曾经听新加尔的那位里瓦德王储——现在是新加尔的国王了，听他提起过一次。”

        “没错，古老的圆石议会，据说是矮人最早的城邦议会，那时候的矮人还不是黑岩盆地的主人呢，所幸因为兽人，这些死脑筋们终于有点儿开窍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新加尔矮人掌权了？里瓦德陛下终于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那把椅子。”狄奥多半开玩笑的说道：“矮人现在站在我们这边了吗？”

        “他们将派出一支庞大的观礼团前往凯撒里亚，参加您的凯旋式和加冕仪式。当然还有您和海伦娜殿下的……婚礼……”说道“婚礼”这个词的时候泰瑞纳斯忍不住顿了一下：“所有矮人城邦的达官显贵都会到场，致以祝福送上贺礼。”

        “他们不觉得有点儿晚了吗？我提前一个发出集结命令，就连诺多精灵都派来了一支军队，矮人可是可是什么都动静都没有！”狄奥多冷笑一声：“就好像是我们求他们一样，他们似乎都忘了是谁帮助黑岩盆地夺回了新加尔！”

        “这就是矮人，千百年都是死脑筋，即便是阿拉贡时代他们也同样是唯一一个没有和人皇并肩作战的种族。”泰瑞纳斯有些无奈的说道：“但不可否认，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黑岩盆地可以集结出一支数目庞大的军队，能够为北方吸引兽人的注意力，我们可以两线夹击兽人！”

        “要是靠数字就能赢得胜利，就是数学家们统治世界了。”狄奥多随口嘟囔了几句：“向黑岩盆地派出使者——至少应该礼尚往来，不是吗？”

        “一切听从您的意愿。”泰瑞纳斯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会让威尔负责这件事的，相信他一定会不负众望。”

        “我更愿意详细他对于自己现在保护城寨的工作并不满意。”狄奥多说道：“让威尔去吧，希望这份荣誉能够让他缓和一下内心焦躁不安的荣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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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帐篷，只有床头放着一盏灯，火苗轻轻地摇曳着，映着路德维希爵士那疲惫的面容，紧紧闭着眼睛，眉毛都快要挤到一块儿去了，平躺着的双臂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像是离了水的鱼。

        “是您吗，公主殿下。我听见您的脚步声了。”路德维希紧抿着嘴，声音很轻微：“不用太过小心，没关系……请原谅我没办法爬起来向您致以敬意。”

        “应该是我向您致以敬意，尊敬的路德维希.阿哈尔特爵士。”海伦娜轻柔的声音，像是和煦的风，缓缓坐到了路德维希的床边，怜惜的抚摸着那张疲惫的脸：“您真的很勇敢——我听麦希穆斯将军说了，如果没有您，克温河根本坚持不到我们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每一个男人从出生开始，都应该做好死的准备。”路德维希轻声说道：“而您救下了很多本来会死的人……就比如说我。”

        “我只埋怨自己没能更快的赶来。”海伦娜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他们本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的……也许，狄奥多他不应该……”

        “永远不要质疑他如果您准备成为他的另一半！”路德维希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过于激动的心情甚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北方……咳咳咳，北方需要一位这样的主君来统治，他们希望见到一个战无不胜，无所不能的人来保卫北方……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完人，不过我们需要塑造一位……予以人类希望的人皇。”

        “我……曾经有幸担任过您皇兄的侍卫，看到了一些普通人绝对没有机会看到的东西——传说中的阿拉贡其实也没那么神圣而完美，他酗酒、喜欢满口胡言而且从来不作数，据说对于幼龄少女还有着……偏执的喜爱……咳咳咳……”路德维希连连咳嗽几声，海伦娜的脸上多出了几分会然的笑意。

        “但是他予以人类希望，所以……所有人都将这位人皇陛下想象的完美无缺，这也是他们需要的。”路德维希的脸上出现了苦涩的笑容：“但这并不是我找您来的原因……我，是来向您请求宽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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