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刚才还是被牛奶溅到一点在身上,  江晚上楼去换衣服，程星燃接了个电话，也走了出去。

        辉哥终于憋不住,  跑到训练室大吐苦水:“你看看,  你看看！这像话吗？”

        赵经理正在宴淮清旁边观战，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转，拖着音调懒懒散散:“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辉哥拿手背砸手心,  “我还指望小晚入职,  多少能盯着程星燃，结果呢？”

        “他他他……他竟然就已经把小晚带着加训,  还教人合起伙来哄我。”他痛心疾首。

        旁边因为一时口嗨导致他们暴露的陈锋坐直身体,  小心翼翼来了句:“其实我看了比赛记录，就……就打了一局而已。”

        “你还好意思说！”辉哥果然战火转移，瞪着陈锋，“你昨天发现，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告我？”

        陈锋:“……”

        他闭嘴了。

        辉哥满脸都写着这地方没救了:“你看,  队里个个都是这德行,  全跟程星燃一起欺上瞒下。”

        “这才几天啊,  小晚也叛变了。”

        赵经理好笑地瞟他一眼:“小晚本来就是他的粉丝，不向着他,  难道向着你？”

        “就是。”陈锋趁机附和，“而且也没超过三小时,  至于么……”

        辉哥恼羞成怒:“至于！上次医生就把我批了一顿,  让我严格控制他的训练时长，搞得好像我在虐待队员。”

        “他后天就要去做理疗,  医生才打电话叮嘱这两天最好不要用手——”

        “嘎吱”一声。

        座位上的宴淮清推开椅子,  头也不回,  大步跑出了训练室。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几个人同时安静。

        “这小子……”辉哥抬脚就要去追。

        赵经理把他拦下，轻轻摇头:“让他自己消化一下吧。”

        “……”

        想到程星燃刚才已经训过宴淮清一顿，他便收了脾气:“行。”

        然后转头朝陈锋扫了一眼:“瞅什么瞅，练你的去，一天到晚什么妍姐刀哥的，少看点没营养的直播。”

        钟明憋不住笑了一声。

        莫名其妙又挨一顿骂，陈锋:“……”-

        江晚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她最后一件外套。

        她一边穿，视线不自觉地又飘向在桌上的牛奶杯。

        电脑桌靠窗，她的房间又朝南，上午的阳光肆意倾洒，将整个奶白色的杯子映出光晕。

        暖融融的。

        江晚伸出手，在虚空中摊开掌心，感受了一下杯口袅袅的热气。

        耳尖消退不久的触觉重回记忆。

        她心虚似的缩回来，烫着脸，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

        江晚把弄脏的衣服处理好，拎着杯子准备回训练室里找程星燃，走到二楼拐角，被一只胳膊拦住。

        “我有话问你。”

        是宴淮清。

        他唇抿得很紧，眉毛也皱着。

        江晚心中本能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话？”她问。

        这个预感变为现实。

        宴淮清举起手机，上面是绝地求生pubg的账号查询软件:“这个mianmian是你？”

        江晚点头。

        宴淮清的脸色像是更冷了些:“这是你的大号？”

        江晚犹豫了半秒，还是点头。

        她号很多，但大多数都拿去接单了。

        陪练平台上的老板基本全是黄金左右的段位，江晚不得不把大部分号掉到低分段。

        偶尔拿来认真打排位冲分的号只有这一个。

        “第一赛季亚服宗师，k/d14（击杀/阵亡），第二赛季没打，第三赛季宗师，只打了定级赛，k/d12，第四赛季排名534，k/d17，第五赛季……也只打了定级赛。”

        宴淮清念完，抬起眸子。

        “这个战绩，连青训都不配。”

        江晚的脸一下子涨红。

        宴淮清也没多说，但那双点漆一样的眸子分明就写着:你这个菜鸡是怎么混进队里来的。

        果然，他下一句就道:“aog不像别的战队，不收花瓶，我不管你是怎么进队，打的什么心思，但你根本没资格当我哥的陪练。”

        “你最好从哪来就回哪去，不要再在这里耽误他。”他冷冷淡淡，“如果你非要继续留下也行，我会让你——”

        “我不是花瓶。”江晚打断他的话。

        宴淮清像是没想到她还会反驳，顿了顿。

        江晚说完，感觉有点激动，稍稍降低音量:“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当陪练？”

        因为一瞬间的生气，她心跳得很快，两颊也红得不正常，甚至眼眶都略微泛着绯色。

        后者被她的样子看得一愣。

        他迅速瞥开眼，蹙眉:“那你还有别的号？”

        其实江晚的战绩不差，这个数据，放到哪里都是要被追捧的大腿。

        何况她也不靠这一行吃饭，除了前几个赛季，平时也就随便打打，那个号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水平。

        只是aog到底是养了四个世界冠军的队伍，宴淮清又是被誉为最有潜力继承fire王座的选手。

        现在身为fire的陪练，这个号显然就不够看。

        江晚反复咬唇:“没有。”

        “但我……”

        宴淮清扯了扯嘴角:“进青训的最低标准是至少三个赛季亚服前500，还有其他数据要求。”

        “二队和一队的门槛更高，照你这样的，根本摸都摸不到边。我要是你，打出这种生涯，我就收拾东西走人，免得在这里丢脸。”

        “是你们团队看了我的简历让我来面试，我也通过了面试才签合同的，这个号我没怎么打，不是我的水平。”

        江晚慢慢冷静下来。

        最开始他说的话有些气人，但她往日在游戏里见识过不知道多少质疑她的人，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我不管你什么水平。”宴淮清已经开始不耐烦，“这里是aog，不是让你这个粉丝来追星的，我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留在基地里影响……队长。”

        他说完往前想走:“让开。”

        江晚没让。

        “我留在这里影响他，那你呢？”和刚才截然不同，她眼神非常坚定，一眨不眨地盯着宴淮清，“在他把最重的担子交到你头上，相信你的时候，你却在训练赛乱打一气，打完哭鼻子告状。”

        “你……”宴淮清眸光陡然一寒。

        江晚不避不让:“你又对队伍有什么好影响？”

        宴淮清被戳中痛点，攥紧五指:“关你什么—

        —”

        “你跟我solo一场。”江晚在他发飙的前一刻说，“我究竟是什么实力，有没有资格留下，我用事实告诉你。”

        这次轮到宴淮清怒色上头。

        他下颌鼓了鼓，正欲再开口，楼梯响起脚步。

        两人齐刷刷回头。

        程星燃正和辉哥一同上楼。

        见状，前者的视线从他们二人通红的脸颊扫过。

        最后停在宴淮清握紧的拳头。

        辉哥没觉察这点细节，对着宴淮清道:“我还到处找你找不到人，搞啥呢？不去多练练配合，站这做啥？”

        宴淮清倏地把手缩进袖子，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下楼。

        经过程星燃，他埋头:“哥。”

        “嗯。”前者轻声应了一句。

        等他朝着别墅外面走，辉哥意识到不对:“我去跟他谈谈，这小子。”

        楼梯间只剩下江晚和程星燃二人。

        “和他聊了什么？”他问。

        莫名的，江晚放松下来。

        她安静了两三秒，摇摇头:“没，就随便聊了几句战绩。”

        程星燃“嗯”一声，也没拆穿。

        就在江晚知道该下楼去还是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程星燃再度开口:“小清是我推荐进队的。”

        江晚抬起头。

        “在一家网吧里，当时他还没到十七岁。”程星燃说，“高中辍学，在网吧打小比赛，赚生活费。”

        江晚“啊”了一下:“那……他的家人呢？”

        “家里出了事，只剩他一个了。”他的神色很浅淡，嗓音温和低沉，没带任何情绪，只是在讲述这个故事。

        江晚怔忪。

        她隐约知道宴淮清家境不太好，但还是听杨嘉嘉说的。

        这几年电竞圈里被扒出来家境不好博同情的假人设太多，江晚那会儿也没往心里去。

        程星燃看着她的表情，牵起唇角:“他一路打上来，比别人都难一些。年纪小，脾气差，说话还直，开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辉哥都被他急掉头发。”

        江晚想起辉哥的地中海，没忍住噗一下笑了出来。

        笑完，她一转眼，撞进对方的目光。

        江晚抿抿唇，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夸张。

        和她一同走回训练室，程星燃垂着眼睛，问:“刚才他凶你了？”

        江晚挠了挠小碎发:“……也没有。”

        宴淮清误以为那个号是她的水平，担心程星燃被她坑，也不算不能理解。

        “嗯。”程星燃静默半刻，“他找你solo了？”

        “……”

        江晚僵住。

        正好陈锋打完一场对局，听到这句:“谁？小清又找谁solo了？”

        又？？

        江晚没明白。

        “找你？”陈锋先是不可思议，但又释然，“哎，没事，小晚，你别觉得他是针对你，这小子就是这臭性格，狂的不行，咱们队里，上到一队下到替补，除了燃哥，所有人都被他solo过。”

        “对吧，小明？”

        深受其害的钟明痛苦点头:“别说我们，其他赛区的队伍都被他solo过。”

        江晚:“……”

        难怪刚才宴淮清那么生气。

        江晚欲言又止。

        五分钟过去。

        江晚挪到程星燃旁边，反复咽了咽嗓子，用极细微的声音说:“其实……是我找他solo了。”

        空气陷入安静。

        半晌，程星燃很轻的笑了一下。

        江晚耳根一热。

        她埋下脑袋，已经开始思考万一solo没打过，要怎么告诉杨嘉嘉来接她走人。

        胡思乱想了半天，江晚闭了闭眼:“我……我要是解约的话，要付多少违约金？”

        正好被走进来的辉哥听见:“解约？什么解约？谁要解约？”

        他看见江晚，眼睛睁大:“小晚要解约？？为什么？”

        “……”江晚语焉不详，嘟哝道，“没本事的话就没资格留在这里。”

        辉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登时生气:“谁说你没本事？怎么就没本事了？”

        江晚是他亲自交给团队通过审核招进来的人，这么说不就是打他的脸。

        “你的技术是团队一致通过认可的，且不说这个，就是你那些特点也都非常难得啊！”

        “特点？”江晚愣住，“什么……特点？”

        辉哥张口便道:“什么我对fire很熟悉，上到打法思路，下到口头禅都了如指掌。”

        江晚:“……”

        辉哥倒背如流，顺带添油加醋:“还有什么fire说往东你绝不往西，fire一动你就知道他要去哪里，有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上可冲锋陷阵下可当移动背包医疗兵……”

        江晚:“…………”

        江晚恨不得挖个坑就地掩埋。

        偏偏辉哥没察觉，乐颠颠继续道:“这些都是你独一无二的地方，其他所有来投简历的陪练都没你真诚，光是这一点，你就能把他们挤下去！”

        陈锋不明状况，也跟着说:“啊对嘛，能把燃哥外设喜好都记得这么清楚，多难得，其他简历我也看过，可没谁这么用心。”

        “是吧，燃哥？”他朝程星燃扬扬下巴。

        江晚绷住表情，一条腿伸向门的方向，思考现在逃出去的可能性。

        程星燃就坐在她旁边的机位上看手机，闻言“嗯”了一声:“是很用心。”

        江晚盯住手边的沙发靠枕。

        要不还是用这枕头把自己捂死算了。

        “训练赛数据出来了，都过来看看吧。”赵经理在门上扣了两下，总算在她决定憋死的前一秒化解危机。

        所有人都起身离开，程星燃也跟上。

        经过她时，队服衣摆不小心扫到江晚的发顶。

        等他们消失在门口，椅子上快要化为石像的人“嘭”地将脑袋埋进沙发枕头。

        生活阿姨进来打扫卫生，就看见新来的女生像和沙发有仇似的，用力把脑门往上磕。

        “这可不兴磕哦……”她赶紧阻拦，“脑壳疼吗？要帮你喊医生不？”

        “……不用。”

        江晚拿起手机跑进洗手间。

        她把胳膊撑在墙上，挡住眼睛，脸红到脖子根。

        她发誓，以后再碰酒，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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