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一朝蛇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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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父皇那时宠极先王后,对其他的妃子根本就不屑一顾,怎么突然对入王宫已久的昭贵妃如此回心转意呢?
不知是不是皇恩易来又易去的道理,一个月后,拓跋玖转而重新对先王后痴迷,而昭贵妃之子拓跋旬搬离昭昀殿,离开母亲独自去了外王宫的一处府邸生活。“怪物王爷”的名号也是至此传开,听说还是昭贵妃先骂他怪物的。
拓跋言那时也不过五岁,自然什么忙也帮不上。后来他日渐长大,特别是母妃撒手离去之后,他便一心只想离开肮脏的王宫,于是就忘了这个需要自己开导的六弟。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不一定能开导得了他吧。毕竟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也会想逃避这样尔虞我诈的王宫。
拓跋言还记得长大以后再碰到拓跋旬时,他懒懒的说,“人活着便是孤独,每个人都是一个人孤独地到来,再一个人孤独地离开,沿途风景最终也会随风而去,不会成为谁的救度,菩萨亦不能。”
那年,拓跋旬十岁。已经养成了谁也捉摸不透的古怪性子。
看着这样寂寥的拓跋旬,拓跋言竟产生了‘让他死去’的念头。这样的人,谁也救度不了,活着只是挥霍生命,死反而是解脱吧。
一向珍爱生命的拓跋言为自己有这样自以为是的残忍念头愧疚,可是他真的觉得六弟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如果世间万物却无一物让一个人动心,那他真的不必再活着了。无心的人,确是没有活的必要。
只是,只是却又固执的想看看,六弟如果有喜欢的东西,会是怎样的流年光景。譬如一件倾城绝世,传说中才会有的雕像,突然有了心,活了过来,会成就一场怎样名垂千古的传奇?
“六弟索来白龙须,是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么?”拓跋言站起来,朝杏袍男子走去。一袭白衣被清风微微拂起,墨玉般的发丝也随风轻扬,挑动白玉般的仙姿容光,端的是风华绝代。
“是要给媚妃。”拓跋旬妖魅一笑,似是想看他听后的反应。
拓跋言果然有些讶异震惊。六王送媚妃回王宫的消息,他也是听说了的。却不知苏妲拉失踪那两天,与六王发生了什么。
由于女子是媚妃,而男子又是诡异的怪物王爷,未免惹祸上身,大家并不敢随意揣测。
拓跋言想的是,六王有苏妲拉这样良善的女子为朋友,于他,应是幸事一件吧。他或许会找到生命的意义也说不定。
拓跋言并不知苏妲拉被蛇咬一事,以为拓跋旬讨了白龙须给她只是想给她补身体,想来媚妃中蛊自伤身体一事他并不知,便道,“若是六弟想为媚妃补补身体,让她快些好起来,我便下令让下人将白龙须即刻送进王宫去。”
媚妃此时已大好,此时服用白龙须显得有些奢侈,毕竟白龙须得来不易。不过念拓跋旬开始关心别人,便顺了他的意好了。
却不想,拓跋旬懒懒拒绝了他,“不用三王操劳,我自己拿进王宫去便可。”
拓跋言开始觉得自己想法过于简单,难道,这位行事不羁的六弟,对媚妃……
念此,拓跋言道,“媚妃此时在大殿养身,六弟怕是不便亲自过去吧。”
听他这样说,拓跋旬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嘴边只是道,“我自有不让人瞧见的办法,放心,不会坏了媚妃的名声。”
听到最后一句,拓跋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是自己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么。他脑海突然奇怪回响起拓跋硕对自己说的话,“只要三哥不在意她的名声就行了。”
看来等洛儿养好了身子,自己要及早进王宫去探探情况,以免王上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
思虑之后,拓跋言让心默取了白龙须给拓跋旬。拓跋旬拿到之后懒懒道了声谢便从后苑掠了出去。
“咦?那位公子的背影好生熟悉,他怎么这么奇怪从后墙出去?”一个女声俏生生响起来。
“嗯,好像在西南郡见过呢。”另一个风、流倜傥的声音响起来。
“世子,郡主。”拓跋言转过头对来人道。
他身后走过来的一男一女竟是在无人谷中救下拓跋婧的男女。拓跋婧身处深王宫,并不知这对男女原来是西南郡郡王银粲的世子银小山和郡主银小若。拓跋言游历天下,自是认得他们。
“三王,那人是谁呀?”银小若好奇道。
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少女,拓跋言微微一笑,“是本王的六弟,六王。”
他心下有了主意。银小若时年十五,与拓跋婧同岁,性子比之更加活泼顽皮,若是能让她与六王联姻,未尝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西南郡主嫁与敌国王爷,不仅可以巩固皇权难以渗入的偏远西南郡,还可以让六王同媚妃拉开距离,免掉旁人闲言碎语。确是不错的联姻。
从虞邰郡将拓跋婧接回来时,认出两人身份的拓跋言便邀二人一同返回都城。可是因王宫此刻不太平静,拓跋言便没急着向拓跋硕引见二人,而是让两人住在自己府中。
不如迟些日子再去面圣商量此事,也可看看洛儿怎么样了。拓跋言淡淡想着,却没发现银小若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女儿家的羞怯。
真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王上,媚妃娘娘的药熬好了。”小宁子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因主要的毒已解开,苏妲拉现在喝的主要是生肌活肤、壮体养身之类的药。
拓跋硕扶起苏妲拉,接过小宁子端来的药,而后小心吹冷慢慢喂苏妲拉喝了下去。
小宁子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温柔的王上,平日里冷漠少言的男子此刻竟如湖水般柔和呵护,不由得立在一旁看痴了。
这几日拓跋硕下朝后便会直接赶回来为苏妲拉喂药,众人看在眼里俱是觉得一派少年夫妻恩爱长的模样,哪里知道拓跋硕心中竟有那样的决绝打算。
“咳咳……”苏妲拉突然咳了起来。拓跋硕把药放在一边,手忙脚乱拿过旁边的丝绢帮她擦喷出来的药汁。
“王上?”苏妲拉被呛醒了过来,看到眼前这架势有些摸不着头脑,“臣妾这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前几日晚上那幅荒诞不经的场景她破破碎碎的似也想起了一些,脸上烫得如同被火烤过一般。
拓跋硕见她如此,知她是想起了什么,温声道,“前几日之事也是媚妃身不由己,如今伤了身体,好好养伤便是了。”
从没听过他用那样温润的语气说话,此间他还保持拥着自己的姿势,淡淡的龙涎香萦绕而来,苏妲拉有些恍惚的‘嗯’了一声。
“那就先把这碗药喝了吧。”拓跋硕见她如此听话,笑意忍不住飞上眉梢。那种少见的温暖笑意令冰雕般精致的男子幡然有了让人心折的温情脉脉。真真是世上如侬有几人。
“啊,苦……”只尝了一小口,苏妲拉就吐着舌头皱眉道。
拓跋硕莞尔,心想倒还是昏迷的时候好,不知道甜苦就这样喝下去了。不过他嘴上还是哄着,“乖,你快点喝完,然后我让小宁子拿些陈皮过来把苦味压下去。”
“可是真的好苦嘛。”苏妲拉继续皱眉。
“不然,让孤来喂你?”说罢,拓跋硕含了一口药,然后凑了过来。靠得那样近,苏妲拉可以看见他深潭般的眸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倒影。
他的睫毛真好看。苏妲拉鬼使神差的想。
睫毛的主人不知她的小分心,眸子外的眼帘眨了眨,然后继续向她凑了过去。
“不要不要,我自己喝。”苏妲拉连忙偏头躲闪。
拓跋硕于是把药咽了下去,把药碗拿过来喂她,一边还微笑说道,“一点也不苦呢,真的。”
见他眉也不皱的把药咽了下去,脸上还笑若春山,似喝到了美味浓汤,苏妲拉疑心刚刚自己喝的苦药是幻觉,于是便鼓起勇气喝下他勺中的黑色药汁。
“唔,还是苦的!王上骗我。”这次虽然没有吐出来,但苏妲拉却也不愿再喝第二口。
“小宁子,让那些侍卫把尹奂郎请回来吧,就说他的女儿不愿喝药。”拓跋硕认真道。
他语音未落,苏妲拉便抢过他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拓跋硕无奈摇了摇头,然后从床边拿了陈皮给她,“再吃点这个,便没那么苦了。”
苏妲拉于是又一把抓过他手心的陈皮全塞进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问道,“我爹爹他……?”
“你放心,此刻他应该已经出了敌国了。”拓跋硕有些宠溺道。她还是这样,只要是为了别人,即使再怎么勉强委屈自己亦是可以。
“谢谢王上开恩。”苏妲拉吞完了陈皮,浅浅一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笑里有些勉强与辛酸。
不过她没想太多,以为他只是被自己拖累了。想来他对照料自己应该是事必躬亲的。昏迷那几日里,有时半夜里她被渴醒,温和喂她喝水的人应该也是他。那种龙涎香的味道她即使昏迷着也能感觉得到。
想到这里,再看眼前男子笑容如水,她突然有些面红耳赤。
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月。苏妲拉一直呆在大殿内养伤,秀莲也只是白日里过来看看,然后晚上又回到清和阁。
这一个月来,苏妲拉只觉得心中从未这般宁静过。清晨醒来,拓跋硕喂她喝了药之后才去早朝。晚上他就睡在她对面的贵妃榻上照应她,苏妲拉。一般退朝之后,他便拿着奏折过来批阅,也会时不时问她一些民间的趣闻。不过苏妲拉自小孤在庵中,许多民间事也是不大清楚,更多的也只是听一些大时才出家的师姐们提起。
说得比较多的便是元宵的百花灯会。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满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元宵节的盛况每每会让幼年时的她心动不已,后来随着年龄日渐长大,她才学会慢慢沉静下来,不让外物扰了内心清静。
现在同拓跋硕说起灯会,她会兴致勃勃问他自己曾听来的灯谜,“遥指红楼是妾家,打一字。”
“舒。”
苏妲拉见他答得那么快,继续开心追问,“皇,打一成语。”
“白玉无瑕。”拓跋硕微微蹙了蹙眉,然后淡淡答道。他想到自己为皇,而拓跋言为白玉。原来世上还有灯谜能将他们联系起来,真是机缘巧妙,让人无可奈何。
苏妲拉看不清他神色,拍手继续问,“冰,打一字。”
“涸。”
“呐,所以王上以后不要总是冷冰冰的哦,不然就涸了,不妙呢。”苏妲拉笑眯眯道。这段日子她已经摸清拓跋硕其实是个好人,所以才会这么大胆说这些。
“所以,媚妃想王上最好也能像白玉那样么?”拓跋硕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苏妲拉本是无心,想着说一些与他有关的灯谜,却不知他又想得深了。“不是的,王上。”
王上你也有你的好。
“不必再说了,孤去御书房。”拓跋硕打断她,起身走了出去。
苏妲拉一着急,扯动了胸前的伤口,想要解释的话也被疼痛逼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
看着他冷冷离去的背影,她竟有一种错觉,他以后也会离她越来越远了。
拓跋言何等眼尖,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只是他强迫自己不要心软走过去。
一个月的宁静相处,他对她的依赖与喜欢上升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要靠近她,他便觉得灵台清明,政事上带来的烦烦扰扰也随之沉寂下来,平日里觉得厌恶头痛的问题,他也会微笑静下心来。处理了去。
也好,有一个月的回忆温暖余生,便也够了吧。快刀斩乱麻,是时候狠下心来了,所以,绝对不能转过头,不能看她的眼神,也不能再听她温和安静的唤自己‘王上’。
吟儿,往后的日子那样漫长,道路那样偏远,你会不会忘了我?
应该不会吧。你这样淡泊宁静,所以我对于你,即使以前有过伤害,应该也会是很轻很轻的一片回忆吧。你完全不用花心思忘了我。我对于你是那样轻。轻到你济世救人闲暇时,可以把我当成一片路过的浮云,偶尔调剂一下你云淡风轻的生活。
……如果你会忆起我,脸上是微笑着,还是平静着呢?
而我若忆起你……
呵呵,我要多久才能忘记你呢?
“小宁子,在孤回大殿之前,你将媚妃送回清和阁吧。”拓跋硕对着身边的人轻轻吩咐道。
小宁子听得他语气里的异样,想抬起头看他怎么了,却发现他的面容隐在墨绸般的发丝里,只看得见孤傲笔挺的鼻尖,以及微微抖动逆着夕阳的睫毛。
看见苏妲拉身体大好的回来,清和阁上上下下喜气洋洋,毕竟在大殿住了一月,与王上朝夕相对,人人都觉得媚妃以后定是前途一片锦绣。
只有苏妲拉有些不安。小宁子送她回来时,还是不见拓跋硕的影子。路上小宁子虽然安慰了她,不过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对了娘娘,难道这段日子慕婕妤都没有邀请王上过她的子倾苑吃茶尝点心么?”秀莲看出她的异样,悄悄问道。
“开始雅蓉好像来过几次,不过王上以政事繁忙将她打发走了,后来也不见她怎么过来了。”苏妲拉在病中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经秀莲一问才想起慕婕妤的事。
众人皆以为慕子翎是吃了鳖知难而退,却不知她是在忙着私会拓跋旬。她每每做了些新鲜吃食便会让贴身太监去小和子传话让拓跋旬过来品尝,不过拓跋旬只是懒懒的依着心情偶尔去赴约罢了。
他忙着每日趁熬药吏史不注意,放少量的白龙须进去,微量的话吏史便不会尝出其中的异样。白龙须本就稀有,小小的吏史自是尝不出来。
拓跋旬有时会好笑自己的举动,什么时候自己竟也会做这种默默委屈的小媳妇儿才会做的事了。他本应是懒得记住这些琐事的啊。或许是这些琐事与她有关吧。
躺在树间,拓跋旬懒懒妖魅的扯过一丝笑意。拓跋硕让小宁子放好的圣旨他早已悄悄看过,因为有好戏看,所自己这一个月才会这样耐得住麻烦,默默的将白龙须放入苏妲拉的药中吧。
他看着一月来拓跋硕不知不觉越陷越深的浓情蜜意,早已对他决然将要放手时的样子兴趣大增。与苏妲拉有关的人,他都会放一些兴趣上去。不然人生漫漫,倒真的觉得有些无以为继了。
只是……到时不知苏妲拉会怎样。不过,也不会怎样吧,她应该会喜欢呆在王宫外的。
圣旨下来的时候,白雪正四爪朝天的睡着任苏妲拉替自己挠痒痒,此时秋意浓浓,太阳也不焦灼,晒得人心也暖暖的。
而拓跋旬此时正在御花园打盹,秋天里的知了许是感怀夏的逝去,叫得格外凄厉,拓跋旬单手一弹一个准儿,整个御花园顿时没了声音,静谧非常。
跋言坐着楠木宽轿,正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这一个月来,他只是在府里招待世子和郡主,拓跋婧时不时也会过去,经常吵着要出王宫玩,拓跋言便顺便尽地主之宜带着西南世子和郡主出去参观都城,日子过得倒是飞快。他依苏妲拉的伤口推断,加上白龙须的药效,觉得苏妲拉应该差不多好了,便择了今日进王宫面圣。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白龙须的效用,苏妲拉早已好了有一段日子了,所以他现在即使提前进了王宫,也依旧是晚了。
“奉天承运王上诏曰:媚妃苏妲拉因不适王宫生活,且侍君不力,久无所出,为恐其行扰乱后王宫,即刻将苏妲拉贬为平民并立即出王宫。钦此。”
小宁子念完圣旨许久,苏妲拉依旧保持着帮白雪挠痒的姿势,倒是白雪觉得惬意的气氛有些变味了,不安的站了起来,不停舔着苏妲拉的手。
“小宁子,这是怎么回事?”秀莲回过神来,质问小宁子。
小宁子无奈笑了笑,“秀莲姐姐莫怪小宁子,奴才也只是传达圣意而已。”
“定是王上误会了什么,娘娘,我们现在就过去找王上!”漪澜拉起苏妲拉,很是激动。
苏妲拉终于反应过来,虽然头脑仍是空空一片,但心下想着,这既是他的决定,那就这样吧。苏妲拉凄然一笑,接过圣旨,也不说话,只是转身回了屋里,失魂落魄的开始收拾行李。
要带走的行李也不多,青衫布衣两三件,很快就收拾好了。秀莲和漪澜一干人等则哭天抢地的拦住她,不让她出王宫。
“小宁子,难道娘娘被贬出王宫之前,都不能见王上一面么?”秀莲哭道。
“这……”小宁子为难的挠了挠头,“王上已经说了不会再见媚妃,还考虑到娘娘出王宫没有居所,让奴才们将娘娘送去都城最大的水明庵先住着。”
他居然,连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么。看来,这个决定他应该想了许久了吧。“侍君不力,久无所出。”的确是自己的罪状呢。
“那就有劳公公将我送出去吧。”苏妲拉转头看着屋内一起生活过的王宫女太监,盈盈一笑遮住眼内伤感,“大家,在王宫里也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一语言罢,屋内的人哭得更凶,特别是秀莲和漪澜。
苏妲拉忍住泪水,头也不回的跟着太监出了王宫。由于白雪只服从苏妲拉,于是也跟着她一起出了王宫。
贬妃消息传开去的时候,慕子翎当下欣喜得手舞足蹈,高喊,“老天有眼,那尼姑到底只是山中野鸡,哪能够一朝攀上枝头做了凤凰!”
而太王后罗意微一直在新建的佛堂里念经打坐,她虽然对苏妲拉抱有一丝惋惜,但也不会出面说些什么。她与拓跋硕自安王事变之后就一直未曾见面。只有德德时不时捎来一些她安好的消息,她知道这样的状态已是最好的结果,如今她说的话应是一点分量也无了吧,真是可惜了那小尼。说到底也是自己软硬兼施才骗得她入王宫的。
罗意微惋惜低叹一声,口中复又念起经来。
拓跋旬这边,他一直悄悄尾随着苏妲拉出了王宫。
王宫内,赶至半路的拓跋言显然也听到了王宫女太监对贬妃一事窃窃私语,当下快步向御书房赶去。
拓跋硕一直立在窗前,凝望庭中亭亭如盖的青槐,风移影动,庭阶寂寂。待小宁子宣旨回来后,他才收了游离的思想,回了座位。
思来想去,也只有“侍君不力,久无所出”这样的可笑理由可以贬她出王宫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狠心无情,冷酷无常的薄幸形象,这样她出王宫后也不会再对自己抱有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之情了吧。
本想以‘三王仁心,汝可暂求助之,住于其家’的建议让她直接去三王府,但此举到底太过,对两人名誉都不好,于是便让她去了水明庵。
说起来,自己这一番成人之美,却是不能让他两人知道。不然一个生性善良,一个君子如玉,定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吟儿,你不顾艰难险阻为三哥寻药;三哥,你淡泊出世却还是对吟儿上了心。你二人都是宁静良善的性子,所以,吟儿与我一起是委屈了她吧。我是那样的……不能让人开心呢。接近我的人,都会觉得阴郁和冰冷吧。
以前想守护的人是岚娘娘和大哥,却是都没能守护得了。如今看来,应该是可以守护吟儿了,王宫真的不适合吟儿呢。
吟儿,你出了王宫,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可千万不要错过三哥啊。
“王上,你觉得就凭一条‘久无所出’就可以将一个从一品的妃子贬为平民?你何时这般儿戏了?”终于,拓跋言边质问边走了进来。他语气不似平日温润,配合有些凌厉的表情,一眼便知他是真的动了气。
拓跋硕也不抬头看他,只是冷淡道,“怎么三王连孤后王宫的事情也要管么?莫不是孤给三王的权力真的如其他大臣所言……过于放权,所以三王连孤的后王宫也想插手了?”
“你……!”拓跋言气极,却是的确没有立场去指责拓跋硕,只好转身拂袖,留下话语,“你可知媚妃中蛊后是靠着多大的意志力才没伤害到你,她之所以要修养那么长时间,完全就是因为强制反抗蛊令,气血倒行导致。就算她久无所出又怎样,拓跋硕,你今后再也不会找到一个如此待你的女子了!”
拓跋言骨子里本就有一种天然的高贵优雅,就算面对君王也不会有卑躬屈膝的恭谨,此间气极,更是连拓跋硕的名讳都直接唤了出来。说完之后,他便直接走出了御书房,他了解拓跋硕一做到底的性子是断不会被说服的,现在他只想快点出王宫找到苏妲拉,一想到她那样一个孤弱女子势单力薄的出了王宫,他就心急如焚,早就忘了要跟拓跋硕提议银小若和拓跋旬联姻的事。
拓跋硕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终于哈哈笑出声来。
小宁子见他笑得如此凄怆,当下慌了神,不知怎么办。德德公公年纪大了,近来极少陪在拓跋硕身边,小宁子不知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找御医,只好忙问着,“王上您怎么了,别吓奴才啊,奴才这就去找御医。”
拓跋硕仍旧仰头笑着,根本不理会他。
“……你今后再也不会找到一个如此待你的女子!”拓跋言的声音似在脑中生了根,不管怎么笑,它都会盖过去,在他脑中猖狂的回响着。
是的是的,三哥你怎知道我注定孤独终老,哈哈哈哈……
小宁子带着御医慌慌张张过来时,拓跋硕已不在御书房。
拓跋硕独自去了围猎场。重游狩猎台,他似乎又看见那个柔弱却倔强的女子,对着一只凶猛的白虎温柔伸出手去。
十年前也是在这里,先王后给了他一把金刀,让他一定要有想要守护的人。
如今这般,岚娘娘啊,硕儿总算是没有辜负你的期望,硕儿,终于守护住了一个人。放她自由,也便是守护了她吧。
三哥,你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吟儿啊。
拓跋硕恍恍惚惚的站在狩猎台上,完全不知御书房那边众人为了找他已是急得四仰八叉。
也不知站了多久,待他发觉自己身上的皇袍有些湿重时,才踉跄的回了大殿。更深露重,湿气入骨。第二日他就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苏妲拉这边,王宫里的太监们将她送到水明庵后门便回去复命了。水明庵这边倒是没有王宫的特别交待,所以里面的尼子并不知道今日会有如此特别的人过来,依旧是有条不紊各做各的,不曾发觉有位女子在后门呆立许久。
一年前,自己懵懵懂懂还了俗,现在大梦一场以后,又回到了原点。命运是多么玄妙不可捉摸。
白雪不耐的咬了咬苏妲拉的长袖,它有些无聊了,不知道就这样站着意义何在,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它在疑惑怎么晚上的烤鸭还没送过来。
“王嫂可是准备在这里站一晚?”一个慵懒的男声从树间悠悠飘来。
最喜欢这样叫她的人只有拓跋旬。拓跋言多数是淡淡叫她‘媚妃’,拓跋硕也多是这样叫她,不过,她想起了他意乱情迷时唤自己‘吟儿’,但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听到他这样叫自己了吧。
“六王以后可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对了,六王是什么时候来的?”苏妲拉转身淡淡笑了笑。
拓跋旬轻轻巧巧从树上落下来,他飞扬起来又随之落下的酒红色卷发扬起一阵清凉的微风。
“我一直都在。”懒懒说完,拓跋旬对着白雪勾了勾手指,白雪怯怯走了过去。我一直都在。他说得极是清浅随意,可这五个字却让苏妲拉瞬间眼眶发热。诺大的都城,却无她安身之处。原以为从此孑然一身,漂泊于世,却不知会有人对她说‘我一直都在’。
“让六王看笑话了。”压下内心的感动,苏妲拉面上微微笑着,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和难过。她自己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在逃避那种难过,不愿意直面让自己难过的根源。
“既然你不准我叫你王嫂,那你以后也不能再叫我六王了哦。”
“那应该叫什么呢?”
“你知道的。”拓跋旬粲然一笑,眼睛似也化作了水晶,莹莹闪耀。
“……拓跋旬。”迟疑着,苏妲拉叫了出来,然后又飞快撇开了眼睛。
“洛儿乖。”拓跋旬满足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苏妲拉瞪大了眼睛。
“傻洛儿,”拓跋旬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哦,我可以知道一切的事情,我也知道——”我也知道怎么让你快乐幸福。
“什么?”
“没什么。洛儿要不要去我那里落脚?”
“不了。我还是去水明庵静一静吧。至于白雪,拓跋旬能否暂为代养,庵里可能没有荤腥喂它。”鼓起勇气,还是准备踏入水明庵。目前心头迷茫,有佛祖为自己指点一番也是好的。
“好吧,有空我便过来看看。”拓跋旬也不勉强,他慵懒拉了拉有些散落的外袍,拍了拍白雪的头,然后转身离去。
苏妲拉看着白雪听话的跟在他身后,于是放心走进了庵里。
水明庵的主持明良师太仁心乐施,马上为她腾了一间客房。苏妲拉于是安心住下,以后的事暂且不去想。
拓跋言从王宫出来,再赶到水明庵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还没有用饭,心中又是一片焦急,若是有人看到现在的他,定不会认出他就是那个淡定清远风华绝代的三王。
因为不想惊扰庵中的尼子,拓跋言便一间一间找了过去。最后终于在一个窗棂前停了下来。
屋内的女子一身青衣,正在闭目凝神。这样看过去,只见得她温和轻柔的侧脸。拓跋言稍稍安心。只要看到她无事,他便心安了。
“三王?”苏妲拉发现了来人,站起身来。
拓跋言只好轻轻推门而入,言行举止间恢复了如玉的风华,“……你,还好吧?”
“多谢三王关心,我无事。”苏妲拉替他斟了一杯清茶。
“我明日再去劝劝王上。”拓跋言忍不住道。
“不用了,缘来缘去,强求不来。”苏妲拉坐了下来,举起茶杯,“今日就以茶代酒,三王作证,今日之后前尘往事便一如烟消云散。”
“这又是何必……”拓跋言微微苦笑。
一杯茶下肚,苏妲拉亦有些苦涩。说得那样豪迈,做不做得到却是个问题。“天色有些晚了,不如由苏妲拉送三王出去吧。”说出这个拓跋硕御赐的名字,苏妲拉心中又是一窒。
未察觉她的异样,拓跋言轻轻点了点头,“嗯。”
送走了拓跋言,苏妲拉慢慢踱回小屋。不远处的诵经房里传来神圣而威严的低低诵经声,听着这些声音,她的心似乎也在经历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
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
自己,又在造作妄想什么了呢。
一连几日,苏妲拉都在小屋中静静清理自己的思绪。拓跋言也没有过来找她。而拓跋旬亦是没有出现。
这个时节,似乎所有的生物都在思考。
这几天听着暮鼓晨钟,渔舟唱晚,生活平淡写意,苏妲拉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浊兴。故不见道。汝等沙门。当舍爱欲。爱欲垢尽。道可见矣。
所以,还是以前的生活好吧。无喜无悲,空净如水。如今自己心中一片迷茫,倒不如舍了这烦扰的世间情感,重新回到佛道。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意,拓跋旬终于从树间现了身。
“洛儿你当真要放下一切么?拓跋硕就伤得你这般深,要你遁入空门后才可以坦然生活?”拓跋旬不复慵懒的神色,眉宇间透出一丝认真与气愤。
见他如此,苏妲拉反倒笑起来,“我还当拓跋旬是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的呢,如今你这般为我上心,我真高兴。这样的拓跋旬,才会觅得佳人作伴,收了你懒散胡来的性子。”
“我现在唯一有兴趣的佳人就是你,我不准你遁入空门!”拓跋旬一把揽过她,语气威胁。
“别闹了拓跋旬。我、我不知如何去爱人的。你不要为难我了。”苏妲拉弱弱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继续靠近。听得他说他唯一对自己有兴趣,苏妲拉心跳漏了一拍。不过她亦不做深想。
世间最玄之又玄的莫过于爱情。而苏妲拉又心思单纯,不懂情爱,只知一味的抗拒。
“为难你?好,待我把另一人找来,如果他也是为难了你的话,我便随你所欲。”拓跋旬似是下了狠心,杏影一转便掠了出去。
“浅施主,你真的想好了么?”明良师太拿着剃度法器慎重问道。
“愚女已想清楚,请大师为愚女剃度吧。”苏妲拉不愿再多想,只想赶快遁入空门,避开一切扰人尘事。
“唉……”明良师太低叹一声。
“洛儿,你千万不要剃度!”拓跋言心中祈祷着,一路飞快向水明庵掠去。
这几日他闭门静思,原本以为那样纯澈的女子已经与自己擦身而过,却不想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但此时情况却是如此尴尬,他谦谦如玉,不知如何开口。
正当他忧忧其心的时候,拓跋旬又一次来找他,告诉了他她的惊人打算。“说实话,你们这帮所谓的君子做什么事都要前瞻后顾,若不是我劝不了洛儿,我真不想来找你。”临走前,拓跋旬丹凤眼一挑,很是讽刺。
顾不得诧异他怎么会知道她叫洛儿,拓跋言心急掠了出去。
已经错过一次,他不要错过第二次。
“洛儿,洛儿!你在哪?”赶到水明庵,拓跋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慌慌张张冲进祠堂,却发现里面已空无一人。
还是,来晚了么?
拓跋言无力坐了下去,心想这应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吧,十年前是自己将她送入佛门,十年后她机缘巧合脱离了佛门,如今却还是选择了回去。当真是一切有因有果么。
“你……刚刚叫我什么?”帘帐后,苏妲拉脸色苍白的走出来。
明良师太看出她并未放下,所以最后没有为她剃度,执意要她堪破禅机之后再来找自己剃度。
“洛儿,你没有剃度,太好了!”拓跋言见到她,欣喜拉过她。
“这样说,十年之前的缘来一面,你并没有忘记我,对不对?”苏妲拉直直看向他,眼中说不清是喜还是悲。
“你那时已是拓跋言的王嫂,所以拓跋言觉得那些往事不提也罢。”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提了呢?”依旧是无心娃娃一般,她直直的问着他。
“我……”如玉一般的面容,突然有了一丝羞赧的颜色,拓跋言撇开了话题,“洛儿,你别剃度可好?”
“为何?”
‘为了我不要剃度’这句话差点就要破口而出,但拓跋言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拓跋言一念虽算不得大智,至少也算得一念菩提,洛儿你此时入佛门只是逃避,你根本就没有放下,只恐迷惑会越来越重。”
“那我现在,到底要怎样呢?”被戳中了心事,苏妲拉便一心求助与他。
“如果心中放不下,何不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阅历充实,人生许多道理便也会无师自通,”拓跋言深深看向她,“所以,洛儿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游历天下,去见识漠上黄沙、寒峰飞雪,去见识你所不知道的世界?”
从知道他没有忘记自己,到他邀请自己一同游历,苏妲拉心中早已是轰然乱做一团。她更加不知道如何理清自己已然一团糟的思绪了。
而拓跋言目光如暖玉,笑意清浅,全身都似散发着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令苏妲拉不由自主说了声‘好’。这样的绝代风华,总是让人很难狠心拒绝的。
既然不知怎么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不错的选择吧。
拓跋言见她说好,暗自松了一口气。且不管她如今对自己是怎样的情感,只要她不出家了便好。想到她今后会与自己一同行遍天下,拓跋言突然觉得自己幸福得不似真实。
白衣如玉的人儿笑意更甚,全身的气息竟是比玉还要温润起来。
拓跋旬睡在祠堂外的树上,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唇角上扬,却不复平日炫目勾魂的妖魅,多了一丝丝苦涩。
他果真,劝得了苏妲拉。十年前的缘分呢,三王,你倒是让我侧目了一把。
而祠堂另一边,有人匆匆而去,看那方向,竟是往王宫那边去了。
“想不到,原来吟儿与三哥,竟是十年前就认识了,难怪……”听到隐卫带回来的消息,拓跋硕哑着嗓子道,神情有些落寞,不知是辛酸还是欣慰。内域*小说网网友手打发布
“王上,他们好像说是要一起游历天下,您要不要目送媚妃最后一程?”隐卫压低声音问道。
“……不用。那就这样吧,隐一以后你不用再去照看她了。”三哥定然会好好照顾她。本来他还担心把她送到水明庵会让她生出出家的念头,想来是他多虑了。吟儿,你果然是放不下三哥的吧,既然你们要一起离去,我还是不要再看见的好。不然,若是不舍得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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